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桉在井父井母家待了三天。
这期间,给自己放假的同时,井桉也不忘劳逸结合,硬是靠着在导师和井父面前两边欺瞒,成功拿下启动资金及导师的亲口授权。
业内著名学者黄教授以为自己要和井扬这么个资本雄厚的企业家合作。
而井父呢,以为该项目由黄教授牵头主导,井桉就是个凑数出钱的。
蒙太奇的叙述方式造就了重重误会,加上井桉的巧言令色,双方都觉得这是一场必赢的战役,导致他们出手格外大方。
一亿美金和VR工作室就这么草率地到手,井桉喜上眉梢感激涕零,差点没对着这俩巨鳄磕一个。
午后,天气同井桉的心情一样舒朗,九月底的阳光碎金般从几颗红豆杉中散落,明暗交接斑斓点缀。
有了亲爹井扬的资金、再生父母黄教授的承诺,如今这小破公司的起步可谓是万事俱备,筹备过程一帆风顺。
唯一算不上理想的目标达成。
这下好了,本就闲散的井少爷更是没了方向,像一只随处可泊的船。
井桉慵懒窝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中,就着习习微风,无聊到开始研究如何让手机稳稳旋转在一根手指上。
——代价是碎屏。
顺着那点绽放的纹路,井桉摸索手中的玻璃花,开始对着假山放空,又慢慢因为池子里跃动的肥鱼聚焦。
日子闲得过于空虚,这三天他有正事,却感觉比以往的三年都要空虚。
百无聊赖间,他用手借力,让椅子像真正的秋千那样晃起来,感受位移变化中破开空气的自由。
自由?
井桉细品着这个词。
与自由相对的,一般是枷锁。
他们说恋爱是枷锁,婚姻是坟墓,可如果被孟瑾越绑起来,且一起进坟墓,这难道不是一种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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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桉在这山头待着就是为了事业的起步。
现在目的达成,他在这一方小天地中盘算着业绩:按照一般情况来说,他这算是创业前期,且已平安度过第一波风险,该项目胎死腹中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这算是成功吧?
嘶……是不是该庆个功?要不喝个酒?
这么琢磨着,他去聊天软件戳戳陈良:【要喝个庆功酒吗?】
……庆功?
不知道这少爷庆的哪门子功。
井桉这么问了,加上陈良最近的私事格外难缠,平白惹人心烦,喝两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良干脆答应下来,决定小酌几杯去去晦气。
这结果正中井桉下怀。
他不止想庆功,还想去酒吧热闹热闹,喝点小酒逃避现实——当然不是事业,是他那个要命的前男友。
事业起步期间异常顺利,井桉谈不上特别高兴,站在他这个位置,是头猪在创业都该成功了。
可事业归事业,搞定创业是真的,他情场还是失意啊!
哪路神仙能救救他?!
这些天除了在井父与黄教授之间游走,闲下来的时间里,井桉都浪迹在各类论坛各种问答网站。
天知道他有多绝望。
从《聊一聊前男友数不清的缺点》《危!分手后千万、千万不要复合!》浏览到《复合需谨慎,这十套妙招交给您》,井桉由衷觉得自己需要购入一本《三十六计》。
《孙子兵法》也行。
最后的最后,他成功地在漫天飞的劝分帖子里扒出一篇《破镜重圆的十大妙招》。
听听!就这名字,妥了。
这帖子……读了没两句井桉就弃了。
这玩意它不对症下药啊!
他想和孟哥和好是真,但不能止步于重圆,这感情要更圆!更美满!才行啊。
井桉之所以狠下心分手,不就是想从炮友转正吗?
他不想再当个没名没分的小鸭子。
井桉心里明镜似的:想要更进一步,只有打破当前他们之间这种暧昧的平衡,他才能得到想要的。
换句话说,他希望孟瑾越开心,却不想孟瑾越只把他当成一个逗乐的小玩意。
合上手机,低落郁郁不到一分钟,井桉磨磨蹭蹭再次点开那篇帖子——管他对不对症,多学点准没错,万一呢!
他一目十行,跳过那些抓住胃,唤醒心灵的绑架式煽情行列,最后总结出两条良策:一是性,二是苦肉计。
这应该是通用的吧?
井桉心满意足,苦于没有合适的实践机会,这才拉着陈良喝庆功的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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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上次那个灯红酒绿狂野的店,就是井桉被秦月爆头的那一家。
他们的位置不前不后,颇有隐于人海之风。
上面乐队dancer各种卖力,井桉一脸餍足抱着杯子,细看还能发现那缕徐徐飘荡的热气。
“这跟你抱着保温杯有什么区别?”陈良往杯子里放一颗冰球,实在不理解这种开空调的天儿,井桉为了养生究竟多自控,还搁这抱着热红酒呢。
喝着真不烧心?
更何况这一杯酒井桉抱了该有三五分钟,也没见水位有明显下降。
比起喝酒,井桉更像是换了个地方发呆。
陈良皱眉:“啧。”
这么浪费酒。
玻璃壶中酒液翻腾,带起各色的水果,缤纷的色调显得这更像甜蜜的水果茶。
陈良缓缓捂住心口,无比肉痛:“不喝你开什么酒,还特喵开我的珍藏,有本事开你自己的去啊。”
井桉面不改色装天真:“要是不开你的,我上哪去临时找一瓶?我又不喝酒。”
陈良伸出手指颤颤巍巍,腥红酒液还在某个人唇上未干,某人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无视陈良想骂骂不出的神色,井桉我行我素,抱着杯子,猫喝水似的抿,还不忘给好朋友提点“建议”:“干红没有甜红好喝,记得买点甜红存在这。”
无语到极致,陈良极为短促地哈一声,不可思议地努力理解这要求,终于气笑了:“爱喝喝不喝滚。”
到了这一步,井桉心满意足闭上嘴,老实了。
“对了。”看着陈良的状态,井桉就想起最近盛传的风声,准备在不打听不冒犯陈良的情况下委婉关心两句。
“你……家里最近怎么样?”
回应是一片沉默。
说没事那是假话,陈良的舌尖扫过齿列,犹豫再犹豫,也没有任何话说出口。
他既没办法对着井桉说假话,也不想拉着井桉趟这场浑水。
好在气氛变尴尬煽情的前一秒,井桉的手机开始作妖,不知道怎么回事疯狂振动,差点从桌上横扫障碍一路踢踏。
仅一眼,井桉过电似的一抖,鲤鱼打挺般起立,几乎是瞬间从斜倚变成俯卧,以一种极为专业的表演,诠释了精神病患者发病的全过程。
正巧,陈良就是那个幸运的见证者,井桉现在正跪趴在他脚边。
被这副架势吓到,陈良连忙环顾四周,确认没可疑人员也没持枪的危险分子,才俯下身认真询问:“你疯了?”
井桉把手机稍举起来,言简意赅:“滚。”
是孟瑾越的两条信息,附加一张照片。
照片是井桉所在的沙发,他本人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狂出天际的后脑勺。
信息则更简明扼要,很符合孟瑾越人狠话不多的性格:【我在你身后】【碰一个?】
短短两句话,却能延展出无数种可能的含义,尤其是井桉这种出来浪被前男友亲手抓包的心虚人士。
陈良和井桉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双手一摊,示意爱莫能助。
这摆明了愿者上钩,钓的就是井桉这个余情未了的恋爱脑,陈良能有什么办法,说再多,井桉不还是巴巴跑过去咬钩。
看见信息,井桉第一反应是躲,躲得过初一,还能躲一辈子吗?
井桉轻咳两声缓解尴尬——实际上这玩意让气氛更尴尬——他决定先从地上爬起来。
就眨眼频率来看,井桉应该是犯了尴尬症,他捏着杯子准备顺着前男友的话,去那一桌碰一个,谁知道一摸杯子还是热的,轻轻一摇还泛着果香。
井桉两相权衡,把小甜水换成威士忌,没办法,听说这是成熟男人标配。
陈良血压升高骂骂咧咧——井桉这个狗东西,他把没喝完的酒倒回玻璃壶去了,那一壶酒都废了。
那可是他的珍藏,珍藏!!
井桉毫无波澜,秉持着装货的修养,感觉良好地整着衣襟,在出发前一刻被陈良抓住手腕:“考虑找个男朋友吗?”
这话问得底气不足,像三分钟前收到孟瑾越信息的井桉。
语气轻飘飘,不带有任何主观色彩,陈良的眼神飘向远方,不偏不倚和孟瑾越正好对上。
井桉此刻脑子正短路,死盯着孟瑾越下意识插科打诨,根本没思考陈良话中内涵:“我在考虑怎么找个老公。”
闻言,陈良松了口气似的,也松了手,目光微偏,却没收回来。
失去桎梏,井桉像一匹脱缰野马,顾及形象,勉强克制着礼仪,略微稳重地一步步走过去。
在他身后,陈良和孟瑾越身边的男人目光相接,那人头发及肩,看不清衣服也看不清脸,可陈良就是知道——那是施平裕。
传说中的,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