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森猛地抬起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杜云鹤,似乎在打量一个危险的陌生人。这使杜云鹤又一次陷入了深思,那冒着青烟的雪茄,一直叼在他的嘴里。加代美子一时看不明白,不禁怔怔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加代小姐,杜先生,”哈森忽然站了起来,说:“这张照片,为我们寻找‘五雷黑煞’,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告辞。”
加代美子说:“哈森,我们还没有进一步商量如何行动,你为什么就急着要走呢?”
“加代小姐,”哈森说道,“我们所要商量的问题,无非是怎样才能找到‘五雷黑煞’。我想,只要我能够回忆起曾几何时同他打过交道,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杜云鹤站在一旁,用沉思的目光望着哈森,仍然一言不发。哈森瞥了杜云鹤一眼,似乎领悟到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加代美子很不愿意哈森此刻离开,见杜云鹤始终保持沉默,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杜云鹤看出了加代美子的心情,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加代小姐,”杜云鹤慢慢地说道,“哈森先生既然觉得只要通过他的努力回忆,就可以使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我们何必硬要浪费他的时间呢?”
哈森皱了一下眉头,说:“杜先生,谢谢你对我的理解。”
“不,”杜云鹤摇了摇头,说,“其实,我对你并不理解。只是感到我们应该相信你的话,否则也就失去了精诚合作的意义。”
哈森说:“那么,就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吧!”
杜云鹤叼着雪茄,慢条斯理地吸着。他的嘴角在笑,然而眼睛里却闪烁着冷漠的目光。哈森避开了杜云鹤的视线,将手伸向加代美子。此刻,加代美子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哈森要被一阵大风吹去,永远也回不来了。她不禁紧紧攥住哈森的手,久久不肯松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充满了忧郁的神情。哈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违心地将手抽了出来。
“哈森,你为什么叹气?”
“也许我不该卷进这场争斗中来。”
“我不明白你的话。”
“迟早你会明白的。”
“莫非你与‘五雷黑煞’有瓜葛?”
“现在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加代美子低下了头,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是,在她的心田里,却投下了一层忧郁的阴影。她默默地望着哈森向门口走去,有意喊他回来,又张不开口。
“杜先生,”加代美子见哈森已在门口消失,忽然转过身来看定杜云鹤,“你好象已经明了将要发生的事情,是吗?”
杜云鹤说:“我非先知先觉,哪里能料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对于哈森先生的反常,却不能不令人忧虑。”
加代美子坐了下来,说:“我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见到那张照片,情绪就变得消沉了呢?难道他与‘五雷黑煞’,真的会有什么瓜葛吗?倘若如此的话,他为什么还要积极追捕‘五雷黑煞’呢?”
杜云鹤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在没有见到照片之前,他并不知道‘五雷黑煞’竟是自己的熟人。”
加代美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认为杜云鹤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她不禁暗中思忖,哈森已经知道“五雷黑煞”是自己的情敌,为了得到她的爱情,哈森将会怎样处置自己与“五雷黑煞”之间的关系呢?
“加代小姐,”杜云鹤说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总会有个了结。在我们与‘五雷黑煞’两者之间,哈森会做出最后抉择的。或许这种抉择将使哈森很痛苦,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站在其中的一方,而不可能两者兼得。因此,我们同‘五雷黑煞’的斗争,已经迫在眉睫,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加代美子说:“我倒希望暴风雨早些来临。”
杜云鹤说:“加代小姐,这段时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样快就找到了‘五雷黑煞’的踪迹。尤其在我危难的时刻,你和你的家人使我化险为夷。该做的你都做了,与‘五雷黑煞’最后的决斗,就让我独自去完成吧!”
“杜先生,”加代美子说道,“我知道你与‘五雷黑煞’有深仇大恨,等了十五年的光阴,总算盼到了这一天。就我本意来讲,不希望你们血拼,但这一切又不能以我的意愿来决定。既然你有言在先,我也落个顺水推舟。你同‘五雷黑煞’的宿仇,就由你们自己去了结吧。不过,在你与‘五雷黑煞’决斗之前,我还是要对你的安全负责的。”
杜云鹤说:“那就有劳加代小姐啦!我想,是不是该去看看金宛儿啦?”
“好,”加代美子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就去。”
于是,两人一同走出了客厅,直奔金宛儿休息的房间。
头部已被包扎好的金宛儿,半躺在床上,脉脉含情地望着杜云鹤。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的心里竟然有一股淡淡的甜意。自己毕竟在关键的时刻,为保护杜云鹤挺身而出。尽管受了伤,却足以向杜云鹤表明了自己的情爱之深。杜云鹤并非草木,心中如何不受感动。他凝视着情笃意坚的金宛儿,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坐在一旁的加代美子,十分乖巧,瞅见眼前的情景,便借故带领翎子和泉子离开了房间。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杜云鹤和金宛儿。
“夫人,”杜云鹤终于开口说道,“你为我负了伤,使我非常过意不去。”
金宛儿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我罪有应得。假如不是我把那伙歹徒引到这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杜云鹤安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必要责怪自己呢?眼下,我们没有死于非命,这就是胜利。”
金宛儿笑了,说:“我算什么智者?真真是一个大草包!”
杜云鹤也不由得笑了,夸奖道:“你可不是草包。在歹徒面前,你表现得很勇敢,很有视死如归的气概。李顺财虽为须眉男子,却连你的点滴也不如。可敬可佩!”
“杜先生,”金宛儿说,“受到你的赞许,我打心眼里高兴。只是不知道你那话是嘴上说说,还是发自内心?”
杜云鹤说:“夫人,我从不讲违心的话!”
“但愿如此。”金宛儿直率地说道,“不过,我不相信你对我竟然一点情意也没有。”
杜云鹤说:“我已经对你说过,我并非铁石心肠。但是,在我没有报仇雪恨之前,我不能对任何人做出些许的许诺。况且,我与‘五雷黑煞’的决战,就在眼前。究竟鹿死谁手,尚无定论,我更不可能去承担感情的义务。”
金宛儿问道:“假如你是胜者呢?”
杜云鹤反问道:“你何以肯定我不是败者?”
金宛儿说:“倘若你不幸败在‘五雷黑煞’的手下,我将拼出性命,继续为你报仇。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情愿对天起誓。”
“不,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的话。”杜云鹤说道,“但是,人生是莫测的,谁也无法预见将要发生怎样的变故。因此,我不希望你为我做出无谓的牺牲。”
金宛儿黯然地说道:“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我已矢志不移,请你不要再劝阻啦!”
杜云鹤的心头一震,他万没有想到金宛儿有如此之烈的性格。此时,他下意识地取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意忘了点燃。金宛儿忽地一笑,拿过打火机,为杜云鹤点燃了雪茄。
“杜先生,”金宛儿蓦然问道,“你觉得我爱上了你,很可怕是吗?”
杜云鹤猛地清醒,说:“夫人,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话题?”
金宛儿感到有些委屈,说:“每当谈到这个问题,你总是回避,倒显得我太不知趣。好吧,我们就换一个话题。可是,谈些什么呢?除了‘报仇雪恨’四个字,你还对什么感兴趣呢?”
杜云鹤笑了,说:“目前看来,似乎没有可以引起我的兴趣的话题了。”
金宛儿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刚才说过,除了要弄清杀害你妻子的真相,还要找回失落的女儿。不瞒你说,我曾经费了很大的力气,查阅了十五年前有关你妻子遇害的所有报道文章。那些报纸,至今还锁在我的抽屉里。因此,我知道你有一个女儿,名叫娜娜,那时只有三岁。听你的口气,好象她现在还活着。我想,这大概可以做为一个有吸引力的话题吧?”
杜云鹤说:“这个话题,确实很有吸引力。可是,我却不知该向你谈些什么。我虽然知道她还活着,有可能就居住在台北,然而我并不晓得她的具体住址。而今,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即使在大街上相遇,也会失之交臂。”
“杜先生,”金宛儿说道,“我猜想,关于你女儿还活着的消息,你是从日本得到的吧?”
杜云鹤说:“是的,我确实是从东京得到的消息。”
金宛儿说:“这太玄妙了。那位向你提供消息的人,一定知道你女儿的下落,他为什么不如实地告诉你呢?”
社云鹤吸了两口烟,说:“这是一个不解之谜。”
“老天!”金宛儿叫了起来,“这只怪你没有穷追不舍。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死缠住他不放,直到他把实情都讲出来。”
杜云鹤苦笑着说:“我何偿不想这样做?可是,这一切都被神秘的雾笼罩着,使我无法接近提供消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