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金宛儿将杜云鹤引入了一个华丽的大厅。杜云鹤环视一下四周,不免为之惊叹。这里虽然不是黄金铺地,但那琳琅满目的珍珠,几乎无处不见。难怪临近剔透的大门,杜云鹤就一眼瞥见门楣上书有“珍珠宫”三个大字。尤其令杜云鹤惊讶的是,在大厅正中的一把镶有硕大珍珠和翡翠的软椅上,端坐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妙龄女子。只见她生得冰肌雪肤,美若仙姝。好似嫦娥下凡、西施转世。如此光彩照人的绝代佳人,使杜云鹤感到眼前一派光明。宛如身处水晶宫殿,看见了美貌的龙廷公主。然而,加代美子坐在那里,却如同不可一世的无冕女皇。她冷冷地注视着杜云鹤,就好象对待卑下的臣民。杜云鹤心里感到一阵迷乱,那潜在的意识,竟然使他对加代美子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好似在遥远的年代,曾经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
“杜先生,”金宛儿说道,“不用介绍,想必你就已经知道她就是香妃酒家的女主人加代美子。”
杜云鹤出于礼貌,向加代美子微微地鞠了一躬,说:“加代小姐,虽然我一眼就能认定你是这里的主人,却没有料到你竟然这般年轻。在我强烈要求与你面谈之下,能够得到你的应允,我深表谢意!”
加代美子冷冷地说道:“杜先生,请坐吧!”
杜云鹤不卑不亢地坐下来,沉静地望着加代美子。他十分惊叹,眼前的加代美子不过只有十八、九岁,何以握有香妃酒家的生杀大权?她又是怎样挤垮了前任经理,登上了重权在握的宝座呢?这时候,那两名漂亮的“黑星双煞”,脚踏高跟皮鞋,身穿宽松的浴服,轻盈地步入珍珠宫,双双站在加代美子的身后。
“夫人,”加代美子看了金宛儿一眼,说,“你也请坐吧!”
金宛儿答应一声,便在杜云鹤对面坐了下来。看那情景,她在加代美子面前,似乎有些拘谨。
“杜先生,”加代美子冷冷地说道,“请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我?”
加代美子的问话,对于杜云鹤来说,无异是一个下马威。他十分叹服加代美子能从自己平静的眼睛里,捕捉到有如电花石火般的微妙情思。因此,他必须镇静,必须回答的合情合理,否则就会无端引起麻烦。
“加代小姐,”杜云鹤冷静地说道,“豆蔻年华,就能有条不紊地掌管偌大的香妃酒家,确实令人惊叹不已。至于造化之神,将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完美地赋予加代小姐,任何一个人都会叹为观止。以我五旬之身,自恃颇有阅历,今日方知实属孤陋寡闻。故而,目光之中难□□露出感慨之情,不想竟惹得加代小姐疑窦顿生,这全是我的过错。”
加代美子听罢杜云鹤的一番话,脸儿不禁微微泛红,说:“杜先生所言差矣!女儿国中,并非独我是姣姣者。何况身为绿袖业者,实无荣耀可言。倒是‘感慨’二字,说得颇为贴切。”
杜云鹤何等精明,已然听出加代美子的弦外之音,不禁说道:“天下芸芸众生,不可同操一业。而追溯舞乐之妓,本出于庙祝。故而佛门派生密宗,极尽‘普乐’之事。更何况当今台湾上下,笑贫不笑娼。黑白既已颠倒,曲直又何必计较?统而言之,上帝造人,即允其生,必予活路。至于荣辱贫富,就看各自的造化啦!”
加代美子冷若冰霜地说道:“我很想知道,杜先生是怎样的活法?”
杜云鹤笑了笑,说:“古人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今社会,已然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杜某既食人间烟火,当然不会例外。”
“杜先生好口才!”加代美子冷笑一声,说,“似你这般立马万言、口若悬河,那‘白狼’所托之事,早该合盘托出啦!”
杜云鹤不慌不忙地说道:“加代小姐实在英明!我不过所问有所答,却落得一个能言善辩之嫌。好吧,既然加代小姐如此抬举我,我就繁言简说,把‘白狼’所托之事讲个明白。”
加代美子居高临下,面无表情,仿佛一位冰心冷腹的无情女皇,在无聊地等待臣下讲述平谈无味的故事。然而,坐在一旁的金宛儿,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杜云鹤。好象已经预感到,杜云鹤所谈之事,必将引发一场刀光剑影。站在加代美子身后的“黑星双煞”,此时媚态横生,面含微笑,俨然两名视杜云鹤为“吹牛大王”的清闲小姐。杜云鹤并不理会四位美人的神态如何,自以深沉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两天前的深夜,神秘而恐怖的绿岛监狱,突然腾起一片火光。清脆的枪声,惊扰了我的睡梦。我本能地以为,这是狱中的□□弟兄,继岩湾监狱之后,发起了大规模的暴动。于是,我冲出门外,跑上陡坡。但是,我失望了,因为我始终没有看到有人冲出监狱。我想,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突然,我听到草丛中发出一阵呻吟声,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倒在那里。借着微弱的月光,我不但看清了他身穿囚衣,而且认出他是我的好友‘白狼’秦三海。事不宜迟,我赶忙把他背回了住地,并为他包扎了伤口。可是,他的伤势过重,已经无可挽救了。从他的口中得知,由于叛帮者的告密,一场由‘天道盟’精心策划的暴动,不幸失败了。于是,他骗开了牢门,放火烧了监狱库房,然后越狱潜逃,被追赶来的狱警开枪击伤。
“他情知弥留的时间不多了,便画了一张地形草图交给我,千叮万嘱,让我必须亲手交给香妃酒家的女老板。我不解其意,便要求他讲明真相。正当他要告诉我的时候,前来追捕的狱警冲进我的房门。他大叫一声,伤口进裂,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如今,‘白狼’秦三海已踏上不归路。地图之谜,只有留待我们自己来解决。可是,在我临来香妃酒家,曾一度犹豫不决。因为加代小姐是去年才从日本来到台湾,而秦三海却于三年前被捕入狱。他所指的‘妈妈桑’,未必就是加代小姐。而前任女老板,又离开了香妃酒家。无形中,事情变得复杂了,不知加代小姐意下如何?”
杜云鹤的一番话,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连加代美子和金宛儿,也听得如坠五里云中。那两名美貌的“黑星双煞”,一时竟把杜云鹤看成道上的英雄好汉,两双秋波闪动的眼睛,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杜先生,”加代美子突然问道,“你与‘白狼’相识多久啦?”
杜云鹤说:“我们是忘年之交。”
“可是,”金宛儿不禁说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白狼’提起过你呢?”
杜云鹤说:“夫人,莫非你就是前任女老板?”
金宛儿没有想到杜云鹤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然而,杜云鹤已从她那尴尬的神情中,断定她就是被加代美子夺去宝座的前任老板。而‘白狼’秦三海,也正是让杜云鹤把地形草图交给她。
“杜先生,”加代美子冷冷地看着杜云鹤,说,“你并没有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杜云鹤说:“因为那样的问题无须回答。”
加代美子逼视着杜云鹤说道:“假如我认为有必要回答呢?”
“加代小姐,你想审问我吗?”杜云鹤冷笑说道,“我且问你,金宛儿与秦三海是什么关系,何以根据秦三海没有向她提过我,就认定我不是‘白狼’的朋友?自我进入香妃酒家,你们就百般才难,大打出手。直到此时,仍然对我不怀好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同你们周旋?只怪他‘白狼’偏不忘这块是非之地!”说着,他猛地站了起来,“加代小姐,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既然你们怀疑我是‘电仔’,我也不认你们是道上的朋友。对不起,杜某告辞啦!”
不等杜云鹤移动脚步,动作敏捷的“黑星双煞”,早已飞身上前,封住了杜云鹤的去路。见此情景,杜云鹤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加代小姐,珍珠宫乃清静幽雅之所在,一旦变成角斗场,岂不有损你的形象?
“只要你交出那张图,我就放你走!”
“很遗憾,淫威之下,我从来不退避三舍。”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加代美子,以你这等人莫予毒,我杜云鹤是不买帐的。慢说那图不在我的身上,就算是握在手里,我也不会拱手相送。来来来,咱们就索性闹它个鱼死网破,也好让我领教一下‘花蛇子’的厉害!”
言犹未了,“黑星双煞”已然出手。杜云鹤毫不犹豫,立时拉开架势,与两个杀性陡起的女魔,展开了一场令人胆战心惊的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