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剑 第15章 谁是血祅

“停！停！”拉雅举手示意前方，

“怎么了？”将军和郑思君回过头来。

阿宝在她耳边轻声道：“丹穹，不要声张。”

“没事啦！没事啦！”拉雅朝前方的人嘻嘻笑。

郑思君和将军回过头去，队伍继续前进。

拉雅压低声音：“你忘记什么东西了？”

“我忘记和母亲告别了。”

“此次前去大郑，不知何时再见到她……”阿宝欲言又止。

原来是想妈妈了，离开的时候，阿宝一一和木宅的人告别，唯独没有木妘，从昨天傍晚到今早，拉雅都没见她出现过。

女儿要出远门，怎么不欢送一下呢？

“没事！”拉雅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回来之后有的是机会天天见。”

“你要觉得孤独害怕，不还有我的吗！我当时离开家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心里特想家，习惯之后就不难受了。”

“我好多了丹穹，这是我的选择，我选择了冒险。没错，是我选择了这条路，我要把它走完。”阿宝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振作起来。

“对呀，前方还有好多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拉雅展开双臂装了一会儿，接着压低音量问，“阿宝，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很重的味道？”

前后左右的骑兵，面孔已经换了一批，且大多都换成了男的，女兵靠边走了，但那股难闻的味道一直挥之不去。

“血？”阿宝也闻出来了。

“是吧。不知道是哪个女兵来了月经，”拉雅用衣袖捂住鼻子，“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闻到血腥味就想吐。”

她双腿夹住马肚，跑到最前面，和师妇郑思君并行。她和离霜将军正在讨论血祅的事，脸色一直绷着。

“它们会协同作战了，和人一样。”将军说，“力量跟之前相比更加敏捷，它们会控制自己的出血量，有些血祅外表看上去和人无异，它们会攻击，杀戮一切生物，有些甚至会啃食。”

“不管怎么变化，它们的眼睛会变成猩红色，性格狂躁易怒，你们可以凭这点区分。”郑思君扭头对二人说，将军每说一句，她都要细细解释给她们听，仿佛血祅马上就要来了，她们必须立马知道血祅所有事，以便提前制定好对策。

“血祅也是**凡胎，只是它们的脑子里住进了魔，失去心智，性情疯癫，攻击力强，但战力和普通士兵没什么区别，所以不必太害怕。

“切记，先注意血祅里有无狼尸，远离它，千万别被狼尸咬到，不然你们也会变成血祅。”郑思君不断交代，她越是事无巨细，加上那副严峻的神情，让拉雅越发紧张，脑子乱得话都说不出来。

“拉雅，你在长溪村见过它们，如果再见到，你怕不怕？”郑思君发问。

拉雅心里咯噔一下，当时混战的时候，她爬到树上，眼睛都不敢睁，还差点被血尸咬，现在居然问她怕不怕？

“不怕。”她猛摇头。

郑思君微微一笑，“很好。第一次遇到可以害怕，第二次遇到可以逃跑，但第三次，你必须拿起手中的剑，把它们杀掉。”

“嗯啊。”拉雅点头。

“姑娘们，好好对待你们手中的剑，陷入困境时，用它捍卫我们的尊严和生命。”她目光扫向两个女孩子，手指落到腰间的剑上，是那把母亲所造的剑。

太阳落山，黑幕降临，队伍行进整整四个时辰后，决定停下来，在小山包安营扎寨。数名士兵盯梢，十多个士兵打来几只野兔，其余人架起锅灶，烤兔子。

天气转凉，郑思君拿出毯子，给拉雅和阿宝披上。

阿宝盘坐在地，用膝盖垫着书，低下头去写字，摇曳的火光，映在她专注的小脸上，眼下挂着淡淡的眼袋，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显得恬静乖巧。

自从郑思君说了血祅的事，拉雅一直心神不定，她们这一路上会遇到许多，那时可怎么办呢？

大地融入黑暗，除了几堆火光，其它什么也看不见了。

拉雅不断往火堆里加木柴，火势变大，火星子噼里啪啦四处迸射，蹦到一个男兵衣服上。他弹跳起来，涨红了脸骂：“老子的衣服，臭崽子！”

“他爹的你再骂！”拉雅冲他吼，就算是大人，又怎么样？她可不会怕！

“又脏又臭的臭崽子。”对方露出挑衅的笑，

拉雅抄起木柴，使劲砸了过去，哐的一声，男人额头破出了血。

“我杀了你！”他青筋暴起，一个猛子扎过来，拉雅翻身就跑，男人嘴里骂着脏话。见众人把他拉住，拉雅又跑回去，猛踹他几脚。

郑思君扯住她的手臂，女人力气奇大，拉雅怎么挣也挣不脱。

“留着这点力气打血祅，而不是把火发在保护你的士兵身上。”她阴沉着脸。

“他骂我！”拉雅吼道，“谁要孬种保护！略略略！”

所有士兵围看过来，将军也来了。郑思君叫拉雅跟男兵道歉，拉雅嘴倔，死活不愿道歉。阿宝一边安慰她，一边用言语讨伐那个男人。

郑思君向将军表达自己的歉意，承诺会好好教育她们两个，接着一手拉一个，把拉雅和阿宝拉到一旁去。

“是他没教养，我凭啥道歉！”拉雅故意朝后方大喊。

“我知道你很愤怒，现在先平静下来，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郑思君目光严肃，拉雅哼的一声闭上叫骂的嘴。

“跟她们待在一起，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异样？”

“有血的气味！”拉雅忙说。

郑思君露出两道犀利的目光。拉雅的心开始极速跳动，因为师妇接下来会跟她们宣布生死攸关的事情。

“孩童的嗅觉果然更为灵敏，你们做的很好。这批人里面有血祅。”

拉雅心头一紧，眼神急忙往众人扫去，那边欢声笑语，士兵们脱下身上的盔甲，正围坐在火堆旁，大块大块啃着兔肉，吃得比饿狼还急，让拉雅联想到血祅啃噬残肢的恶心场景。

阿宝牵了过来，她小手发抖，手心还冒汗，恍惚的拉雅立马回到现实。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他爹的。”拉雅努力从舌尖挤出话语，咽了咽，“谁是血祅？谁？”

一想到血祅从城中跟踪她们，拉雅就不寒而粟，这批士兵受过训练，要真变成血祅，她们两个小孩，一个大人，对方七八十个猛女猛男，怎么敌得过？

“血祅是谁，有几只血祅，现在都无法确定，它们伪装得很深。”郑思君叹了口气，拉雅最怕她叹气，她们在长溪村被血祅围捕的时候，她都没有叹气。

“除了我们自己人，谁都不能相信。”

“连将军也不能信吗？”拉雅问，将军总是冲她微笑，看着很和善。

“没摸清敌人状况之前，我们谁都不能信。”

“血祅一路伪装跟着我们，它们的目的，”郑思君看向阿宝，“很可能是你。”

“我身上的五灵？”

“对。”

“没事。”拉雅紧紧握住阿宝的手，“我们肯定能逃走！”

那批人还在大笑着吃肉聊天，时不时有一两双眼睛往这边飘过来。

“拉雅，别回头。”郑思君提醒她。

“师妇，我们偷偷溜到马那边，然后骑马逃走！”拉雅压低声量。

只有这个办法最可行了，谁知郑思君摇头否决，

“风险太大，我们人数不占优势，你们又没有战力，局势对我们不利，不能轻举妄动。”犀利的目光看向二人，“拉雅，阿宝，今晚我们继续和她们待在一起，明天你们两个见机行事。”

“啊？”拉雅如遭五雷轰顶，“为什么还和她们在一起？我们明明可以偷偷跑掉！”

“第一，地形对我们不利，就算我们能逃走，金兵人数多，很快就能将我们捉回来。第二，人多力量大，有她们护送，我们一路上也能省去很多麻烦。方才将军和我说，南边有一处村庄被血祅袭击，我们明日先去救村民，把血祅剿灭之后再转去驿站。你们两个到时趁乱躲起来，等我和她们周旋完，再找你们两个回合，我们自己去驿站。”

“好。”阿宝点头，旁边的拉雅则紧闭双唇，小脸涨得通红。

郑思君笑了笑，拉起她俩的手，将其叠在一起，“姑娘们，第一个生死挑战来了，后面你们还会遇到无数个挑战，可以恐惧，可以逃避，但只有勇气能让人绝处逢生，‘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消亡’，这是我母亲对我说过的话，现在说给你们两个听。”

三人回到火堆旁，郑思君告诫她们，要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拉雅狂啃兔肉缓解内心的恐惧和冲动，阿宝则继续书写自己的书。这次，她奋笔疾书，纤瘦的手指在书上刷刷写着，拉雅凑过去看，好多字不认识，只认得“血祅”、“五灵”“丹穹”几个字。

吃饱喝足后，部分疲倦的人席地而睡，周围传来细小的说话声。三五个女兵坐在那说笑聊天，围成一堆玩牌，这些人面色从容，看着都没什么危机感。

两名男兵在不远处撒尿，看到拉雅逼人的目光，立即背过身去。拉雅转了转眼珠，继续扫视队伍中的其她成员，她要找不合群的，动作怪异的，她要不计一切代价，把伪装的血祅揪出来。

郑思君说，正常人被狼尸咬到，先是大喜大悲，狂躁易怒，做出各种异常举动。三五天之后，人彻底丧失心智和人格，面目七窍血流不止，眼球变红，永远变成凶残的血祅。

拉雅盯着人群中被孤立的女兵，她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双腿叉开，两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长矛就放在脚尖。嘴巴微张，眼神空洞，额前一撮乱发耸拉下来遮住双眼，她也不扒开。拉雅盯了一刻钟，女兵像个人偶，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她很可能是血祅。拉雅暗想，另一个胖女兵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女兵浑身一颤，打了个哈欠。圆溜地转着眼睛，她顺手将乱发夹到耳后，便提起脚边的长矛，守夜去了。

该死，她刚刚是在睡觉，有些人睡觉会睁眼。

拉雅看向一旁熟睡的阿宝，阿宝睡觉是睁着眼睛的，眼睛鼓得大大的，嘴里传出均匀的呼吸。

拉雅想想也能理解她，骑了一天马，又第一次在野外过夜，阿宝实在太累了，即使有血祅的存在，也抵挡不住困意。拉雅则睡意全无，神经时刻紧绷着，心里无比羡慕阿宝，知道自己被血祅盯着，还能睡得那么香。

后半夜，除了盯梢守夜的，所有人都睡下了。近百号人，横七竖八睡在地上，看着跟尸体一样。

拉雅又累又困，眼睛又酸又涩，却无法停下来，她的目光仍然扫视那些睡着的“物件”。

面前的火慢慢小下去，她打了个激灵，赶紧添加两块干柴，不能让火熄灭，她急需用光照亮黑暗。

不远处，郑思君盘坐在石头上，眼神远眺星空，身形落寞，她时不时就会这般发着呆，拉雅很想爬过去，和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