金宛儿的好奇心陡然大增,两只眼睛也瞪了起来。以杜云鹤的精明,非她所能相比。若不是提供消息的人手段高明,杜云鹤岂肯放过机会?显而易见,杜云鹤一定做过极大的努力,然而却没有成功。忽然,金宛儿的心头一亮,便将目光凝聚在杜云鹤的脸上。
“杜先生,”金宛儿说道,“张妈从日本来到台北,据她讲,是瞒着加代寅次郎先生的。而且她此番前来台北,是在秘密执行山口惠子的指示,将一封极其重要的信件亲手交到你的手里。当然,我无权了解信的内容。但是,我可以随意猜测。我想,既然是连加代小姐都不允许过问的信件,可能其中有不便于她知道的事情。杜先生,如果我怀疑张妈就是向你提供消息的人,你会反对吗?”
杜云鹤不置可否地说:“夫人,我很钦佩你丰富的想象力。”
金宛儿说:“这么说,你对我的怀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杜云鹤说:“这个问题,随便你怎样去揣摸,都不关我的事。”
“那就怪我将话题扯远了吧!”金宛儿说道,“不过,我们还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杜先生,首先我应该向你道歉,我的好奇心实在太旺盛了。你的眼睛好象在告诉我,对此你并不十分介意。好,谢谢你的谅解。我琢磨着,你也许很想再看一看女儿的照片。假如你有这种想法,我可以将那些报纸全部送给你。几乎各家报纸,全都刊登过娜娜的照片。”
杜云鹤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不,我不需要那些报纸。因为此刻在我的怀里,正揣着娜娜的照片。”
金宛儿说:“十五年来,你一直就这样做吗?”
杜云鹤说:“按理说,我应该这样做。可是,直到不久以前,我才得到这张照片。”
“恕我冒昧。”金宛儿说道,“假如允许的话,我很想看看你怀中的照片。也许它同报纸上刊登的,是同一张吧?”
杜云鹤没有回答,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了那张照片,递到了金宛儿的手里。照片上的娜娜,确实与报纸上刊登的一模一样。金宛儿看着看着,目光忽然落在了杜云鹤手中的信封上。
“杜先生,”金宛儿蓦地向道,“请你告诉我,这张照片是不是张妈早上送来的?”
杜云鹤不禁怔住了。他既佩服金宛儿的眼力,也后悔自己的大意。张妈曾再三叮嘱的四个保证,不想竟被自己糊里糊涂地违犯了。他转而一想,并不是自己将秘密泄露出去的,而是金宛儿自己瞎猜的。为了心理上取得平衡,他决定否认这件事。
“夫人,”杜云鹤违心地说道,“这张照片,与张妈毫无关系。”
金宛儿冷冷一笑,说:“这话你只管去对别人说,我却不信。想听听理由吗?”
杜云鹤说:“任何一件事情,若想找个理由说明自己是正确的,那很容易。夫人,就请免开尊口吧!”
金宛儿的话头,被杜云鹤给封住了。尽管杜云鹤封的有些道理,但是金宛儿的思路却是封不住的。此刻,只见金宛儿两眼闪闪发光,默默地望着杜云鹤。然而,她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杜云鹤似乎明白金宛儿在想些什么,又不敢引逗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眼下,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必须将全部精力,用在对付‘五雷黑煞’的身上。金宛儿好象理解杜云鹤的心情,也不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杜先生,”金宛儿忽生一计,说,“请将这张照片借我一用,明日一定归还。”
杜云鹤仿佛知晓金宛儿的用心,十分慷慨地点头答应了。他很清楚,让金宛儿去做那件事情,远比自己出面要好多少倍。当金宛儿将照片收入怀中,杜云鹤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哈森离开杜云鹤的秘密住处,驱车直奔郊外。一路上,他叼着散发着香气的日本PEACE烟,脸色始终阴沉着。‘五雷黑煞’青年时代的照片,一直在他的眼前浮动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被自己崇拜和爱戴的人,竟然是□□灾星‘五雷黑煞’。十五年来,他始终没有放松追捕‘五雷黑煞’的企图。如果能够将这个幽灵抓住,他的仕途就会达到一个新高度。尤其象他这样精力充沛的青年警官,每时每刻都在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而今,他所要捕获的猎物,可谓是天涯咫尺。只要他清醒一下头脑,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五雷黑煞’抓获归案。然而,他却不能也不敢把手铐举到罪犯的面前。此时,他的心在战栗着,唯恨命运对自己的捉弄。
忽然间,哈森被一片摩托车的马达声惊动,慌忙扭动方向盘,将汽车驶入慢行道。倾刻之间,便见如同长龙一般的摩托车队,以每小时200公里的速度,呼啸着飞奔而过。每辆摩托车都熄灭了灯,车底拖着两条触地的钢丝,迸溅的火花在夜色中闪烁着。这就是风靡台湾的“飚车运动”。那些专门骑着摩托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的青少年们,是一群令警方头疼的“飞车党”。每逢飚车日,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来观赏这一奇景,形成一个十分热闹的夜市。记得有一次,警方为取缔飚车,将警车开到马路上设成路障,至使一辆飚车为躲避警车而不慎翻车。于是,谣传警车撞了摩托车,造成飚车骑士的死亡,群众一怒之下掀翻了二十余辆警车,并放火烧了警察局。
哈森深知飚车的厉害,直到宛如一条恶龙卷地的飚车队呼啸着远去,他才重新驶入了快车道,并加快了车速。也许是飚车队刺激了他的神经,使他的精神一振,那车也开的越来越快了。半个小时之后,汽车就驶上一条幽静的小路。在他的面前,渐渐地出现了一幢日本式的小别墅。俄倾,汽车就在别墅前停了下来。哈森跳下汽车,越过草坪,来到了门前。这时候,门轻轻地打开了,一位老仆走了出来。显然,哈森的汽车在别墅前一停下来,便被里面的人认了出来。
“少爷,你来的正好,老爷病的很厉害,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
哈森一惊,顾不得细问,慌忙向父亲的卧室奔去。当他推开房门时,一眼就看见父亲躺在床上,面容十分憔悴。他的脚步声惊动了父亲,只见老人猛地睁开眼睛,顿时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笑容。哈森顿觉鼻子一酸,便扑到了床前。
“爸爸,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的法则嘛!”
“找医生看过了吗?”
“已经没有必要啦!”
哈森闻听,陡然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毫无疑问,父亲患了不治之症。可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呢?病床上的老人,虽然一脸倦容,但是那双眼睛却依然闪着 骜傲的目光。
“哈森,我可能弥留的时间不多了,你能及时地赶来看望我,大概是天意吧!”
“爸爸,你的病有那么严重吗?”
“唉,糟糕透啦!”
“无论如何,你应该马上住院治疗。”
老人绝望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苦涩地笑了。哈森目不转睛的望着老人,临来时的一股劲头,几乎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孩子,有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地告诉我。听说你与香妃酒家的加代美子很要好,这是真的吗?”
猛地,哈森象被蝎子蜇了似的,几乎跳了起来。他强压住自己的冲动,才没有说出已到嘴边的话。
“孩子,我已得到确实的情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晋升为副局长了。为了自己的前途,你必须同加代美子一刀两断。否则,灾难就会降临在你的头上。”
哈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只见他猛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那张‘五雷黑煞’的照片,负气地塞到了父亲的手里。病中的老人接过照片,不看则已,看罢之后竟然惊得合不拢嘴巴。他不由得抬起眼睛,死死地盯视着哈森。
“快说,这照片是从哪里弄到的?”
“这只能去问杜云鹤啦!”
老人抑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那只拿着照片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他避开了哈森的视线,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老人没有说话,慢慢地抬起手来,按动了床前的电钮。须臾,老仆走了进来,默默地给主人注射了一针吗啡,然后又面无表情地退出了房间。此时,老人的嘴唇微微地哆嗦了几下,目光变得越发黯淡了。
“好吧,”老人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是曾经震动黑白两道的‘五雷黑煞’。当年,杀害女记者茹慕兰,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