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岩随意抓了两把头发,用清水将泡沫冲干净,匆匆系上浴布离开浴室。
他记得当时觉得那手表看上去挺值钱便收了起来,想着哪天缺钱了就放二手平台卖掉换钱。
贺岩翻箱倒柜,终于在卧室衣柜的中间屉子里翻到了手表。
他看着手中的表有些迟疑,该不该把手表还回去?
当时他们是陌生人,这手表拿了就拿了,再说这手表是时迩本人送的,本就是他的了。
可现在他们不仅认识了,这时迩看上去明显不简单,又把侄女送到这个学校和他同班,到底怀着什么心思?
他待的这个班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班,年级吊车尾的几个全聚集在这个班,时染费力转过来图什么?他一时好奇便问,时染也答了,他这才知道这中间还有时迩的帮忙。
虽然时染一直说是她求小叔帮的忙,可时迩作为一个算的上十分聪明的成年人怎么会同意这种荒诞不经的请求?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
他在时迩面前总是不自在,靠近时迩对他来说就像靠近危险物品,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算了,不管时迩有什么目的都不关他的事,这表他不稀罕了,贺岩这么想着,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套起来塞书包里,准备明天到教室后就把表给时染,让她转交给她小叔。
吹干头发后,贺岩换上睡衣,上床摸起手机打游戏。
…
“嗡嗡嗡…”手机一直在振动。
昨晚什么时候睡的贺岩已经记不清了,他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昨晚的游戏界面。
闹钟响过三遍,贺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趿拉着鞋进了浴室。匆匆五分钟过去,他利索地捡起地上的书包出门。
转眼已至深秋,道路两旁的银杏树被吹落不少树叶在道边,贺岩一脚踩到残枝落叶上发出嘎吱响声。
一辆黑色汽车突然在他旁边停下,接着玻璃下落,时染明艳洁白的脸庞露了出来。
“贺岩,早呀。”时染元气满满地和他打招呼,“快上来,载你一段。”
“不用了。”贺岩拉了一下书包带子,“我去买早餐。”
时染闻言眼睛一亮,“碰巧了,正好我多带了一份。”
时染从车上下来,一边推贺岩上车,一边说:“不用跟我客气。”
汽车内部很宽敞,贺岩被推上车后,前排的黑衣保镖正笑眯眯注视他,“贺同学就不要拒绝小姐的心意了,不然小姐会不高兴的。”
时染递给他的是一份三明治,还十分热乎,用一个保温盒装着。
贺岩不太不适应车上的氛围,时染又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看他,这让他感到不适,仿佛他是一个遭人围观的稀奇物件。
他阴沉着脸,接过盒子后,扭头望着车外默不作声,时染想和他搭话被他直接无视了。
早上路上行人多,上班族和上学族混杂在一起,贺岩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路人超过他们,车后面还连绵不断传来鸣笛声。
短短两分钟的车程硬是花了十分钟才到校门口,贺岩丧着脸飞步下车,他就不应该上车,比走路还慢。
到教室后,他放下书包去厕所洗了一把脸,早上的厕所静悄悄空无一人,只有他发梢上的水不断滴落发出细微的声音,他站在镜子前静静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皮肤很白,因为长时间熬夜,眼底有一圈浅浅的青色眼圈,本来应该是很阴翳的面容却因为有一双出彩的眸子让他不至于淹没于人群中,可他恰恰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这双眼睛。
这样的五官并不值得人恋恋不忘,他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论,时染对他只是一时新奇,很快就会消散。
“阿乾,小声点。”
门口的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回应那声音的一阵令人遐想的水声。
贺岩脑子一懵,不知怎么想的,躲到厕所隔间。
“小光,你怎么这么可爱。”那个叫阿乾的男生的声音里含有笑音。
暧昧的声音在隔间不断响起,贺岩再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就是傻子了。
两个男的也能做那种事?贺岩本就睡眠不足,又在密闭的车厢里呆了十多分钟,现在又在臭气熏天的男厕所,脑子彻底无法正常运转了。
“是谁!”男生很快发现隔间的异动。
贺岩在无意间碰到了门锁,发出的细微响声,引起了隔间外的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另一道弱弱的男音响起。
被发现了啊,贺岩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三人静静对峙了几秒,接着他所在的隔间被大力踢开。
原来是这个阿乾,贺岩认出其中一人是一班的风云人物关乾,至于他身侧那个清秀男生则毫无印象。
清秀男生躲在关乾怀中瑟瑟发抖,关乾恶狠狠地瞪着他。
“阴暗男,大清早鬼鬼祟祟躲这里听墙角?”
阴暗男是谁?贺岩错愕了,现场没有第四个人,所以他是阴暗男?他什么时候有这个外号了?还有他哪里阴暗了?
“阿乾,别乱叫。”关乾怀里的男生轻轻锤了下他胸膛。
“小光,这人发现了我们的事。”
“你们…是什么关系?”贺岩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了。
“少装蒜,你不是听到了全过程?”关乾冷笑一声,“说,要怎么才不会把这事捅出去?”
明明说着求人的话,却丝毫没有求人的态度,贺岩并不生气,他问出了心中最好奇的问题:“你们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同性?”
“怎么,你对谁有兴趣?”关乾收起冷色,他怀里的男生也是一脸好奇。
“单纯好奇。”贺岩不理会他态度的转化。
“是不是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不会把我和阿乾的事说出去?”清秀男生认真问。
“对。”
“我说,我天生对异性不感兴趣,后来上网查了后,做了测试,才确定自己喜欢同性。”
“就这么简单吗?”贺岩喃喃自语。
从厕所离开后,贺岩回到教室,突然想起并没有听到关乾的回答。
时染在车上送他的三明治摆在他桌上的正中间位置,他看着保温盒的外壳心烦意乱。
“贺岩,你跑哪里去了,去了这么久,晨读都要结束了。”时染回头抱怨。
“肚子痛,去了趟厕所。”
“怎么会肚子疼,是吃坏肚子了吗?”时染紧张地看着他。
“不知道。”
“哦。”时染的语气有些低落,“桌上的三明治你记得吃了,这是我家里的阿姨做的,保证卫生。”
“谢谢。”贺岩想了想,伸手戳了下她的背。
“怎么了?”时染回头,有些受宠若惊。
贺岩把书包里的装有手表的黑色塑料袋给她,“把这个还给你小叔,告诉他别再丢了。”
后面这句话是贺岩特意加上去的,想让时染误会是他捡到的手表。
时染好奇他给的东西,扒拉开袋子一看,顿时瞪大眼睛,竟然是他小叔的表!
这表她心仪很久了,有一段时间没见小叔戴,她还特意问她小叔是不是戴腻了,要是不喜欢了可以送她,她小叔当时的回答是送人了,她当时听了可生气了,心爱的侄女不送,莫不是送给了相好?
她后来打听也没听说时迩身边有什么新人,虽有些不忿,还是慢慢淡忘了,而现在这手表峰回路转来到她手中,贺岩还说是他捡到的。
“你怎么知道这块表是我小叔的?”时染谨慎地看向贺岩。
“呃…”贺岩的身体僵住,脑子开始飞速运转,“开家长会那天见你小叔掉的,后面还没来得及还,你小叔就离开了。”
撒谎。
时染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表面上接受了他的说辞,“原来是这样。”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上扬,这次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像往常那样笑,扯了扯嘴角说:“我会带给小叔,还有什么话要带吗?”
“没了。”贺岩察觉到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是没往心里去。
后面时染的行为没有任何异常,贺岩见状放下心来,时迩收到手表没有其他行为,或许并不在意,是他小题大做了。
时染还是同往常一样,接着学习的幌子腻在他身边。
喜欢学习的话是假的,行为却是真的,在时染的“监督”下,贺岩的成绩突飞猛进,做数学题时不会只写个解字就空在那里,能有模有样答完题了。
一旦贺岩想放松一下,偷偷睡一会,时染立马趴他桌上看着他睡觉。
任谁被这么大一双眼睛盯着能睡得着?贺岩只能认命爬起来,无奈翻开课本。
再次见到关乾是在一个月以后。
这天全校进行大扫除,贺岩被分配去擦玻璃,他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道工序,用旧报纸把玻璃擦干。
一伙人从他们班外路过,为首的便是关乾,那个叫小光的清秀男生不在。
贺岩无意间一撇头,撞上关乾含有警告之色的眼神。
贺岩“切”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
关乾和一伙人走远后,贺岩还能隐隐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内容似乎是在讨论周末去哪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