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自从知道自己与凤位无缘,又被丈夫厌弃之后就隐隐有些疯癫了。少女梦幻,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一朝梦境破碎,叫一向骄傲她怎么忍得了。
文帝到底还是在意殷慕这个儿子的,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再也不能再将皇位传给这个儿子了。又担心这个儿子会在这权势斗争中被其他儿子再害死,于是就给他留下了一座金矿以及一块兵符,叫他最后能留下自保的底牌。
宫中,还有几个庶子,都是扶不上墙的东西。
但是这些扶不上墙的皇子身后,都有世家扶持,就比如三皇子殷恪。文帝打压世家几十年,怎么可能再让世家把控皇子享从龙之功,再次把控朝堂。
到最后,还是需要把皇位传给殷慕才能制止这样的场面。
只是,文帝驾崩得突然,谁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选择的。有人私下密语道是三殿下弑父杀君,才得了皇位,但是却无人能拿的出任何证据。而世家又重新把控了朝堂,堵住了天下人的嘴。
宣王的封地在秦州,地界接近凉州和雍州,而在三洲交并地接就是宣王府的驻军,而兵符捏在宣王的手里。
碍于礼法,殷慕该封长子为世子,但是他迟迟都不愿意,也不愿意叫长子去沾染军务。
这叫燕氏怎么忍得了,只得拼命逼殷无声去争。她在殷无声三岁时就叫他读史书,五岁时候便习武,教他阴私手段。初时教他怎么用刀杀人,杀很多的人,到后来殷无声厌烦了,就无师自通的用人心杀人。
不用动刀,只需要几句话的功夫,那原本被捧得高高的妾室家族顷刻就会大厦倾倒。
瞧着那些张扬作孽的家族,鼎盛时候张牙舞爪,灭亡时又一个个痛哭流涕跪求天地,嘴脸可笑至极。
这便是殷无声年少时候最大的乐趣了,没有什么糕点蜜糖,也不知道什么糖葫芦。
玩弄权势,莫过如是。
在殷恪登基那年,就想对宣王殷慕出手。
而那时殷慕正处于韬光养晦的时候,根本无力造反,于是只好收敛了锋芒,然后毫不犹豫的册封长子殷无声为世子,然后利落的将人送入京城为质子。
时年殷无声十三,却早已经羽翼初丰。在得知父亲意图后,立刻就果决的提着刀,将父亲最宠爱的的庶子斩杀了,盗取了父亲珍藏多年的兵符。
然后披着一身带血的雪衣,着着甲胄,正大光明的在若有人面前驾着四蹄踏雪的乌骓马,张扬的在满城百姓的恭送中离开了秦州。
而在殷慕回到书房后,就看到书房的桌子上,正端正的放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血淋淋的脑袋,正睁大眼流着两行血泪看着自己。
而密室的小柜子中放兵符的盒子也已经空空如也。当即大骇不止,背后寒凉阵阵,控制不住跌坐在地呕吐不止。
此后,这个长子算是舍弃不得了。一边暗恨恐惧,一边却又不得不往京中通信于之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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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楼厢房,羊脂玉腰佩在几人手上轮流传着。
先王妃燕氏对儿子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就连给儿子准备的衣服腰佩上也全是这种麒麟纹路。
几个谋士对照着图纸观察着那麒麟腰佩上的纹路,想知道这种纹路腰佩的所有去向。瞧了许久,驺吾终于分辨出来了。
“这样的玉佩,主公一共有三块,在几年前分别赠与了三个人为信物。”
分别是长公主,以及王家家主,以及当时的谢家家主。
想来这样的情况,不出所料,姜六娘背后之人就在这其中了。
驺吾皱眉:“倒是我小看了这姜氏女,本想着或许是受人蒙骗,倒是不想却是挺会编故事的。”
王家家主今年也年过半百了,谢家当年的家主也仙去多年。都不像姜六娘口中的少年人模样,这样看怎么看怎么都像编的。
妙龄少女多年前被宗室世子所救,多年后再相遇正好是良辰美景时候,陛下亲赐良缘。
多么荒唐的事,这姜氏女必然是拿准了主公在外乐善好施的名声,料想主公定不记得什么,就由得他随意编排了。
只是不知道将这腰佩给这姜氏女的人,背后到底有何用意。
不光是幕僚们都这样想。
窗外天光正好,上庸的天气时晴时阴,晨时还是朦朦胧胧的乌云遮天蔽日,这会儿才过午,就已经拨云见日了。
殷无声在旁淡然喝着茶,漆黑幽暗的眸光就落在了姜婼的面容上。
编的好啊,有意思多了。
这样才有意思。
这样的演技,竟叫他在初见的时候,差点就信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从前见过许多演技极好的女子,就如同他父王后院里的那些女人,演技一个更甚一个,哭起来的时候梨花带雨,邀宠的时候满脸的倾慕之色。
而殷无声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瞧出来,而姜婼是他见到的最真的一个。
棋逢对手,竟叫他一腔血液都兴奋了起来。
迫不及待的,想见招拆招。
只是在这见招拆招的过程中,他又发现了其他极有意思的事。
少女小口的啃着糖葫芦,杏眸中有些欲哭无泪,她现在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说要吃这个,她方才都没想到,这种东西吃起来是极为毁形象的。
糖浆虽然脆但是还是黏的,一不留心就会沾到唇瓣上,她就小心的抿着婚将唇边的糖碎块舔掉。
厚厚的糖浆会将两颗山楂牢牢地粘在一起,等咬完一半颗,还要用贝齿磨一会才能将一整颗咬下来。
殷无声慢悠悠在一旁品着茶,许是见少女吃得诱人,竟然觉得这种蜜饯果子,也并不是那样难以接受起来。
放下白玉茶盏,修长的指节捏起了一串,打量半晌瞧着那鲜红的果子还算诱人的模样,就送至唇边咬了一整颗下来。
姜婼杏眸闪过震惊之色,手里的糖葫芦也显得没有那样吸引人了。他为什么咬得这样整齐,连糖渣都没掉!
哑奴也愣住了,主人分明一向最讨厌这样甜腻的味道。
糖浆甜腻的滋味和山楂的酸味混合着在唇齿间蔓延,一直甜腻到了嗓间。殷无声不动声色蹙了眉,掩住眸中幽幽暗色,将手里的糖葫芦放回面前的空白瓷碟中。
“殿下,不喜欢吗?”姜婼愣愣的问。
分明多年前还说自己喜欢的。
倒是大胆,这样直白的问他喜好。
殷无声翘唇,倒是没有遮掩:“太甜了些。”
姜婼恍然,一定是厨子将糖浆裹得太多了。
将手里这串糖葫芦啃完,姜婼彻底吃不下了。她看着桌上的两大盘糖葫芦,有些痛惜。
这眼神瞧着有意思极了,殷无声唇角翘起,道:“若是还想吃,吾让人包好送回姜家就是了。”
李媪看见这个,怕是又要气结。
姜婼一瞬间犹豫了一下,但是若是殿下送的,李媪应该不会说她。
很多事情她都愿意听李媪的,并不全是因为敬重而已。姜婼是一个很不喜欢惹事的人,有很多世家里容不下的事,姜婼都不会去做。所以,她一直愿意听李媪的,去做一个符合人印象的世家女,不会太影人瞩目。
因为太过影人瞩目的,最后下场大抵都很惨,所以姜婼宁愿过得平和无趣一些,至少在多数时候,一件事不能做还有其他能叫她喜欢的事。
见姜婼应下了,殷无声便招来了玄衣侍卫来,将这些糖葫芦都带下去包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重重之重的事情了。
殷无声想起玉清观的那块长生牌位,修长的十指摩挲着腰间悬挂的腰佩,漆黑凤眸中闪过几抹光亮。
他对这事情背后真相无比好奇起来。
揽月楼中两人分外和谐的赏着景,而在郡守府中,此刻是热闹极了。
但这热闹,仅仅只存在于几个人中。
孙府一处偏僻的庭院里,有一处荷塘,如今正是初冬时节,荷塘也只是一片枯败的荷塘罢了,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就连荷塘边的一排杨柳,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
委实没有什么景色可言,因为地方偏僻,也更不会有什么人会来。
但是姜吟月偏偏就来了,还被一双手推入了湖中。在被这冰凉刺骨的湖水灌入,淹没头顶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她,将她带离了湖水。
劫后余生,姜吟月看清楚了,拉自己上来的人,正是谢家二郎,一时间心里翻涌起了惊天骇浪。
就在这时候,孙夫人也带着身边亲信的几个婢女过来了,看到刚从湖里爬上来的两人,神色大惊。
姜吟月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设计了,从身边的婢女被人引开,到她自己跟着离席的谢世子离开,都像一步步被设计好的一样,却又偏偏找不到什么有意设计的痕迹。
谢二郎也是满脸茫然之色,说自己听说兄长来这边的,才找了过来。
要说是谢世子故意设计,也并不像。谢舟君一开始并不知道她跟在后面,只是后面发现了,才将她甩开了罢了。
姜吟月面色阴沉下来,她竟也有这一日,被人算计了都找不出算计她的人来。
谢二郎也沉默了,接着就道自己会负责的。
父亲原本是想要与姜氏结亲的,这些年谢家锋芒太甚,早就碍了帝王的眼。与姜家成姻亲,再让不能仕官的嫡长子袭爵,正好便可收敛锋芒。
但是,万万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赐婚姜家和宣王,这亲事就不可取了。此次来上庸,父亲本也是要他亲自去姜家拜访,将事情与姜世子说清楚的,将从前要联姻的话作罢。
结果,还没等他登门姜家就发生了这种事,到底是谁想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