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害怕死亡吗?
26岁的宋岳安目前是不害怕的,只是他可惜他还有太多的工作没有处理。
在医院拿到那份生命的判决书时,宋岳安比想象的平静,平静到只是询问了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宋先生,如果您积极配合接受做化疗,或许还有1年左右的时间。”医生的语气带着对年轻生命的惋惜。
宋岳安松了口气没再询问,向医生道过谢后,拒绝了医生开的靶向药,去取药处取了止痛药后就拿着病历单离开了医院。
直到出了医院坐在了车上,宋岳安才再次翻看起了他的病历单。
开具日期2017年4月4日,性别男,姓名宋岳安,年龄26,临床诊断胃癌中晚期。
两个月前宋岳安便胃疼的厉害,但宋岳安只当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继续埋头画稿。
直到三天前,胃痛加剧,呕了血,宋岳安才感觉到不对,来医院做了检查。
今天在来医院的路上,宋岳安便隐约猜到了严重性。
果真也如此,可对于宋岳安来说,与其在医院里被困挟,不如将最后的时间完全留给自己。
宋岳安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他生命中所有的重量与疲惫。
但宋岳安却无法言说出悲伤与绝望。
“这一天还是来了。” 宋岳安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宋岳安是个悲观的人,从小就认为他活不长,没想到,他真的活不长了。
一语成谶,一念也成谶。
放下病历单后,宋岳安启动了车,驶行在回家的路上。
四月份的苏州正是好春光,春和景明都是好颜色,街景绿意盎然,万物充满了生机。
但这生机当中不包含宋岳安。
宋岳安开车回到家时,家中依旧的一片寂静,茶几上只有宋岳安凌乱散落的服装设计画稿和吃剩的外卖盒。
任泽宇依旧没有回来,一连一个月,任泽宇都没有回来过。
宋岳安牵强的笑了笑,他忘记了,他不该再期待,他和任泽宇的七年感情早已名存实亡。
他们感情有好的时候,是从什么时候不好的呢,大概是从三年前任泽宇有钱后。
大抵是多数男人都逃不过有钱了就变坏的诅咒。
任泽宇也没能逃过,有钱后就处处留情,小情儿登门入室也有过不下三次。
但这些都被宋岳安一一忍了下来,可现在,宋岳安不想再继续忍下去了。
人之将死,固执的事便不再有意义。
宋岳安沉默的坐回了茶几旁,拿起铅笔继续画着那未完的设计,还好余下的生存时间能够让他画完这套设计交稿。
直到窗外的天色逐渐昏沉,屋内的昏暗光线才让宋岳安从图纸中抬起了头,起身去打开了灯。
胃部的不适也在叫嚣着难受,宋岳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需要吃一些饭。
他的工作时常让他忘记吃饭,这或许是他得胃癌的一部分原因。
宋岳安去厨房简单煮了一碗细面,只有面,没有任何菜,只放了一点盐,没有其他佐料。
白花花的面清汤寡水,像是宋岳安一般无趣死板。
宋岳安吃着这无滋无味的面掉了眼泪,他和任泽宇大学实习出来创业时,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那时没有钱,他和任泽宇吃的也是这样的清汤面。
但那时的面有滋有味,一大碗清汤面任泽宇把大部分留给他,想让他吃饱不饿肚子。
那段时间的清汤面是宋岳安吃过最好吃的面。
同样的细面,同样的煮法,现在味道却变的食之无味。
任泽宇也变了。
宋岳安忽然很想质问任泽宇,为什么要变呢?
可宋岳安做不到,宋岳安见过任泽宇这些年来身边的那些小男孩儿。
无一都是能说会道,容貌精致,充满了有趣。
不像他,好似一滩无波无澜的死水,呆愣,悲郁,死气沉沉。
这碗面,宋岳安没能吃完,不仅是味道变了,更多的是宋岳安胃疼。
胃里在翻江倒海,让宋岳安慌乱放下面去了厕所趴在马桶上呕吐。
咀嚼的细碎食物混杂着血丝。
吐完后宋岳安脱力的跌坐在地上,用手擦去了生理激发出的眼泪。
可擦着,宋岳安的眼睛开始泛酸,眼泪翻滚出眼眶。
那不再是生理性而流出的眼泪。
宋岳安嘲讽的想,如果他现在死了,除了催稿的工作人员,还会有谁能快速发现他的无声无息?
站起身漱了口刷了牙,宋岳安回客厅翻出止痛药吃了下去,继续埋头画稿。
旁边的手机亮了屏,宋岳安顺着光线看过去,是软件推送的消息。
“任泽宇。”宋岳安轻声呢喃着。
七年的感情要割舍掉,不是一件容易事,思虑再三做好准备后宋岳安给任泽宇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人接通,但宋岳安不会再打了。
任泽宇不会接。
任泽宇惯会用这样的冷暴力来贬损他,精神上惩罚他。
已经太多次了。
一个月前任泽宇的小情儿再次上门挑衅,宋岳安身体难受至极和任泽宇起了争执。
可宋岳安多年的忍让没有让任泽宇意识到自己有错,任泽宇抛下一句:“受不了你就走。”后便甩上房门走了。
宋岳安这一个月发的消息打的电话都无回应。
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宋岳安笑着摇了摇头。
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后删减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只发了:“泽宇,我们分手吧。”
发了这句分手后,宋岳安有些茫然,原来这句分手,他是可以说出口的。
这七年来,宋岳安从未想过最后说分手的人竟然会是他。
宋岳安将手机关了机,他现在只想把画稿尽快画完。
但病人总是虚弱的,宋岳安画着便无意识趴在了桌面上昏睡了过去。
等宋岳安醒来时,他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好在地上有毛绒地毯,不至于那么硬。
穿着外套也没那么冷。
望着窗外泄漏进来的阳光,宋岳安突然想要去走走。
近年来他像是自我囚禁般在这间120平的三居室中,工作,等着任泽宇回来。
小时候循规蹈矩的长大,工作后也规规矩矩的上班,恋爱除了性取向男,他也是规规矩矩甚至死板。
虽然身体不受限,但心没有自由。
“去走走吧。”宋岳安望着窗外初升的阳光喃喃自语着。
去哪儿都好,高山,大海,草原,远离掉城市,让他拥有一刻的恣意妄为。
宋岳安在笔记本电脑上搜寻着目的地,一则敕勒川的旅游笔记吸引了宋岳安。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宋岳安没有去过草原,这则旅游笔记让宋岳安心生了向往。
他想要去看看这广阔无垠的草原真正的风貌。
这些年他在名利场上行走的太过厌倦,如果能去到草原上像野草一般肆意的活一次。
那会是他人生最后的幸事。
说去就去,宋岳安快速联系了旅行社,订好了票和民宿,还好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有能力支撑长时间的旅程。
他的工作可以不在这间房子完成。
他也可以离开任泽宇。
宋岳安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内蒙和生病的事,独自收拾行李,将房子里自己带不走的东西都准备打包寄去民宿。
这间三居室是任泽宇买的。
这儿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早没了。
宋岳安收拾行李收拾了两天,这两天任泽宇仍然没有回复那条分手的消息。
宋岳安没有意外,或许对于任泽宇来说,他们早已分手了。
准备好出发的一切,宋岳安去医院开了大量的止痛药,医生依旧好言劝导宋岳安住院,但宋岳安去意已决。
他要死,也不要死在充斥着消毒水的医院。
草原是个好归处,他的图稿画完,游览完草原,就是归息之时。
三个月的时间正正好,既可以完成设计稿又可以不病入膏肓的解脱死去。
临出发时,房间里属于宋岳安的东西已经空了,宋岳安摘下了那个戴了多年的银戒指,与房子的钥匙一同放在了茶几上。
这间房子宋岳安没有留念,对于这间房子的记忆,只有孤独与压抑。
放下东西后宋岳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没有带走任何任泽宇买的东西,也没有带走相册中的任何一张合照。
要走就走的干干净净。
宋岳安踏上了前往内蒙的人生最后之旅,乘着飞机落地了呼和浩特白塔机场。
四月份的北方还不是很暖和,宋岳安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外套穿上。
旅行社负责接机的人早已等在了接机处,机场离敕勒川草原还有70多公里。
宋岳安在接机处看见了举着旅行社牌子的中年高大男人,径直走去打了招呼:“您好,我是订购旅程的宋岳安。”
“宋先生您好,我是陈斯,请跟我来,我们得坐车去民宿。”陈斯接过宋岳安手中的行李箱,带着宋岳安往出口走。
宋岳安知道旅行社是汉族人开的,所以对陈斯流利的普通话并不感到惊奇,跟着陈斯上了越野车。
呼和浩特的城市与苏州的城市大差不差,都是高楼林立,但不同的是带了几分北方的独有。
例如豪迈的风和一股独有的悲怆感。
“宋先生,我们为您配了一位蒙古族全陪导游,叫图格,待会您会见到他,他会负责您这三个月来的吃住和旅程。”陈斯开着车做着介绍。
“好的,谢谢。”宋岳安说完后闭上了眼睛,路程让他有些疲乏。
他需要休息一会。
陈斯见宋岳安睡着了,特意放慢了车速,减少颠簸感。
宋岳安在短暂的沉睡中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里一片漆黑,他仿佛身在虚无之中,有极强的失重感。
像是一张巨大的黑布,将他紧紧的包裹其中,让他退无可退。
宋岳安眉头无意识的紧蹙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
“宋先生,宋先生,我们到了。”陈斯轻轻拍了拍宋岳安的肩。
宋岳安似梦非梦的醒来询问道:“怎么了?”
“宋先生,我们到了,图格已经在车外了。”陈斯指了指车窗外。
宋岳安顺着陈斯的手所指引的方向看去,隔着车窗先是看见了一片还泛着黄的草原。
无边无际,像是没有尽头。
金黄色的草如同一片麦浪,在风的裹挟中摇晃,日暮的余晖也折射着金光。
白色的羊群和黑白棕三色的马群牛群应了那句:“风吹草地见牛羊。”
真切的看到这样的场景比在网上看到的照片更加让人震撼。
宋岳安一转头就看到了陈斯说的图格。
那是一个典型的蒙古族男孩儿,个子高高的,眼睛很是狭长,身形较为单薄,看起来年龄不大,穿着藏青色蒙古袍,手中拿着一条蓝色的哈达。
宋岳安打开车门下了车,主动与图格打了招呼:“你好图格,我是宋岳安,接下来的三个月就拜托你了。”
“赛拜努,您…您好,您真好看。”图格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普通话说的不太利索,很重的方言口音。
像是带着些许山西话的语调。
宋岳安对这句夸奖不感到诧异,他的确有副还算不错的皮囊,这也是任泽宇喜欢他的原因。
只是有副好皮囊不代表什么。
他只是空有皮囊而让人感到乏味的人。
“宋先生,这是送…您的…哈达。”图格傻愣的把手中的哈达献上。
宋岳安微微弯下身,让图格把哈达戴到了他的脖子处,笑着回复道:“谢谢,你也很帅气,你看起来年纪很小,今年多少岁呢?”
“宋先生…我16岁,快满…17了。”图格说的小心翼翼。
“没有继续读书了吗?”宋岳安愣了一瞬有些疑惑。
现在才四月份,还不到学校放暑假的时间,想来图格是辍学了。
图格神情有些复杂:“成…成绩差,学不懂。”
宋岳安没再多问,但看着图格的神情心里却大概猜到了图格未成年就出来工作的真实原因。
宋岳安对草原游行的事起了些担忧,图格年纪太小……
“宋先生,我们去民宿吧,前边就是民宿。”陈斯从后备箱中取下行李,指着前边的白色楼房。
宋岳安在订民宿时就知道了这家民宿的大体建造。
白色三层楼房独立在草原之上,占地面积很大,民宿两边就是羊圈和马棚等。
旅行社说给他推荐的最好的民宿。
可无利不起早,想来是有合作。
跟着陈斯到了民宿内,宋岳安细细打量了一下,室内装修中规中矩,在城市中不算很好,但在草原上确实算豪华了。
一楼的左边是用餐的地方,中间是前台,右边则是休闲区,两张红木沙发,茶几也是红木的,上面摆放着几盘干果。
上房间的楼梯也是木头搭建的。
“宋先生…您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来。”图格拎着行李箱指了指楼梯,示意宋岳安跟他上去。
宋岳安收回打量的视线,伸手去拿行李箱:“好的,我来拿吧。”
“我力气…大。”图格说完像大力士一般将宋岳安29寸的行李箱径直扛在了肩上。
宋岳安吃惊的看着图格单薄的身躯扛着他沉重的行李箱轻松的上到了二楼。
宋岳安边上楼梯边在心里感叹着:“这就是民族的差异吗?”
到了房间内,房间就是城市中酒店的大床房,不算很大但很干净整洁,样样都齐全。
“宋先生,需要…我帮您…收拾东西吗?”图格站在宋岳安的面前有些局促。
宋岳安摇了摇头轻轻的问道:“不用了,图格你有驾照吗?”
“我…没有。”图格坦诚的摇着头。
宋岳安心中了然,温柔的说着:“图格,三个月的导游费我照常给你,只是我可能需要换个导游。”
陈斯刚交代好前台上楼来到宋岳安的房间就听见了宋岳安要换掉图格,不禁有些慌张,出声询问道:“宋先生,是哪儿您不满意吗?”
图格也赶忙询问着:“是啊,宋先生,我哪做的…不好吗?我有经过导游…培训的,也有…资格证。”
宋岳安耐心解释着:“不是的,图格你很好,是我的原因,先前我没有说清楚,我想要去更远的草原看看,原本我是想自己开车去,但可能我自己现在不太行了,所以我需要一位会开车的当地导游。”
“陈先生,图格的导游费,我会照常付,另一位导游的费用我也会照常给。”宋岳安实在有些累,坐在了床上。
“好的宋先生,我这就去安排。”陈斯点了点头,出去打电话了。
“宋先生,这个钱…我不能要,我没有…劳动。”图格慌张的摆着手。
“没关系的图格,别拒绝,把这个钱当做是给你的学费好吗,以后如果可以上学的话,要好好读书,我相信你可以的。”宋岳安轻轻拍了拍图格的胳膊以示鼓励。
“谢谢…宋先生。”图格感激的看着宋岳安,眼睛里泛着泪光。
“晚饭我不吃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宋岳安捏了捏眉头。
“好的,宋先生,您好好…休息。”图格说完后就出去了,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宋岳安拿起手机给旅行社发去:“麻烦您请帮我选一位成年已久的导游,最好有一定的心理接受能力和疏通能力。”
宋岳安换掉图格不仅是因为开车的缘由,更多的是宋岳安无法保证他在草原游行中的身体情况。
假如他在游行中就坚持不住而死去了,那对图格这样的未成年来说,太过于刺激和伤害。
或许会造成心理阴影……
发去了消息,宋岳安在行李箱中找出洗漱用品,快速洗了个澡。
洗完后宋岳安站在房间的窗户向外看去,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在黑夜中充满了神秘。
只是宋岳安太过疲乏,来不及再多欣赏欣赏感慨一下,也没力气再画稿。
吃过止痛药后就上了床沉睡了过去。
附言:(干导游无论有没有证得满16岁,当然没有证算违反导游条例)
(我在文中的设定就是这个旅行社不太靠谱刚开,然后淡季不好找导游,所以小宝们不要纠结年龄和证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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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生命被下了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