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景明死了。
一小时前死在跑山路上,摩托车雪天打滑,快到山顶车身漂移冲破护栏翻下山,当场死亡,死的时候浑身酒味,有酒驾嫌疑。
“我就说那条路迟早出事,上个月刚交了整改报告,结果还有人顶风作案继续跑山。”刚进局里,唐栋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就在大厅里绕梁,火气十足,“结果还下雪天跑山!这就是去送命的!”
唐栋说话的时候面对着大门,说到一半瞪大眼睛,嗓门更大了:“卧槽,你回来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寡言,贺瑫唯二的两个朋友都是超级大嗓门,还都大的各有特色。
“他昨天晚上跟费景明跑山,拉他过来问两句。”林从凡帮贺瑫答了,指着一旁的问询室让他先进去,“我去泡两杯茶。”
刚刚才骂过那群跑山人不要命的唐栋:“…………”
“……他为什么啊?”妈的贺瑫跑什么山?
他有毛病么,飞了几个小时回来不找老婆回被窝下雪天跑去跑山?
“我怎么知道!”林从凡翻了个白眼,语气很差。
新城这个辖区连续两天死了四个公众人物,门口的记者乌泱泱的大排长龙,本来就很头痛的事情,结果还扯上了老友贺瑫。
“你不是今天中午刚下的飞机么!”林从凡拿着卷宗进问询室,嗓门比刚才唐栋还大,门一关都有嗡嗡的回声。
贺瑫苦笑。
他今天下飞机后遇到的事,就像是飞机着落后穿梭到了平行时空,所有事情都疯狂脱轨,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和粉饰太平。
“现在想想当初我答应和子归离婚,应该是因为逃避。”他不够强大,离无所不能很远,保护不好自己的家庭,他选择被动离开。
“所以才会有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
……
“你……也是今天才知道匿名互助会的?”林从凡听完这一切,表情复杂。
贺瑫点头。
他把晚上跑山的事情说得很详细,包括最后因为费景明说的那句准备接盘后他暴起揍人。
“你们下山的时间是十点半,下山后你让司机把你放在山下的公交车站,那时候谷珊和费景明都还在车上?”林从凡又问。
“对。”贺瑫继续点头。
“知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去哪?”
“跑山的那群人有专门的休息会所,费景明说要去那里拿装备。”贺瑫想了想,“谷珊后来全程都说废话,所以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和费景明一起走。”
“费景明是十一点半离开会所的。”林从凡赞同了贺瑫的叙述,“根据监控,他车子打滑翻下山崖的时间是十二点十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重新上山?”
“他不像是会重新上山的人。”这句话贺瑫说的很肯定。
“我和他跑山的时候就发现了,弯道超车好几次他是能超过去的,但是怕路滑他都忍住了。最后停下来的那一下,刹车片完全可以支撑,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熄火。”
这是个热衷于寻求快感刺激,但是还是对危险存在一定敬畏心的人。
起码没有上头。
他们下山后山上的雪变得更大,之前一点点积雪就放弃跑山的人,为什么要在明知道那条路已经结冰并且封闭的情况下绕小路上山呢?
“我想不出他会重新上山的理由。”
“你也不像是会跑山的人!”林从凡翻白眼,“这种出事的一般都是老手。”
费景明还大概率喝了酒。
贺瑫不说话了。
司法相信证据,直觉这种东西说出来没有用。
“行了。”林从凡合上卷宗,“接下来如果有其他事可能还会再要求你配合调查,案子还没结束,门口那些记者如果问问题记得不要乱说。”
这些规矩都是例行公事,林从凡了解贺瑫,肯定不会出纰漏。
“不过,嫂子没事么?”公事聊完,林从凡忧心忡忡,“宓荷和费景明的公司都和安心顾问有公关代理合同,这两人都是嫂子的客户。”
贺瑫:“……”
林从凡搓搓鼻子有些尴尬:“行吧,我就多嘴问一句。”
“但是这种情况,嫂子最好还是不要神隐了。就算费景明也是死于意外,最近网上这舆论风向再加上她公司那群人煽风点火,对她会很不利。”
林从凡是好心。
贺瑫揉着眉心,点点头。
***
问询室门外唐栋还在等着,林从凡和贺瑫一出来他就挨了过来。
“你跑山?!”要不是还在公安局,唐栋都想揍他,“你工作不想要了?”
自己就是搞安全监管的人,结果大晚上的雪天跑山?
贺瑫沉默。
林从凡挤在两人中间也不好说什么,旁边有其他值班民警看过来,他拽拽唐栋的衣服让他小声点。
“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要怎么收场!”唐栋还是憋不住气。
“收什么场?”女人的声音。
贺瑫蓦然转头。
半年未见的安子归站在大厅入口处,穿着暗红色的卫衣,脸上脂粉未施。
瘦了很多。
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静静对视了几秒,安子归别开眼。
“收什么场?”她又问了一次。
“这家伙跑去跟费景明跑山!”唐栋迅速告状。
“挺好。”安子归又重新看向贺瑫,这次只停留了半秒钟,“他摩托车骑得不错。”
她的车技就是他教的。
唐栋:“……”
贺瑫走向安子归,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低下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很近的距离,很自然的亲昵,将近十年时间养成的习惯。
安子归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答:“协助调查。”
距离拉开了,也就不用再仰着头看他。
贺瑫敛下眉眼。
安子归现在对他和对外人一样,都很冷淡,一视同仁。
“这边!”喊安子归的还是那个老刑警老赵,和林从凡不在一个局,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等你一起走。”贺瑫见安子归打算面无表情的和他擦肩而过,伸手拽住了安子归的手腕,隔着冬天的衣服都能被骨头硌到,她已经瘦到脱形。
安子归脚步一顿。
贺瑫没有松手。
“好。”她点头。
安子归往前走了贺瑫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谷珊,才几个小时没见,妆容精致的谷珊已经披头散发,眼睛红肿,像没看到贺瑫一样,木木地跟着安子归往前走。
“哎哎哎,你是这边。”林从凡叫住失魂落魄的谷珊,冲贺瑫摆摆手。
谷珊进了问询室,和贺瑫刚才进去的那个问询室不是同一间,谷珊进的这个更正式。
案子没结束,林从凡应该不会再跟他透露任何事情了。
贺瑫低头走到大厅门口,找了个避风的椅子,拉高外套衣领,一声不吭的坐了下去。
唐栋又想挨过来,走到一半又被一旁的值班民警拉住了:“你别走,我把这事了了就找你!”
他大概是没听到他跟安子归说他会等她,破嗓子扯起来嚎,估计一会还想骂他。
他也确实该骂,各方面的。
***
贺瑫这一等,等了很久。
中途唐栋完事了出来又拉着他狠狠教育了一通,说他运气好,这要是正在跑山的时候出事,他不但工作没了,弄不好连人都得搭进去。
“你说说你图啥?”唐栋丢下一句话,恨铁不成钢的走了。
贺瑫缩着脖子,继续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坐着。
安子归也出来了一次,不知道林从凡和那个赵姓老刑警交接了什么,又跟着林从凡进了刚才谷珊进过的问询室。
谷珊倒是先结束了,蹲在外面抽了一根烟,回头看到贺瑫仍然木头人一样坐着,领子遮住了半张脸。
“挺可笑的,这世界上死的大多都是不该死的人,该死的人却往往都能长命百岁。”谷珊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贺瑫没反应。
“你觉得,安子归算不算该死的人?”她蹲在外面,歪着头问。
她终于在寒冷的深夜卸下伪装,不再假惺惺的叫安子归安总,也不再尊称他为您。
贺瑫抬头。
“网上曝出来的那些料都不是假的。”谷珊站起来,凑近贺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安子归雇佣过黑水[1],爆过假料,为了委托人的利益把人当成商品资源。”
“一开始接这种案子可能是因为竞争压力业绩压力,但是做了以后才发现,安子归真的擅长这些。”
“她擅长操纵舆论。玩心理战她从来没输过。”
“宓荷并不是第一个被她逼到绝路的明星,或许……”谷珊低笑,“费景明也算一个。”
贺瑫微微蹙眉。
“我让你见费景明,并不完全是因为费景明和安子归之间的绯闻。”
这种业界一眼就看穿的事情,她不会天真到拿来做主筹码。
“费景明和现有直播平台的合约快到期了,他开出的续约价比平台预期的高了百分之六十。”
“安子归最近的工作之一,就是要短时间内压下费景明的身价,保证平台能在预期价格内重新签下费景明。”
她们公司是和直播平台签的合约,保障直播平台的利益是第一位,至于费景明,也仍然只是商品。
所以最近总有费景明的黑料流出,他过去的绯闻,他酗酒失眠的情况,他私下里爆粗骂电竞明星的录音,布局节奏都拉开了,只差收网。
这些事,费景明都是知道的,她带贺瑫去见费景明,就是想进一步刺激费景明,看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爆出安子归的情况——他们太需要安子归精神状况无法胜任执行总裁工作的实锤了。
谁知道费景明仍然什么都没说。
“安子归这么算计他,都逼到穷途末路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这句话,谷珊几乎是在呢喃了。
“你喝醉了?”贺瑫的声音听起来一点波澜都没有。
一身酒气。
“费景明跟我说,他一直到跟你分手都弄不清楚你跟他在一起的原因。”贺瑫很平静。
谷珊像被定格一样,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
有些滑稽。
贺瑫没动。
这时候说这话,很恶毒。
逝者已矣,他不做任何评判。
但是对面的这个女人,是安子归多年的助理,面试的时候成绩最差的那个,安子归留她是因为当时她最需要这份工作。因为那时候谷珊父亲重病,需要钱。
安子归不止一次动用她爸爸的关系帮谷珊找专科医生,尤其是她父母离婚后,她和她爸爸几乎断绝往来,但是为了谷珊,她硬着头皮打了几次电话。
她们两个人,是典型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她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
***
“走吧。”安子归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贺瑫站起身,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她,没有给她披上,只是举着。
安子归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瘦削的五官在阴影里更加立体分明。
“谢谢。”她接了过去。
和过去每一次那样,穿好之后下意识的拉高衣领,埋进半张脸。
衣领也很暖和,和过去的每一次那样,贺瑫会拉高衣领捂在脖子上面。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和过去每一次那样手挽着手,他们一前一后,若即若离,像是即将分开的陌生人。
[1] 黑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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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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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