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活着 第12章 好奇

林汜尘摇头轻笑他天真，“结伴生活的自然有，可凤来国不倡南风，也没有男子间明媒嫁娶的。”

江清月点点头，奇了这作者，古时便有契兄弟存在，光明正大在路上牵手走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后来西方思想传入，有些观念反倒封闭了起来。

他叹气，这还不如古人。

林汜尘听他叹气，以为他感伤，又多解释了一句，“只是不提倡，但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话罢，江清月反而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你解释这个做什么？”

林汜尘摸鼻子的手一顿，反问道：“那你叹什么气？”

“我有吗？”江清月还真没有在意自己叹气了，他就是觉得原书的作者思想还不如古人开放。

“……行。”

林汜尘懒得与他再掰扯，也许他是真的无意。太放在心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从前他从没有在意过男子与男子在一起会如何，对于朋友的感情，他不予指点，给予尊重。

今天，是他的心太乱了。

月已高升，清亮如白昼。有道是晚霞行千里，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对江清月来讲，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他自己的生活习性还保留着未变。譬如，平时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可每每奔波疲惫后就极易酣睡，一觉到天明。

穿进书里也有半月了，他还是头一回早上直接睡到自然醒，醒来也没有看见坐在一旁看书的林汜尘。

莘园因为离流徽书院近，大多远行而来的学子都住在这里。

林汜尘住得依旧偏僻，他常年包下这处屋子，原本就是为了一人居住。书院附近不乏吃喝玩乐，他并无意花天酒地，一心想着读书不被人扰。

日上三竿，莘园的学子陆陆续续都来了，有奔着科举功名而来的，也有被家里撵着送来的，总归都是热热闹闹，三五结群。

江清月也是托林汜尘的福，一点都没有被打扰到。

今日要穿的衣裳，前一天晚上就叠好放在柜子上备着了，这是江清月自己的习惯。待他换好衣裳，平香兴许是听见了房里他起身后的响动，扣了两声合扇门，给他准备好早上要用的一应物什。

“少爷，四少爷说您醒来怕是不会太早，哪怕是几块点心，一口薄粥，他都吩咐要盯着你吃。”

江清月擦完脸，眨眨眼。

他看了一圈屋子，绕过了薄纱绘竹的屏风，去看林汜尘睡着的那面，“他人呢？”

平香摆着点心与清粥小碗，道：“四少爷说他去见友人，一早就出去了，瞧着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既出了府邸，咱有大把时间不用跟着伺候，得空时你与书琴也四处去转转罢。”

从前要是姑娘，她须得时刻跟着，哪有自己玩乐的时间。

平香笑着应下。

江清月坐下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小半碗清粥，正打算自己出去走走时，林汜尘到了门外。

还不止他一个，有说有笑的还有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

其中一个恰是沈方夔。

他一身素衣，怀里抱着一把古琴，走在最边上。身旁正与林汜尘说话的，大概就是他的爱人南煦。

江清月站在门口，想要出去的脚步迈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就倚在门边看着他们。

南煦比林汜尘是要大上一岁的，他出身书香世家，未来亦是才貌双全的探花郎。他与张曲琛先相识，却在张曲琛与林汜尘决裂后，与林汜尘走得更近。几番攻考博学宏词失败，最后做了齐王的走狗。

书中他与沈方夔是否有纠葛，江清月倒是没有半分印象。

他只是倚门抱臂看着，目光却不免落在霞明玉映的沈方夔身上，多美好的人啊，怎么就喜欢上南煦了呢。

南家家风颇严，他又是家中独子，不提个人未来的前途是否会有改变，他们俩的这条路也注定不好走。

“景明。”林汜尘朝他招手，唤他过去。

江清月走近，互相客套的自我介绍，便算是认识了。

南煦好奇林汜尘从不与人同住，哪怕是发小张曲琛他都不肯，怎么这闭门不出、名不见经传的李景明就入了他的眼。

江清月朝沈方夔微微颔首，相视一笑，就没有再说话。他不可控的盯着对方说话的嘴巴，移不开目光。昨晚那朦朦胧胧的一幕，疯狂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咳——”林汜尘眉头一蹙，提醒他不要盯着人家看。

“那我和方夔先回住所，明日书院再见。”

南煦不避讳拉过沈方夔的手赶紧告辞，也不知这李景明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的人看。

林汜尘笑着送他们离开，对江清月实在无奈的摇头，“你失礼了。”

他们转身回了屋子，江清月自知理亏，跟着后面回去了。

他就是没有办法想象出来，沈方夔那样谪仙般的人物怎么大晚上在外面和一个男的……嘶，他确实看起来疏离，却又让人好想亲近。

江清月单手撑在桌边，一手抬起摸摸自己的嘴巴。

一抬头就看见林汜尘一脸怪异的看着他，江清月别过头去，也尴尬的咳了咳。

没想到林汜尘怔怔看了会儿，将从外面带回来的宣纸墨笔放下，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越凑越近。

“你盯着人家嘴巴看什么？很好奇？”

不提还好，尴尬冲淡了的画面又开始挥之不去，被他这么一说，江清月眼神乱飘，侧身往后退了半步，“你，你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就那一个侧身与半步，他被逼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结果，林汜尘没忍住笑了一下，从他身后拿过昨晚落在桌角的笔盒，直起身回到书桌边，将新带回来的笔，取了两支放进去。

江清月只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

这家伙，故意逗他！

到了午时，张曲琛带着林习珩来喊他们一道出去吃饭。

“四哥哥，四嫂嫂——”林习珩挣开张曲琛的手，就要奔过来。

张曲琛一把将他拽回来，板起脸故意凶道：“这里哪来的四嫂嫂！那是李家的五少爷。”

林习珩哼哼两声，朝他扮鬼脸。

张曲琛一来就觉得他们俩之间气氛怪怪的，更像是江清月单方面的不想搭理林汜尘。

他拍拍林汜尘的肩，悄咪咪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林汜尘面不改色，“他昨晚在墙角看见南煦和沈方夔，好奇心作祟。”

张曲琛咧嘴一笑，捉住关键词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他将林习珩的手往林汜尘身上一撇，自己绕到江清月那边，勾过江清月的肩，道：“这算啥，书院对面就是青楼楚馆，文人墨客诗友设宴，乐舞歌伎相陪都是司空见惯的，以后景明兄会习惯的。”

“……是吗？”

江清月面上淡定如斯，心里直呼：好家伙！

说起那里的常客，这让江清月想起了书院部分的关键反派人物。此时，身边正好有个万事通，江清月掩面偷偷向他打听，“那个曲琛兄啊，有个叫何阳的来书院了吗？”

“何阳？”张曲琛也学他掩面，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小声说：“我来时就见过他，他啊，此时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着吧。”

“那宋岭烟到了吗？”

“宋姑娘？你寻她做什么？”

他这不是为了某个人的终身大事嘛！

江清月下意识往林汜尘那边侧头瞥了一眼。结果被那边看过来的两张黑脸，吓得心里一咯噔。

他和张曲琛的勾肩搭背，不会也能刺激到林汜尘吧，他可没有想要抢他兄弟的意思！再说了，都是兄弟，有这么小气的吗！

江清月撇撇嘴，抖了一下肩，甩下张曲琛揽着的手，也不说悄悄话了，直接道：“没什么，就是好奇，就那什么好奇心作祟。”

张曲琛似懂非懂点点头，“我要是打听到了，就来告诉你。”

“没问题！”江清月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林汜尘浑身就更不是滋味了。

“景明哥哥是我家的人，张曲琛你不许色眯眯的看着他！”林习珩语出惊人，直言直语一下就吓到了三个人。

“喊谁张曲琛呢，我是你表哥，没大没小，皮又痒了是不！”张曲琛作势就要上去打他。

林习珩撒开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就是没说错，四嫂嫂是四哥哥的人，你坏！”

“小崽子你懂什么，给老子站住！”

一大一小跑去前面了，留在原地的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江清月的脑子里又有了新的画面不停回放，正是上午林汜尘步步逼近，问他是不是很好奇的那个画面。

夭寿了，这不对劲！

江清月双耳通红，咬牙气道：“这小破孩儿是该打一顿！”

说罢，他撸起袖子也冲了上去。

他不是真要去揍林习珩，只是那一瞬不知道怎么和林汜尘独处。

日中，春风暖阳，风拂人面，林汜尘站在那里看着他跑出去的模样，笑容都化在了风里，撩起发梢、衣摆。

他看了一会儿，才提步追去。

嘴上说着要打小破孩儿，还不是在张曲琛使劲儿揉捏林习珩时，由着林习珩往自己怀里躲。

林汜尘心想：口是心非。

“呦，这不是天之骄子林汜尘吗！”

好气氛被一股上扬的怪调打破了。

身后来人语气不善，林汜尘停下脚步，收敛笑容。不用转身，都能从这阴阳怪气的语气里知晓来人。

正在捉弄林习珩的张曲琛抬头循声望过去，“何阳？”

什么！

江清月将林习珩往张曲琛怀里推过去，将小崽子挡在身后，“曲琛兄若是信我，请一定不要让何阳接近沐沐。”

张曲琛自然也不想何阳接近林习珩，他蹲身抱着小孩儿，看着江清月一步步走到林汜尘身边。

逆着光的两道背影，他们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