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条白色的裙子 第9章 第8章

和英见画下一次见面，是在三天之后。

时宇潇多少了解一点英见画的习性，知道他真的不会点开不感兴趣的对话框。只是私发的消息一直没回，他心里多少有些着急。

还好今天有棚拍，可以面对面，想到这里，时宇潇心中忐忑。

这个摄影棚先前来过好几次，时宇潇理所当然地走向记忆中的方向，可竟然鬼打墙般走进了化妆间。

化妆师正在为一个女人化妆，时宇潇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光这一眼，惊鸿一瞥——

微微翘起的鼻头，为高挺的鼻梁增添了一分俏皮。化妆师给她点上唇釉，女人朱唇一抿，滋润的颜色晕染开来，如同山泉水冲刷过的水润樱桃。

她瓷器般的肌肤，白皙通透自带柔光，整个人和周围完全不是同个画风。

即使时宇潇性别男，爱好男，也不妨碍他为这慑人心魄的美丽停下脚步。

“诶！你谁啊？怎么进来的！”

一个端着茶水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有人呆站在门口，以为是偷溜进来的，所以一开口就很冲。

其他人的视线纷纷向时宇潇转去，他这才赶紧解释：“我是摄影师，请问……”

话还没说完，工作人员指着他的相机包喝道：“私生粉当然有相机，还是代拍？”

时宇潇有些无语，还没来得及反驳，有人先他一步出声：

“这位是我的摄影师。”

等等，“女人”的声音怎么这样耳熟？

时宇潇震惊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英见画作女装打扮，不，其实这一次都不是完全的女性妆容，只是突出他脸上精巧秀气的部分而已。

这身白色交领长衫让他看起来说是谪仙人也不为过，英见画抖抖接过之后长过凳子的黑发，转头看回镜子。

“摄影棚在反方向。”

他嘴角那抹得意戏谑的笑意不难捕捉，时宇潇有些恼羞。

死对头对着自己的美貌露出一脸花痴，任谁心里都会觉得痛快吧！

可现下的他不能和从前那样表现，敛了敛情绪，时宇潇换上温柔的笑容，将手上的早点放到英见画面前。

“买了你最喜欢喝的豆浆，手抓饼加了俩鸡蛋，快趁热吃吧。”

他从镜子里看到英见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顺路……顺路看到的，反正我自己也要吃嘛，就一块儿买了，哈哈……”

赶在英见画开口之前，时宇潇赶紧撤退。这一次，他成功找到摄影棚，放下背包就开始调试灯光。

周亦大概还不知道早点的事情，来找他的时候，只吐槽说那天他被其他人灌懵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虽然英见画团队没有上下级那一套，但周亦不愧是商人家庭的小少爷，从小耳濡目染，嘴特别甜。

时宇潇干活，他就围在旁边吹彩虹屁，说他摄影技术好，年纪轻轻就有本事单干；又说他有口皆碑，审美在线，总能挖掘拍摄对象的特点，拍照风格不流水线。

时宇潇挺吃这套，毕竟谁不爱听人夸自己。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谦虚，假意轻叹口气，“我们个体户不就这样，三头六臂，不仅要会，还要精，不然怎么干得过那些大工作室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半小时后，做完妆造的英见画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之下飘然而至。他下身着的是和交领长衫同色系的百迭，外搭一件正红色金边大袖衫。

时宇潇一般只看到女生穿百迭，虽然百迭本身不分男女，但英见画穿上后，毫无矫揉造作感，一米八的身高更是穿出了一股子令人挪不开眼的飒爽和英气。

长发一部分在脑后被挽成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白玉发簪。另一部分自然垂落，随着动作在空气中飘逸舞动。

造型师做完最后的调整，英见画大袖一挥，

“开始吧。”

今天的造型得到众人一致好评，都说最近刚好明星走红毯带起了一波新中式热潮，国风现在是大热。英见画这次实在美得过分，到时候照片一发，必定能上热搜前排，咔咔涨粉。

拍摄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才结束。因为周亦这回找了专攻工笔画风格的修图师，时宇潇把照片导给他就能下班回家了。

可他才不急着走。

周亦奇怪，“宇潇，还有事？”

“嗯……你帮我跟他说一下，有事找他。”

周亦眼珠子一转，拧起眉毛，“很重要吗？”

“对，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他知道周亦肯定百思不得其解——向来避免接触的两人，突然有了点“必须当面说”的事情，换做是他，也会疑惑。

“噢噢，画画在里头卸妆换衣服，稍等哈。”

时宇潇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处理工作微信。完成后往化妆间方向瞟一眼，没人出来，就点开微博翻了翻。

已经涨到六万粉丝了，而且是清粉之后的数据。对于一个没背景没买过流量的独立摄影师来说，算是不小的数目。

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两年前开始拍英见画，粉丝数才从寥寥几百，其中还有一半的僵尸粉，涨到现在这个数。因为英见画和其他网红不一样，每次发图，都会在文案里at所有staff。

以他的热度和粉丝体量，被这样带着连刷两年存在感，涨粉不难理解，所以某种程度上，英见画算得上他的“贵人”。

时宇潇被这个念头惊到一下，从前他一直觉得是英见画要对自己感恩戴德，毕竟他合作过的所有摄影师里，只有自己的镜头才是最突出他个人特点、出片效果最好，也最为网友所称道的。英见画几乎所有出圈照，都出自时宇潇之手。

要不他怎么原意三倍工资挖自己呢！

刚想到这里，一位工作人员跑来问，“摄影师，您还有事吗？”

时宇潇起身，“我在等英见画。”

只见工作人员面露疑惑，“啊？可是他已经走了呀。”

“走了？”时宇潇大诧。

“嗯，我们都要下班了，帅哥你打电话问问吧。”

说完，工作人员把大灯一关，留时宇潇一个人站在阴影里。

时宇潇还注意到，他手上拎着自己给英见画带的早点，一模一样包装的豆浆和手抓饼。

他赶紧抬腿走向化妆间方向，发现门确实已经上锁。难道周亦忘记传话了？不应该啊……

这算不算第一次吃闭门羹？如果不算上过去几天从未回复的信息的话。

他走出摄影棚大门，烦躁地吐了口气。要不是为了找线索，鬼才这么低三下四讨好他！

心里带情绪脚步就快，时宇潇疾步在走廊前行，加上视觉盲区，没注意到卫生间门口突然蹿出个人。

两人直直撞上，那人向后一个趔趄，时宇潇眼疾手快，反应过来时，已经揽着对方的腰，抓住他的手臂，帮他保持平衡。

“谢……”

“对……”

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因为他们都呆住了。

英见画没卸妆，只把发型拆了，现下黑色长发顺着肩头披散，像一匹顶好的丝绸披在脑后，脸还是那样精妙绝伦，如画中仙。

他嘴唇微张，惊讶使他的眸子又黑又亮，时宇潇在如此近距离下俯视，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你干什么。”

一股力量推在他胸膛，两人这才分开。英见画侧过身，理了理头发，余光斜了时宇潇一眼，就要离开。

“为什么不等我！”时宇潇赶忙问。

“哈？”

英见画眉头一蹙，不带戏谑，是真的不解：“你到底有什么事啊？非要跑卫生间门口来堵我，就这么着急找我说？”

时宇潇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挥手往身后摄影棚的方向胡乱比划，“我……他们说，你已经走了。”

英见画先是眯起眼，然后转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

“从化妆间出来，我看到你坐那等，就让周亦先去车上。本来打算上个卫生间再回头找你，原来他们以为我已经走了。”

说完，他再次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买的豆浆plus，那么大一杯，拍完回化妆间喝的，结果才刚拆完头发，膀胱就要憋炸了……”

闻言，时宇潇没有开启嘲讽，而是一反常态，欣喜不已地不停问：“你自己喝了？没送给工作人员？你真的全都自己喝了吗？没骗我？”

“？”英见画像看怪物一样，“到底是让我喝，还是让我别喝？？”

时宇潇置若罔闻，“那手抓饼吃了没？”

“……嗯啊。”

像中了彩票一样的时宇潇，双手握拳兴奋地说了声“yes”，完全没注意英见画的表情已然完全进化成溜溜梅广告上，“你没事吧”那样。

“时宇潇，你到底想干什么。”

英见画冷冷的声音传来，给时宇潇和他周身的欢乐氛围迅速降温。

“呃。”他这才收敛一些，挠挠后脑勺，“我就是……就是想请你吃饭。”

“你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我和你就是合作伙伴，别的交情没有。顶多是你买手抓饼碰着手机没电，我帮你扫个码付一下，还要收一块钱代付费。”

说完，英见画双手抱臂，换了一边重心站，用同样的语气接着说：“所以如果你另谋高就，直说就行，我不拦着。”

他这是误会自己要辞职？

“现在市面上这批摄影师里，你确实有点本事，这个我不否认。咱俩如今，多少也算黄金搭档，我出圈的照片几乎都出自你手。可我也给你带了波流量，互利共赢，谁也不欠谁。你要是想问离职红包，开个数，咱们好聚好散。”

说到这里，英见画微微偏头颔首，食指在鼻尖上擦了下，“也祝你在其他客户那里，一切顺利。”

自由摄影师的特点就体现在“自由”二字，按理说只要条件谈妥，接单不受任何限制。

但圈子里多少有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就像明星走红毯会避免撞衫，摄影师的风格毕竟不可能大改，于是有些网红会要求与自己合作的摄影师不能同时拍摄相似风格的其他客户。

当然代价嘛，便是比市价高出许多的雇佣价格，行内称为“买断价”。

时宇潇曾经以为，英见画给他的就是买断价，但后来发现他完全不插手自己接活，也从未提过“我要和其他人如何如何不一样”的刁钻要求。

不过说到底，凭他的长相和气质，只有别人模仿他的份。

“你想多了，干得好好的，我不辞职。”

时宇潇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只是想请你吃饭，多跟你聊一聊，呆一会儿。”

英见画没出声，直勾勾地盯着他。走廊里没有其他人，被一个面色透白，黑长发的美人一直盯着，其实会有点诡异的。

“你干嘛这样……有点吓人。”时宇潇哆嗦着后退半步。

英见画突然机械地抬起手，食指反手指向自己，“恐怖谷”三个字瞬间浮上时宇潇大脑。

“我吓人？你说我吓人？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这几天给我发的信息又是什么？还比心？你自己说说看，你不吓人？？”

时宇潇被反问N连怼得眼神闪烁。

一声冷哼后，英见画让手自然垂落，他说：“我不管你肚子里在憋什么坏水。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因为——”

他一手搭上时宇潇的肩，让呼吸喷洒上他的耳廓。

“因为，像，乱，伦。”

“什——！”

英见画迅速向后退，两人距离拉开，他亦终于恢复给时宇潇的特供表情。

微翘的下巴抬起，红润的嘴唇凉薄又不屑地吐出一句戏弄，

“金主爸爸也是爸爸，所以你就是我儿子，儿子别来招惹老子，懂？”

英见画丢下这话便扬长而去，留时宇潇一人站在原地，好好体验了把什么叫怒极反笑。

人气极了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时宇潇不动手不动口，只紧紧跟随英见画出了摄影棚。

摄影棚旁边就有好几家酒吧，穿着时尚的潮人男女络绎不绝。周亦正靠在车头，和几个漂亮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嘈杂人声混合了酒吧大门透出的重低音蹦迪曲，七彩霓虹灯闪烁，为一切人与物覆上一层梦幻的色彩。尤其当英见画自大门走出，所有目光自动聚焦在他身上，惊叹声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还有人吹起口哨。

时宇潇几乎是掐着点，等英见画走到大门与车的中点、被最多视线环绕时，气沉丹田，高喊一声他的名字。

一张不耐烦的脸转过来，“我没聋，就这么点距离，这么大声干什——！”

霎那间，周围仿佛进入真空，除了bgm，所有人声一律沉寂。

英见画捂着被亲吻过的左脸，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嘴角噙笑的男人。

“英见画！做我时宇潇的男朋友！”

“好吗！”

绝了哈哈哈哈哈哈！想穿越到现场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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