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我了 第19章 派对

秋雨在淡云中缠绵很久，时缓时急地落在薄雾中。雨中也能窥到隐隐的太阳，洒下的温柔细光与绵雨互相追逐，荡起冷风，泛起秋意。

窗外的那棵银杏树，在不被人注意间落光了叶子，光秃秃地立在那儿，在雾中显得单薄朦胧。

垂在颊边的发丝被烦躁地撩起，伴随着雨点敲击窗户的杂音，她耗尽了全部耐心地搁下笔，背靠着椅子，胳膊些许无力地垂在身侧。

冰凉的指尖倏地触及周身的一处温热，她悄然曲指，那处温热却将她的手裹挟，牵了过去。

温温热热，软软柔柔的触感。

——“同桌，你的手好凉。”

林菁牵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腿上，试图把热意传给宋渝。

认为对方完全是借此理由把玩自己的手的宋渝垂下眼睫，静静地任由林菁的动作。

林菁把宋渝冰凉的手舒张，自己带有热意的手搭在上面。她忽然握住宋渝的手，手指交叉，十指相扣。

热，冷，流转于她们的手心。

宋渝顺着她的动作，反手将林菁的手压在下面扣住，缓缓将力道放重了几分。

两只纤细白皙的手交缠在一起。

只那一瞬间，林菁的呼吸莫名一窒。

挑起事端的林菁却先一步缩手，像是被对方的体温烫到了般，即便自己的体温才更高。

宋渝的手心空落落的，那温热的触感已不在，却似乎还停留在她的指尖。

她抬眼看向林菁，搭在林菁大腿上的手缓缓摩挲着上面的布料。

“——怎么了？”她问。

林菁轻轻抬头与她的浅眸相对，只一瞬她便移开视线，微微偏移，放纵宋渝看着自己脸颊上的炽热视线，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宋渝尚没做出来的物理题上。

“被你电到了，”林菁喃喃道，“静电。”

宋渝噗笑，没待她出声，林菁就前一步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明明她们穿的都是秋季校服，穿的都是一样多。

宋渝假装没察觉对方故意的转移话题，她依旧顺着她的话答：“从小就这样。”

林菁蹙眉，语气不由得染上了几分责怪：“那你前几天还吃冰的。”

手肘撑着脑袋，半倚着，她侧脸，盯了林菁一会，觉得好玩，她坐直了身体，凑近她，胳膊搭在林菁前面的课桌上。

明明她离自己的距离并不近，但她含笑的低沉柔哑的嗓音却像是在林菁耳边厮磨般：

“那你有义务帮我买药么？”

林菁不看她，驴头不对马嘴地闷闷道：

“你给我买的药还没吃完。”

她们初识时，林菁发烧头痛，正巧宋渝买了药，分给她了一份。

感冒没好透时，林菁面对宋渝顺口的关心，她嬉皮笑脸，厚脸皮说还有她给她买药。

刚认识，林菁经常对话少的宋渝开玩笑。

而现在关系近了起来，面对宋渝突如其来的戏谑，她却变得腼腆了起来。

越陌生，越放纵。

越熟悉，越羞赧。

宋渝有些，摸不透。

仿佛之前在自己眼前活跃的人不是她。

/

今晚的晚自习，林菁没来。

她提前托韩思芮帮自己向班主任请假，以身体不舒服在寝室休息为由。

待寝室安静下来后，林菁戴上口罩，溜出了门。

今天是秦梓的十八岁生日。

秦梓曾不止一次对林菁说，她是她心中无可比拟的朋友。

所以不管怎样，秦梓的十八岁生日会，她必须要到场。

秦梓的朋友很多。

被她邀请来参加生日会的却很少。

林菁刚到秦梓给她发的定位时，一位面熟的男生就迎了上来。林菁眼熟男生，知道他是秦梓的朋友，便跟着他身后，直到迎面见到生日派对的主人公。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

大波浪，红裙子，在炽光下的皮肤如此白皙细腻，整个人如盛开的炙艳红玫瑰。

她明媚地笑着，亲昵地挽着林菁的胳膊。

“怎么，爱上我了？”

秦梓把林菁带到包厢，包厢里男生占多半，林菁有些顾虑地替她掩着身后，凑近她耳边：“你的裙子太短啦。”

林菁生怕她走光。

秦梓眨眼，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提高音量：“别吃醋，回家我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包厢里一阵哄笑。

林菁霎时间烧红了脸，站在中央些许无措。

头顶上的各色灯光交错闪着，耳边一片嘈杂，秦梓把林菁拉过来，她抬头朝前面正在沉浸唱歌的男生喊：“陶二，你换一首，这调太高了，你上不去！”

旁边的人噗笑，一致赞同，让男生换歌。

男生的倔脾气上来，非不换，**来临前，他狠吸了口气，跟着音乐扯着嗓子在那喊。

林菁感觉自己的耳朵简直不能要了。

旁边的秦梓喝了酒，漂亮的脸蛋酡红，她搂住林菁的腰，挑起她的下巴，凑近她，酒气洒在林菁的脸上：“你不喜欢么？”

林菁的白裙子与她的红裙缠在一起，颜色分明显眼。

没待林菁回答，秦梓就拉着她的胳膊忽然站起身来，拉她到桌牌区，“妹妹她不喜欢，”她对他们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真心话大冒险plus版——”

林菁预感到不好，她本不想参加，奈何一群人围着她起哄，而她又不想拂了秦梓的面子，只得被迫参加。

秦梓怎么会看不出她不想玩。

她的胳膊搭在林菁的肩膀上，轻声对她说：“没事儿，有我你不会输。”

当然是不会输了。

因为每当林菁抽到炸弹牌时，秦梓都会伸手抽走，光明正大地混在牌堆里，迎着大家的目光说重来。

秦梓的朋友都很能玩得起，他们会心一笑，依着她的意思。

毕竟在今晚，秦梓才是主角，她设下的局，自己有自己的节奏，他们都只是半途离场的扮演者。

林菁在游戏中毫无存在感，她全程做了个观众。

惩罚的内容都很过分逾矩。

他们玩，是真的敢玩。

一名留着狼尾发型的女生抽到了大冒险的内容为“亲你左边的人一口”的牌，而她的左边恰巧也是位女生。

林菁觉着这大冒险也太过分了些，若换做是有情感洁癖的她，除非旁边的人是自己真的喜欢的，不然她真的接受不了。

就在她以为这名女生会说自己完成不了，然后自罚三杯时，狼尾女生忽然拉住身旁长发女生的胳膊，两人对视得暧昧，像在拉丝。

接着她把女生紧紧地按在怀中，温柔地抚开她的长发，低头深吻了下去。

她这一举动把全场的气氛引上**。

红绿灯光交错间，一片哄笑间，林菁看红了脸，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身侧秦梓轻笑，拍着她的肩膀：

“放心，她们本来就是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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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教室里，很安静。

年末市里将有一场英语竞赛，奖品很是吸睛。老王暗做主张把宋渝的名字报了上去。

他看好宋渝的能力，但如果他告诉宋渝希望她去参加，她大概率是不会同意。

从校内的英语速成班回来，宋渝入班坐下，察觉到身侧的人不在。

她没在意，认为被老师叫走了。

直到下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趴在桌子上的宋渝从臂弯里抬头，旁边还是空落落的。

林菁没来。

她重新把脑袋埋在臂弯里。

搭在桌上的手指摩挲着书页，似乎指尖上还残留她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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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菁来之前，万万不敢想，他们会疯成这样。

根本不像十八岁的生日派对该有的场景。

而且今晚的秦梓，很不对劲。

她似乎有话想对林菁说，却在林菁主动问起时，只是抿唇笑笑，不作声地往嘴里灌酒。

就算成年了也不该如此糟践。

林菁曾几度把她的酒杯夺走，液体沾红了她的白裙子也毫不在意，“不准喝了。”

秦梓笑着，那笑容如此令人动容。

倒也没继续喝了。

林菁窝在沙发里，秦梓踩着高跟上台，手里握着麦克风，眼神划过众人，无一入眼，“我想唱首歌，”秦梓的声音很好听，只可惜是个音痴，她也从不唱歌。

此时突然提出要唱歌，大家极给面子地拍手叫好，即使她还没开口。

秦梓的眼神在林菁的身上停留，后而朝她嫣然一笑，她皮肤白里透红，站在灯光聚集处，美得不可方物。

“——送给精灵同学。”

她喝醉酒的样子，林菁真怕她会从台上摔下来。

可秦梓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随即安静下来，背对着大家，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狼尾女生穿过人群，径直走向林菁，在她身侧落座。林菁认出了女生，她看向她，等待对方的话。

女生看到林菁的模样，不禁笑了，她低着头颊边的发垂在两侧，抬眼看她：

“你没发觉么，”女生声音低哑，“这场派对里，你似乎才是主角。”

林菁觉得面前的女生对自己不怀好意，甚至有些挑拨她和秦梓关系的意思。

整个派对中，她是最不显眼最透明的一个，何来这么一说？

林菁感觉莫名其妙，本不想理她，却仍忍不住反驳道：“今天是秦梓的生日，她才是焦点。”

秦梓压低着声线，她唱的是一首温柔的情诗，全程都在静静地诉情，没什么起伏。

“思念成疾辗转不眠，”

“也曾坚定也曾怀疑，”

“千百次回眸只为看你是否在原地——”

秦梓也曾在林菁面前自嘲，说自己唱歌出奇的难听。林菁彼时一听，才知道她是自谦。

哪里难听了。

甚至连情感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婉转，哀凉，期盼，无可奈何。

正表现出这首歌的主题。

即将唱到整首歌最**的部分，秦梓看向林菁，似乎有意想让她上台合唱。

林菁犹豫着没动作，旁边女生的话在她心头挥之不去：“你似乎才是这场派对的主角。”

她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始终放不开。林菁也不知是什么让女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林菁的想法只有一个——秦梓才是派对的中心。

林菁朝秦梓笑笑，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秦梓望着林菁的眼睛忽闪，她别过头去，继续唱着，似乎被歌曲打动，一度哽咽。

“这一刻，我甚至不愿说离别——”

旁边的女生忽然笑了，她看着台上的秦梓，却问的是林菁，“你当真没察觉？”

“什么？”

她用下巴点了点，“她哭了。”

林菁蹙眉望向台上的秦梓，她背对着大家，转过身来时脸上依旧是那明媚的笑容。

哪里哭了？

碍于她是秦梓的朋友，林菁忍了女生好几次。而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心情不好可以出去透气，没必要在我面前说这种丧气话。”

“谢谢关心，我心情好得很，”短发女生倚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旁边女朋友的长发，暧昧地挑眉，“至少我喜欢的人也爱我。”

林菁真受不了。

她挪了个地方。

秦梓的歌要唱完了。

“她还真和他们不一样，”短发女生看着林菁的背影喃喃道，“也难怪秦梓会对她上心思。”

虽是差不多的年龄，但从外表看来他们却比林菁成熟很多。

她青涩得像个未熟的青梅果。

长发女生应和道：“她跟我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家一看，就是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被调戏时的窘迫，被哄笑时的无措。她红着脸的样子才是这个年龄的少女面对陌生的外界事物应有的表现。

说到底，是他们不正常。

而他们经常混在圈子里，早已习以为常。

“秦梓要追她，恐怕难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