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提议自然是极好的,可若是如此,朝廷上的那些官员可能先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会分为两派,保守派和激进派吵起来,陛下的头应当会非常疼。
姜言宁想了想许聿之给她描述的陛下,不由得莞尔,声音里都带着些许愉悦:“若是向你所说那般,那大概陛下要来兴师问罪了。变法的难度有多大,你应当也是学过的吧。前朝为了富国强兵,实行变法,谁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情加速前朝的灭亡。”
“变法……哦,改革啊,我想想,好像确实,历史中的改革,似乎就没有一个下场比较好的,那个戊戌变法更是惨中惨……你说得对。”阮青青听了她的话,冷静地思考片刻,她点点头,嘴里说出一堆姜言宁从未听说过的名词,惹得姜言宁频频望向她,有些惊讶。
她所说的,自己竟然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那个戊戌变法,王安石变法……究竟是什么?姜言宁问:“你所说的,都是些……?”
阮青青反应过来,这边并不是她原先待过的世界,自然不能用那边的历史概括现在,她摆摆手:“无事无事,若是接下来姐姐能够再去现代,去看看历史书便能够明白,若是之后去不了,我再来将给姐姐听,因为这历史实在是太长了些。”
两人并肩出门,走了几步,阮青青提议说是要去书院看一看,先前只是听闻过古代的学堂和书院,尚未见过,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想要姜言宁带她长长见识。
提起这茬,姜言宁也没怎么去过,她们基本上去的都是书院,学堂是什么她都不清楚。而且以往皆是姜夫人或者许聿之带着她去转一转,自己和别人去,这还是头一遭,正有去那边看看情况的意思,她便同意了,带着阮青青走在去书院的路上。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跟我印象中的学堂不一样。原来这边是书院,话说回来,学堂和书院的区别是什么?”阮青青疑惑地问,她对这种事情了解得比较少,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姐姐,你们这边没有学堂的说法吗?”
姜言宁摇摇头:“没有,在京城里的一般都是书院,像是皇家子弟,那都是特定的人来给他们上课了,甚至还有伴读呢。我从未出过京城,其余地方我也尚不清楚,若是有朝一日遇见从别的地方考上来的学生,就去打听打听好了。”
话说着,她们已经来到了书院的门口。
书院的位置相对于京城而言有些偏僻,坐落在城郊的山上,若是天气不错,还能看到云雾缭绕的书院,仿佛置身于仙境,里面的学子任何一个说出去,都是有头有面的人,除了京城的这些,还有从各地考上来的学子,家境不一,彼此间相处倒是极为融洽。
本就是十几岁的少年,抛去家境,基本上相差无几,正是好玩的时刻,姜言宁方一到门口,便有几位相熟的少年打了声招呼:“这不是姜家的二小姐么?幸会幸会!哎呀,百闻不如一见,终于见到了。”
“行啦,别贫。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应当是开放的?”姜言宁问,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书院都会开放给大众参观,不论男女老少,皆可在这二日进入书院旁听学习,当下算是赶了巧。
少年们点点头,七嘴八舌地说:“当然当然,是开放的。哎呀,要迟到了,我们就先行告辞啦!”
他们匆匆忙忙地赶去上课,姜言宁回头望时,发觉阮青青在思索着什么,神情展现出一种怀念,一问想到什么,阮青青深情地解释道:
“怎么感觉这跟个现代大学生一样,踩着点到教室,不然会迟到,眼睛里也有一种清澈的愚蠢,我怀疑要是学分制,参加什么得学分,这群人也能冲锋陷阵,主打一个为了学分什么都能做。”
“……”
书院的环境堪比一绝,大门上的匾额是先帝的御笔,进去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人群,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着一本书,陆陆续续地走向每个教室旁听,在里面不妨有一些资历高的官员来看看年轻人,一个与姜家关系较好的官员发现姜言宁的身影,乐呵呵地走到她的身边。
姜言宁认出是何人,连忙拉着阮青青行礼:“张大人,想不到能够在此处见到你。”
眼前的这位张大人名为张利,时年四十,读书时也是在此书院读书,参加科举时,是多年一出的三元及第,目前是工部尚书,据说陛下有意思将他提拔为宰相,被他婉拒,说是自己资历尚浅,还需要锻炼锻炼。
他和姜楷瑞算是同窗,只不过比姜楷瑞小上几岁,当时读书时,他家困难时,还是姜楷瑞伸出的援手,不然险些书都读不下去。
“哈哈哈哈……这不来看看么,若是老夫猜得不错,也是来这里看看的吧?茶楼一事,可是传遍京城了。”张利笑了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人究竟是何种目的,给她们示意一个方向,“说起女子旁听,前些天正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若是想要了解,去那边找找一个姓魏的女子。”
姜言宁谢过张利,拉着没有反应过来的阮青青去找那位魏姓女子。
望着两个女孩离去的背影,张利摸了一把自己尚不存在的胡须:“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喽,你家女儿比你厉害多了,将来必定能够超越我们,以女子之身名扬天下,这么多年老夫的眼光可是从未出错。”
“……此话自然不假,但你现在又无胡须,摸什么?”不知何时,姜楷瑞走到张利身边,淡淡地说,他此次前来,也是陛下之托,调查书院现状。
被揭穿老底的张利:“……”
他气愤地说:“你这个老贼!等哪天一定要向陛下参上一本三王爷天天在你家爬墙一事!”
对此,姜楷瑞无任何意见,他自己也想参上一本,便说:“若是哪天你要参上一本,记得提前知会老夫一声,三王爷天天爬墙一事,老夫也想参他一本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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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姓女子其实不难找,姜言宁和阮青青走在书院的路上,四处皆是树木,仿佛置身于树林一般,沿着蜿蜒的小路走着,很快,便来到看到一棵大树下的女子。
那女子坐在石椅上,看着手上的书,她仿佛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树落下几片叶子,飘落在桌子。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不忍打破,姜言宁并不清楚为什么张利要让自己找她,但她看来一定是这女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她知道的。
阮青青看到这幅界面,忍不住感叹:“哇,好美啊,这真的好美啊。”
女子听到她的声音,放下自己手上的书,回头望去一眼,站起来,问:“我知道你们,姜小姐和阮小姐,不知你们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她请二人坐下,姜言宁轻轻地说:“抱歉,打扰您的兴致了。其实是有人介绍我们找你了解一些关于女子旁听的事,不知您是否介意……?”
“不介意的,看来介绍你们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一般人啊,除了当初的那些人,其他早就不记得了。”女子笑了笑,讲述一些故事。
原来在数十年前,这个书院当时还没有初一,十五二日开放给民众的传统,那时的女子想要读书,只能依靠家里人,或者偷偷地在书院里偷师,还有一种女扮男装来书院学习,但不能让书院发现自己的身份,若是被发现,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女子的母亲当初就是偷偷地想要来书院里女扮男装学习的女子之一,原先大家都很和睦,都在互相打掩护,以防被书院的夫子抓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子母亲的成绩愈发突出,得到不少人的赏识,眼见着就能顺利毕业,事业走上正轨,当年的那些同伴便不乐意,连夜向书院曝光了女子母亲的身份。
最终,一群人被赶走,当时尚在书院学习的男子看不下去,联名上书请书院夫子网开一面,让女子母亲后面的课程以旁听形式进行,这其中便有张利,姜楷瑞还有一群已经进入朝廷做官的人。
那时已经闹到朝廷上,吵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先帝拍桌,将书院初一和十五能让大众进去旁听的规矩给定下,才压了下去。
“……我猜,介绍你们二人来到这里的,应当是那些人之一吧。”女子笑了笑,说,她对待姜言宁和阮青青的态度有些恰到好处的距离,“时刻不早了,你们应当也是要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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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宁离开之前,绕道专门去看看旁听是如何,阮青青这期间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她看着书院里的亭台楼阁,显然都没意想到居然一座书院里会存在这些。
一条小溪穿过书院,溪水潺潺,清澈见底,鱼群仿佛空游无所依。
“这书院前身并不是书院。是一个人的私人宅邸,为了教育特意捐赠给朝廷作为官办的书院。”姜言宁小声地向阮青青介绍,“所以这与其他的不同。”
转过拐角,离开溪水边,便是书院的主体,各色各异的人们都抓住这个机会。
她看见那些求学之人的眼睛,里面散发着光芒,小声地跟着里面的弟子诵读诗书,没有人吵闹,只有朗朗读书声,各种不同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人间。
姜言宁回程路上,始终在思考着,她说:“我觉得我的思路错了。”
如今出门走了一遭,才发觉原先的想法太过于狭隘,不应当自是女子能够旁听,其他人应当也能去旁听,那些人望着夫子讲课时的眼睛太过于明亮。
她看着阮青青说:“我想,我必须承认,你才是对的,应当让每个人都有学习的权利。”
当年联名上书的学子,今时掐着时间放下手中一切,来书院学习的人群,都是最好的佐证。
也难免张利听闻茶楼一事,会让她去了解往事。因为抱着理想的人无处不在。
“这虽然是理想,但它也能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