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日暮之西 第2章 第一次见面的示威

早上7点整的闹钟叫醒了宋岳安，从昨晚7点左右入睡，至今12个小时。

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宋岳安发现他自从得知了胃癌的事情后，身体就逐渐不好了起来。

明明睡了12个小时，可身体依旧疲乏。

宋岳安揉着太阳穴下了床，在行李箱里找出了a4画板和画具，准备一会去草原上坐着画稿。

简单洗漱后，宋岳安的房门被敲响了。

“宋先生，起了吗？准备…好早饭了。”图格在门外小心敲着门。

“图格？”宋岳安闻声打开了门。

“宋先生…早上好啊。”图格道了好。

宋岳安有些疑惑：“早上好，图格你没有回家吗？”

图格抠着头磕磕绊绊的解释道：“我在这…帮工，岱青…哥让我在…这的。”

“岱青？”宋岳安不解。

“这个民…宿是岱青哥…阿布开的。”

“阿布在…汉语中是爸爸。”图格说完愣愣的点着头，他没有解释错。

“这样啊，图格你辛苦了，我马上下来。”宋岳安轻轻拍了拍图格的肩膀。

图格才16岁就打两份工，实在不容易，大概也是家庭所迫。

“我在…楼下等…您。”图格害羞的一溜烟跑了。

宋岳安轻笑了一声，图格到底还是小孩子。

套上了黑色夹棉毛呢大衣，宋岳安还特地带了围巾。

这段时间草原上的风很大，还很冷，宋岳安多穿了一些。

还好他在苏州收拾东西时，特意放了一件厚外套在行李箱，现在刚好能穿上。

之前寄的快递还没到，还要一两天才能送到民宿。

草原上的物流相比于城市不太方便，配送时间要慢上许久。

整理好着装后，宋岳安拿着画板和工具下楼吃早饭了。

早饭很丰盛，有刚挤的鲜奶和羊肉，大桌上还有很多奶制品。

宋岳安刚坐下，身旁就陆陆续续来了别的游客用餐。

图格怕宋岳安不会吃，特意给宋岳安兑好了一份蒙古奶茶。

“好吃的…您尝尝。”图格边把奶茶推给宋岳安边示意宋岳安品尝一下。

宋岳安接过细细品尝了一下，热乎乎的牛奶，里面有炒米有羊肉，有奶皮子，放了些黄油，整体味道偏咸，奶味很重。

喝下去身体暖和了起来，驱赶了些许胃里的难受。

宋岳安认真的道谢：“谢谢，很好喝。”

“对了…宋先生，岱青哥是您的新…导游。”图格提起岱青这个名字时脸上止不住的骄傲。

宋岳安看着图格的崇拜神情有些好奇：“是吗，他来了吗？”

宋岳安并不知道新导游是谁。

旅行社凌晨一点时只给他微信发了新导游今天会来见他。

刚刚听见图格提起，宋岳安这才知晓了新导游的名字。

“他在外面…驯马，宋先生您吃…完我带您去。”图格指了指外面。

宋岳安点点头快速吃了几口，胃里在接受到食物时还是有些难受，他无法吃下太多。

只吃下了一半的奶茶后就停止了用餐。

“宋先生您吃饱…了吗？”图格惊讶宋岳安的饭量，指了指碗里。

宋岳安起身拿起了画板解释道：“嗯，我饭量小。”

宋岳安跟着图格去到了民宿外，民宿外早已有五六人骑着马匹在草原上驰骋了，像是在比赛一般。

其中一匹黑马遥遥领先，马上的青年身姿飒爽。

图格大声的用蒙语呼喊道：“岱青哥，客人来了。”

一连呼喊了好几声，那匹黑马的主人才不紧不慢的调转了缰绳往这边骑来。

宋岳安远远的看着马上的青年。

一身枣红色蒙古袍，一头寸头，在草原上格外显眼，身形健壮，应该也很高，远远的看着面容也很是俊朗。

“他就…是岱青哥。”图格指着不远处飞驰过来的黑色马匹。

但那马匹的主人似乎没有想减速，快速驾马飞驰了过来，越来越快。

眼看着马匹都快要直愣愣的撞上宋岳安了。

图格着急的大声用蒙语喊着：“岱青哥，快停下。”一边把宋岳安推开。

宋岳安刚看过这个青年精湛的马术，青年不会控制不住马匹。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青年大概是故意的。

宋岳安被这个所谓的岱青无礼的行为惹出了脾气。

他如果不躲开，这人难不成还要把他撞倒在地？

宋岳安倔强的走回到原位置没有躲闪，任凭图格推搡也不离开。

他要看看这个岱青是不是真的要撞他。

但宋岳安心里却是害怕的，那样的高头大马急速而来，威迫感实在让人生了怯意。

宋岳安死死的咬着嘴唇支撑着自己，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而有些轻微颤抖。

黑色马匹在距离宋岳安身前一米半稳稳停下了。

马上的主人像是不尽兴般，握着缰绳让马匹前腿站立高高鸣叫了一声，像是在示威。

宋岳安看清了岱青的长相，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眉毛很黑，单眼皮眼尾上扬，嘴角也微微上扬，鼻梁很高，小麦色皮肤。

气质很野性，面容确实俊朗。

但这脾气……这真的能当导游吗？真的是正规导游吗？

不等宋岳安多想，马匹上的岱青居高临下的说道：“我是岱青，你就是宋岳安？”

很流利的普通话，声音很低沉，语气带着些许不屑，眼神冷傲的像是一头狼，侵略性极强。

“我是。”宋岳安不服输的狠狠瞪着岱青，这人又不敢撞还做出这样的行为。

因为生气，宋岳安圆润的眼睛有些泛红。

岱青盯着宋岳安的眼睛怔愣了一瞬随后轻笑了一声，潇洒的翻身下马对图格颔首用蒙语说道：“他不仅瞧不起人还难伺候。”

岱青下了马后确实很高，得有188cm了，又高又壮，但宋岳安没好脾气欣赏这个讨厌的人。

图格快速用蒙语给岱青解释道：“岱青哥别这样说宋先生，宋先生只是因为想去更远处走走，我不会开车，宋先生换掉我后也照常付了我工资，宋先生没有瞧不起我，你误会了。”

“什么！他有这么好心？那我刚刚……”岱青顿住，语气诧异的微微侧过头打量宋岳安，神情有些急躁。

两个蒙族男儿郎仗着宋岳安听不懂蒙语，进行着沟通。

图格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宋岳安一眼，怕宋岳安不悦。

宋岳安是听不懂蒙语，但不代表宋岳安活了26年看不出岱青眼底的不怀好意。

宋岳安转身就走，他与岱青无仇无怨，还付岱青钱，结果岱青对他这个态度。

宋岳安自认为他是悲观主义，但不是没脾气。

“宋先生，宋先生。”图格在宋岳安身后着急呼喊着。

岱青不自然的小声说道：“图格，你等会去打探一下他对我的态度。”

宋岳安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从大衣兜里拿出手机直接给旅行社发去了消息：“您好，我要换导游，这个导游我很不满意。”

岱青这一示威，让宋岳安观赏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气愤的找了块草地坐下画稿。

宋岳安现在画的服装设计稿是宋岳安以宇宙为主题而创作的，一共12幅图稿，对应12颗小行星，现在宋岳安已经画了4幅图稿了。

每一幅都结合了各个小行星的元素，木星是模拟了树皮的轮廓，土星则是沙砾，每一幅都设计的华丽无比。

这是任泽宇给他报的上海时装的秀演，演出在明年，但也许他看不到了。

宋岳安悲凉的笑了笑，身后哪儿还能管得了身前事，死了一切都泯于尘土，爱恨情仇，金钱利益，通通都消散掉了。

画完这12幅图稿也算是对任泽宇的交代了，毕竟他在任泽宇的公司上班，领了任泽宇的薪水。

“宋先生，岱青哥…不是这样的。”图格跟岱青沟通完向宋岳安小跑了过来。

图格不提岱青还好，一提宋岳安就压不住气儿，平白无故被人这样给下马威，换谁谁能不生气？

宋岳安想起给旅行社提出的诉求，从大衣兜里拿出了手机翻看着旅行社的回复：“宋先生，很抱歉，是我们的失误，由于是淡季，当地能长时间担任全陪的导游很难找，我们可以为您减去一部分导游费，您看可以吗？。”

“这个导游人是很靠谱的，拜托您再多相处一下。”

宋岳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不靠谱旅行社……

“宋先生，岱青哥人…很好的，还是大学生，会的…东西可多了。”图格坐在宋岳安的一旁小心的措辞解释着。

“大学生？”宋岳安语气有些质疑，宋岳安没想到这么没素质的人竟然还能考上大学。

图格连连点头：“对啊，岱青哥还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岱青哥人真的…很好。”

宋岳安不想再讨论岱青，就算岱青是大学生又怎样？

初次印象已经留下了不好，岱青的脾气确实臭确实没素质。

宋岳安错开了话题，询问着图格：“图格，对于你们来说，草原是什么？”

宋岳安很想知道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草原对他们的意义。

图格思考了很久后才回答道：“归宿？汉语是…这个意思。”

“我们蒙族儿女，长于草原，死后…也会在草原上…长眠，回报给长生天。”图格这一番话说的赤诚至极，16岁的男孩儿眼里全是对民族的骄傲。

“我们有…天葬。”图格怕宋岳安不懂，又给宋岳安讲了天葬的习俗：“天葬是人…死后，让秃鹫…老鹰吃掉。”

宋岳安被这生死习俗震惊，生于自然回归自然，以身为报，运转着自然规律。

与汉族的“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完全不一样。

“人死后，还会有灵魂吗，但死亡不是终止了一切吗？”宋岳安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图格，回来打扫房间。”岱青在远处大喊了一声，是用普通话喊的。

“宋先生，我先去…打扫卫…生了。”图格起身向宋岳安道了别。

“去吧。”宋岳安挥了挥手。

图格走后，宋岳安思考了起来，自然界有规律，宇宙也有规律，会不会有一天他还会再以宋岳安的身份降临在这世间？

但最好不要了，他的前26年已经过的太苦了，亲人逝去，爱也不得善终。

取名为安，可却未平安，从未安悦从未安稳。

惆怅良久后，宋岳安低下了头继续画稿。

画完第5幅图稿的雏形后，北风实在太凌冽，他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像正常的时候被风吹了。

宋岳安起身回了民宿，准备回房间继续画稿。

上楼时，宋岳安刚好和岱青撞上，宋岳安上楼，岱青下楼。

宋岳安不准备打招呼，只当是没看见，低下头抱着画板继续往上走。

“你是苏州人？”岱青站在楼梯上语气很平和，但面上有些不自在。

楼梯很窄，岱青特意挡在了中间，导致宋岳安上不去，只有从岱青的身边挤过去。

宋岳安侧身上楼冷冷：“嗯。”了一声。

“怪不得……”岱青后半截话没好意思说出口，挪到了一边快步下了楼。

岱青本想说“怪不得这么白净好看。”

宋岳安没有追问，只觉得岱青这人实在莫名其妙。

宋岳安回房间画稿到中午吃饭，图格上来敲门时，才再次下了楼。

大大的桌子上，岱青和其他客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中午是面食，有饼有面条，羊肉和牛肉单独煮好了放在了大盆中，炒了几个素菜。

伙食确实算的上不错，对得起388一晚的房费和一天50的餐食费。

只是宋岳安现在对肉类无法消化太多，只一个劲儿的挑素菜吃。

宋岳安正低头吃饭时，对面传来了语气很肯定的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像女孩儿一样瘦了。”

宋岳安疑惑抬起头，岱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对面，正盯着他绿油油的餐盘，眉头有些皱起。

岱青这话一出，宋岳安才回味过来上午岱青的那句“怪不得”，所以那句“怪不得”是说他怪不得跟女孩儿一样？

宋岳安承认他是在男生当中皮肤白皙了些，长相柔和了点，身材也因为病痛而消减了很多。

但他怎么都有176cm的身高，不至于被人一次次说像女孩儿。

现在竟然还被岱青这个莽夫说他像女孩儿。

这饭宋岳安是吃不下去了，索性他现在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宋岳安气愤的瞪了一眼岱青就转身又上楼了。

宋岳安走后，岱青面上有些茫然，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岱青撇撇嘴起了些笑意。

宋岳安回到房间吃了两片止痛药，但宋岳安觉得他当前最需要的是降压药。

短短半天，他已经被岱青气了两次，心率直线飙升。

宋岳安觉得他这三个月或许不是被胃癌折磨而亡的，而是高血压而亡。

宋岳安心乱到画稿都画不下去，越来越担心他的游行草原之旅。

他原本只是想平静的游览草原好景色。

但目前的情况，看来是平静不了了。

现在在宋岳安的心中，岱青比任泽宇的小情儿还招人烦。

画不下去了，宋岳安决定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灿烂，除了有风有疯狼以外，一切都很美好。

宋岳安下楼去了草原上的羊群，羊群似是见惯了人类，看着宋岳安过来也不跑，低着头继续吃草。

宋岳安一向喜欢毛绒的东西，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白色的卷毛，让宋岳安心生喜爱，蹲下身伸出手去摸。

说摸有些形容不到位，是撸。

小羊咩咩叫着表达着不满，但宋岳安越看越觉得可爱，继续撸着羊毛，以前学做衣服时，他也喜欢摸羊毛还有兔毛。

宋岳安正摸的起兴时，头顶上有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当心它顶你。”

宋岳安没抬头下意识说道：“它很小，不会。”

岱青看着宋岳安头都快和小羊的头贴上了，语气不禁有些打趣：“它的额吉和阿布会。”

宋岳安这才听出是岱青的声音，抬头向上看去，岱青又骑在那黑马上，居高临下的观望着他。

还真是冤家路窄，岱青怎么无处不在。

宋岳安拍了拍手，站起身又准备离去。

民宿岱青家开的，地头蛇他惹不过，那他就躲。

除了非必要沟通时刻，宋岳安不打算和岱青有更多的交流。

宋岳安想平静的渡过这三个月，三个月后，也或许不到三个月，他过他的鬼魂桥，岱青走自己的人间道。

关于文中的“…”是我想模拟出结巴的感觉。

图格说汉语基本上就是小结巴，不流利。

所以图格尤其多“…”

（没用省略号是因为我觉得省略号六个点太长了，会影响观感）

请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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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次见面的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