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具天赋的,演员?
弹幕仿佛受到巨大的刺激,开始默契地发送相似的内容。
或嘲讽,或鄙夷,或不可置信。
大众无法接受严浩对她有如此高的评价,皆认定这番言论只是社交的场面话。
桑雅宁越看越气不过,换了个小号就要为自己发声。
字还没有打完,李苹就捧着热可可钻入车内:“怎么,谁又惹到你了?”
桑雅宁问:“你觉得我是天赋型演员吗。”
“天赋?”
李苹沉吟着:“......你最多称得上努力吧。”
自从桑雅宁十八岁出道,李苹就一直担任她的经纪人。
李苹的想法必定是客观的,因为她比谁都要了解桑雅宁,所以严浩的话并不能当真了。
“我就知道。”
桑雅宁扔掉平板,环抱着双臂靠在窗边,“他尽会说好听的话。”
李苹:“但今天多亏了严浩,否则咱们不一定能逃出去。”
桑雅宁嘟囔:“我又没求他帮忙。”身体朝里侧了侧,蚊子哼似地说,“他非得卖我个人情,这简直是犯规。”
李苹回头:“你在嘀咕什么?”
桑雅宁惊得一颤,猛地夺过热可可:“我说让你开车!”
话落,白色奔驰箭一般地冲出去。
风吹过,是摇晃的叶片挡住它的影子。
桑雅宁明白,严浩在泽海电影节的惊艳登场,的确替自己挽回了许多口碑。
一来能够证明她没有撒谎,严浩与桑雅宁切实有项目合作。
二来,严浩的一句‘天赋型演员’,彻底拉高了大众对她的期待。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引来更多的人瞧她的笑话。
[@姜姜万岁:即使母猪会上树,桑雅宁都不可能有天赋。]
[@ioo:太好了,内娱有救了,桑影后又要接戏了。]
[@天使BB机:预求严浩的单人cut,可有偿 ]
......
桑雅宁托腮看着屏幕,贝齿哒哒地咬住指尖,任由蓝光将面颊印得灰白。
正读得起劲时,电脑忽而黑屏。
桑雅宁抬眸,面前已是摆满了切好的水果。
“歇会吧。”
李苹说,“明早还要去剧本围读。”
桑雅宁后仰着伸个懒腰,继而趴在桌前,用牙签戳苹果:“我是真心好奇啊,现在都闹得如此难看,官宣的时候可要怎么办。”阖眸,叹气又摊手,“幸亏我机智,早前就签好合同,否则张利民肯定要反悔。”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桑雅宁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准备迎接李苹的唠叨。
却依旧是安静,被拆开的创可贴摆在眼前。
李苹:“给。”
桑雅宁:“?”
李苹努了努下巴:“你的手。”
桑雅宁困惑地垂眸,指尖的血早已经渗出来。她一怔,匆忙抹去那刺目的红,笑:“都怪最近要减肥,馋得我只能啃手指了。”
李苹不语,将敷贴覆于她的伤处。
桑雅宁:“等杀青之后,我就要大吃特吃。烧烤火锅自助餐,谁都不能拦着我,”
桑雅宁:“苹苹......你怎么不说话呀。”
李苹温柔地抚平翘起的胶布,语气依旧冷漠:“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明天的剧本围读不许出错。”
桑雅宁撇了撇唇,没吭声。
李苹:“听见没有?”
“听见啦。”
桑雅宁咬着橙子嘀咕:“你简直比导演还严格。”
“还有,把这个交给严浩。”
“嗯?”
李苹在糖果盒上系好蝴蝶结:“同事之间不适合送太贵重的礼物。你先前说他喜欢甜食,这份巧克力是我托人从瑞士带的,纯手工限量版,绝对能送得出手。”
方盒边角有烫金的花纹,大师的签名正印于其上。
字母缠着字母,一连串的英文像是纠起的麻花,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李苹的心意,不是她的。
桑雅宁想象着严浩接过糖果时的笑颜,心里一刺一刺得很不舒服。
“干嘛非要选巧克力呀。”
桑雅宁没好气地说,“又不是过情人节。”
李苹:“这叫人、情、世、故,你懂不懂。”
桑雅宁哼哼着想说不明白,却见李苹曲起手指似要袭来,忙将糖揣进包里:“好的知道了你放心吧。”
桑雅宁与严浩在电影节上闹得这一出,不得不让《长夜歌》剧组更改拍摄计划。
原先的咖啡厅外围满媒体与狗仔,他们只能将围读会选在山沟沟中举办。
车开不上去,爬山要走十分钟。
李苹将桑雅宁送进别墅:“千万要记住啊,送礼时要隐蔽些。”
桑雅宁双手并用地推着李苹走,跟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明白啦明白,我先进去啦。”
说完,也没有等李苹答复。
她将包往肩上一搭,提步就朝里冲。
细高跟踏过台阶,桑雅宁气喘吁吁地站在会客厅前。
巧克力与玻璃罐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
她攸地驻足,垂在身侧的手轻颤着,是许久都未能触碰门把。
玄关外,隐约能听见演员们的交谈。
大家说笑着,彼此间似乎相处得非常不错。
桑雅宁的双腿却像被冻住,怎么也迈不出一步,只能任由阳光拖长她的影子。
“演员都来了吗。”
是导演的声音。
有人回答‘没有’,继而念出了她的名字。
桑雅宁一惊,本能地上前一步。
恰时,只听见吱的声响,屋内彻底归于安静。
门被踢开,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桑雅宁。
一个又一个,他们像是断电的人偶,在眼中欢愉消失的瞬间,表情也变得麻木而漠然。
“那个,大家好。”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桑雅宁扬唇,扯出最完美的笑,“我是饰演诸葛遥的演员,桑雅宁。”
依旧无人回应,沉默比讽刺更难以忍受。
导演清清嗓,编剧推眼镜。
桑雅宁被困在原地,攥了攥拳,从包里掏出巧克力:“今天初次见面,我给各位带了礼物,还望不要嫌弃。”
每个人两块,从左至右地挨个发了。
除却位短发男生冲她微笑外,在场的其他人并未作出任何表示。
严浩还没有到场,他的座位前已经摆好了茶和糕点。
桑雅宁看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名牌:“那个,我坐......”
“你坐我这儿。”
话未能出口,已经有人回答。
桑雅宁回眸看,见是方才的男孩在冲自己招手:“雅宁姐,过来坐啊。”
男孩的长相白净,眉宇间有遮不住的少年气,笑时,唇边露出两颗虎牙。
他是演艺圈的生面孔,像是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桑雅宁拉开凳子坐在他旁边。
“我叫詹俊生。”
男孩笑着,朝她伸出手,“以后请多多指教。”
桑雅宁看向詹俊生的眼睛,他的目光真诚而更显单纯。
这是她进组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是等待许久才终于到来的甘霖。
“嗯。”
桑雅宁笑了,轻拍他的手掌,“詹老师,合作愉快。”
剧本围读在十分钟后开始,桑雅宁与詹俊生越聊越开怀。
詹俊生自称为刚入行的新人。
桑雅宁表示她也是碰巧才演了三两部戏:“最终的事实证明,我还是更适合唱歌。”
詹俊生又夸她送的巧克力好吃。
桑雅宁称赞他有眼光,表示这是瑞典大师的限量版:“看,这儿还有签名呢。”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笑了。
他们的欢乐因不和严肃的气氛,而显得实在突兀。
“哥,不进去吗?”
何立小声问。
严浩长久地站在门外,表情依旧平静,手背却隐显青筋。
何立顺他的视线望进去,眸子微微怔住。
桑雅宁在笑,在和一位年轻的陌生的男人笑。
不知两人聊到些什么,她似乎非常开心,梨涡泛起,眼角的褶皱都浸满愉悦。
“好看吗。”
严浩问。
“啊,那个。”
何立挠了挠脑袋,面颊有些红,“当然好—”
严浩:“嗯?”
“我这人脸盲,看谁都一个样。”
何立讪笑着,又低头看腕表,“哥,咱们进去吧,否则再等就要迟到了。知道谁演江月不,说出来肯定吓你一跳,她就是......喂你往哪跑!”
严浩直奔着桑雅宁去了,目视前方,大步流星,似乎根本看不见周遭惊讶的视线。
严浩走到哪里,大众的视线就跟到哪里。
桑雅宁依旧聊得尽兴,甚至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你很喜欢听歌嘛,那你知不知道《鲸鱼》。”
詹俊生若有所思地点头:“有些耳熟,这是你的代表作?”
桑雅宁刚想说对。
詹俊生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俨然一副见鬼的模样。
桑雅宁:“你怎么啦。”
詹俊生喃喃:“老天爷,这是真的嘛。”
桑雅宁:“?”
詹俊生神神叨叨得,视线始终看向她的身后。
大抵是风,吹动窗台的帘纱。
光影顺势挪移,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木质香。
周遭明显比方才更安静,在场的所有人像是不复存在,一个个连呼吸声都没了。
桑雅宁无意间侧目,眸子忽而一怔。
长桌的光面上,倒影出一个高挑的熟悉的身影。
她张了张口,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自己靠近。
阴影一寸寸向前吞噬,视线因模糊而愈加眩晕。
啪的声响,是修长的手指搭住了桌沿。
桑雅宁不敢回头,躁动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拜托了,就当看不见我。’
她慌乱地祈求着,却依旧听见那低沉的声音说—
“劳烦,让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