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活着 第9章 见鬼

自从第一天后，林汜尘每次都会回来陪他一起吃饭，江清月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自己又浑浑噩噩的睡一天。

所以等待也是相互的。

小白瓷碗里还有小半碗的粥，江清月的勺子搅了又搅，实在好奇，“老太太就这么同意了？”

林老太太那可是规矩里教养出来的闺秀，最是重视规矩体统。林汜尘的二姑姑就是因为性格上太过特立独行，与老太太多次爆发矛盾，最后忍无可忍才闹得离家不归。

说起这位二姑姑，江清月还蛮欣赏的，不过，这都是他话了。

林汜尘知他言外之意，他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道：“奶奶看我精神好了些，觉得冲喜有用，很是高兴。”

“这和同意我一起去关系大吗？”

江清月勺了一口粥，求知真切。这让林汜尘有些一时语塞，他斟酌用词，道：“红袖添香也是美事，奶奶自然不会反对。”

“是吗？”江清月将信将疑，一看他刚刚那犹豫的表情，这话就不像是真的。

“夫人在侧，你觉得红袖添香就真的只是红袖添香？”

“不然呢？”他嘴巴比脑子动的快。

“奶奶是希望我们早生贵子。”

“……咳咳咳——”

江清月呛住了，他真不该刨根究底。猛咳了几声后，一张脸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咳得涨红的。

“早生贵子？我造个柜子倒是可以！”

林汜尘被他说笑了，给他拍着背顺气，安抚道：“奶奶的话你不必放心上，吃饭的时候还是少说话吧。”

江清月真想掐死自己的好奇心。

吃完饭后，林汜尘又看见江清月绕着院子里那棵桃花树溜达起来。不知道他这装模作样的走两圈，能起什么作用。

这会子，他也跟着一起走。

边走边道：“接下来几日我有事外出，不一定能回来。你少出院子，自己要注意些。过几日去了书院，我再带你去玩。”

忽略他老妈子一样担心的口吻，江清月抓住重点——“林汜尘要出去办事”。他心里猛地一咯噔，几乎是话脱口的一瞬，上去就抓住林汜尘的手腕，急切问道：“你要去哪里，你要干什么去？”

林汜尘莫名，看着他紧拽着自己的手，“这是何意？”

他的急切表现得太明显，但江清月还是不敢松了他的手。

林汜尘早期虽是端方君子，但就同大部分主角人设一样，骨子里本身就不是什么白莲花，是司空见惯的腹黑设定。

书中，差不多在这个节点，林汜尘第一次杀人。

江清月就是忽的有些不想他变成手染鲜血的人，他记得书中的林汜尘也曾有远大的抱负。

林汜尘盯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深沉，江清月毫不回避，直直回望向他略带探究的双眸。

他扯起嘴角，笑得勉强又僵硬，慢慢松开手，“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话音刚落，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说的都是啥！

林汜尘眉间微蹙，心里怪异，看着江清月的眸色里深沉少了许多。他沉默好一会儿，满面难言，一句话似乎挤了半天。

“有点恶心。”

“……”

这话确实不太合适，但林汜尘也总能恰到好处的专门煞他的风景。

不过这次语气里，倒没有上次那样真切的嫌弃。

江清月听罢，还是立马变了脸，推着人往外赶，“走走走！赶紧走！”

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林汜尘失笑，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小心行事，方才离去。

碧云天老地方。

张曲琛已经等了蛮长时间，盼星星盼月亮，才把林汜尘盼了出来。

他一大早点了两盘点心，一壶好茶，坐在临窗的位置细品茗茶。见人来了立即起身过来，催促，“快来快来，坐。”

他像是忍耐了很久，人还没有坐下来，就迫不及待道：“李家的五少爷说是失踪了，可家眷里突然冒出来个表姑娘，容貌和那李春和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见鬼了！总不能是那五少爷变成了表姑娘吧！”

虽说现在还未暮春，举家跑去避暑就挺见鬼的。

这个消息他查到的时候恨不得立马飞过来和林汜尘分享，他觉得林汜尘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突然叫他去查什么李家的五少爷。

一口气说罢，张曲琛狠狠灌了一杯茶，期待极了，“快说，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林汜尘给自己也倒上一杯，置于鼻下闻了闻没有喝，端着杯子手不轻不重的磋磨着杯口，“五少爷是我夫人。”

“什么！”

为了来和林汜尘分享消息，他连早饭都没有吃，早早就来等着了，居然还有这么劲爆的内幕！

此时正要往嘴里送的桃花酥都不香了！

林汜尘轻飘飘瞥了一眼震惊愣住的人，推开了手里的茶杯，他没有一早喝茶的习惯。

“李家换人替嫁的事我已经知道原委，只是不曾想李明然竟这样对待这个儿子。”

他是想过李春和名义上已经是出了阁的，真的李春和肯定会换个身份，继续做她的闺阁姑娘。只是没想到啊，李景明的存在就这么轻飘飘被抹去了。

林汜尘心里不免对家里那位或许又在睡大觉的人，多了些怜悯。

他同张曲琛坦白了其中细节，以及江清月现在男扮女装将错就错与他交易的事。

末了，林汜尘又补充道：“景明和你所说的大有不同，他也不像李府的那些人，到了书院，你们也许能成为朋友。”

才从一惊中缓过来的张曲琛，又惊讶道：“你要带他去书院？”

反应过来林汜尘话里的意思，他拿起桌上的青玉折扇，“唰”的打开，朗声自信道：“什么叫与我说的大有不同？我张曲琛在打探消息这块，就没失过手！”

“行了，吃你的点心吧。过几日，你自会见到。”对他臭屁的样子，林汜尘见怪不怪了。

他缓缓收敛起浅笑，说起另一件事情，“三伯父那边的生意出了点状况，有人想要吃里扒外，这几日我刚好去处理一下。”

像这样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是头一遭，张曲琛甚至还帮过几次的忙。从前也没有今日这样不能理解。他三两口吞下一块酥点，抿了一口茶，问道：“你都接受冲喜，交付了你自己的人生大事，还操心着这些，何必呢？”

林汜尘明白他的意思，却回道：“三伯父做事诚信为本，宽厚待人，在生意上却少些心眼，容易被骗。从前有大伯父在，兄弟齐心还好，如今大伯父去了京城，三伯父这边我自然要帮衬些。”

这些张曲琛也知道，可他说的本不是这个，他直言道：“可你不让你家里人知道，不就是不想……”

“曲琛。”林汜尘打断他。

张曲琛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是林汜尘却沉默了，甚至端起他刚刚推开的那杯茶喝了两口。

林汜尘三岁识文断字，五岁熟读诗书，如今也算是饱谙经史，立地书橱，可那有何用？商贾在社会上的地位何其之低，他身为商贾之子，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指责江清月惰学的原因，也是他此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张曲琛的原因。

他很迷惘，自己明知如此，却不知道又在固执的坚持什么。

书，没有指给他出路。

张曲琛作为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友人，自然也深知其中种种，见他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只为这位好友叹息，世道不公。

“那，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你打算如何？”张曲琛岔开话题，说回他提起的事情上来。

往常出事，基本还都是些使小手段的绊子，这是头一回出现内部的叛徒。

果然，林汜尘沉声道：“叛者该杀。”

张曲琛“嘶”了一声，杀人这种事……他有些犹豫。

“不。”林汜尘忽然又道：“底下的人发现的尚早，那些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后果来，罚了逐出去罢。”

林汜尘在很多地方都有着自己培养的人，就像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作为观察盯梢的，得到消息自然也要快些。

“啊？”这反悔的是不是太迅速了。

林汜尘温和一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张曲琛更懵了，“什么？”

“没事，不久前有人说过这句话。”他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走前江清月说的这句话来。

思念夫君人品好，温和就像玉一样。

江清月本意是想说他有温润如玉的品质。林汜尘咂摸着整句话，品出了些别的意味，蓦然笑了。

“怎么感觉你变温柔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对他这个决定或是他这个样子，张曲琛都觉得又见鬼了。

“怎么，难不成杀了？”林汜尘反问。

张曲琛脖子一缩，没有说话。

他可不信林汜尘没有这样的狠心肠，一定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脱口而出该杀的时候，可没有犹豫。

但林汜尘不想说的，他也知道问不出来的。

春开始凋零，仿佛是悄然发生在某个深夜。

不知不觉，桃花越落越多，枝头的绿叶已经点缀得越来越密，透过树落下来的光，带上了叶子的影。

林汜尘没有回来的这几日，江清月的饮食习惯很快又退回了原样。

因为林汜尘与林老太太提前告了假，这几日的晨请都没难为他。

他原来就是很宅的人，呆在自己的小卧室也可十天半月不出门。

江清月躺在摇椅上，看着落花铺满薄毯。他在脑海里梳理书中书院部分的剧情，有些愁闷。

之前只是乍一听学习，那种每逢周一去学校的不爽快，疯狂滋长，所以才试图抗拒。现在有时间静下来梳理情节，他又总感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直到那日，他们院子门口冒出来一个小孩儿，他如梦初醒，忽然惊觉一件大事。

那孩子是两面之缘的小沐沐。

原书中去书院前，林汜尘的手上已经有了人命，书院时期，小沐沐是同去的，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小沐沐的死，是林汜尘黑化的导火索，也是林家衰落的起始。

可以说，后来许多的事情，都是在此之后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