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内。
安子归停在一辆黑色丰田车前,摁下了车钥匙。
贺瑫皱眉:“这谁的车?”车型很老看起来车况堪忧。
“租的。”车门开了,安子归并没有马上进去。
“谷珊他们找到的离婚协议书是我故意落在公司的。”她看向贺瑫,“我们实际离婚要用的协议书里面并没有提到公司股份。”
她安静了一秒,想要咳嗽,又硬生生忍住了。
“安心顾问的财务情况不太好,我已经让律师帮你写了免责声明,离婚后安心顾问如果产生债务,和你没有关系。”这句话说得很快,说完之后安子归还是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你打算站在这里把话说完?”贺瑫伸手拿走了安子归一直拽在手里的车钥匙,率先一步坐进了驾驶座,伸手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先上来。”
反客为主的非常快,上了车就直接发动车子把暖气调到最高。
安子归犹豫着上了车:“我一会还有其他事。”
贺瑫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问:“车里有没有水?”
安子归:“……”
“你等我一会。”贺瑫下车,不放心转身又叮嘱一句,“别开走。”
安子归:“……”
她当然不会那么幼稚,只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估计会让贺瑫觉得她还不如直接开走。
安子归低下头,她没想到谷珊那么蠢,把这些事都告诉贺瑫,不管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绝对不把贺瑫扯进那件事情里,是她最后的底线。
趁着贺瑫现在还是一团糟的状态,想办法让他尽快和她离婚,她才能安心做后面的事。
“给。”贺瑫回来的很快,微微气喘,手里捏着一瓶水。
是他那辆破吉普车后备箱里常备的水,他不在新城的时候她每次帮他保养车子都会把后备箱的水换上新鲜日期的塞满。
她爱喝这个牌子的水。
他经常笑话她矫情。
“去哪?”从不矫情的他上了车就系好了安全带。
安子归放下矿泉水也系上了安全带。
“新城宾馆。”她声音听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从后门进,前门可能会有记者。”
贺瑫拿出手机低头设导航,顺手又把手里的毛毯递给了安子归。也是他从车里拿过来的,她经常用的那种绒毯。
安子归捏着毯子,原样放到了车后座。
她口渴,可能着凉了还有些咳嗽,坐在车里暖气吹着还觉得冷。
这些别人都发现不了,哪怕是她那个以体贴周全闻名的助理谷珊也发现不了。
只有贺瑫会看出来。
因为只有他的关心一直都是真心的。
但是她……
不能不在乎了。
***
“我下周会飞一趟香港,得去两周。”她没有喝水也没有盖毯子,在暖气十足的车子里缓了缓才开口。
贺瑫唔了一声,公安局门外的路上有留守记者,安子归把身体压低,贺瑫手伸到安子归头顶,帮她挡着外面的视线。
至于为什么她会害怕被记者拍到,他一句都没问。
手掌护在她头顶时间久了,就有了温度,和暖气风不一样的温度,能渗进骨头里。
“所以最好能在我去香港前把离婚手续办了。”离开记者的追击范围,安子归抬头,理了理弄乱的头发,藏起刚才皱眉的表情。
贺瑫也收回手,手指在掌心摩挲了半秒钟,才重新放到方向盘上。
“我不急。”他回答,很自然的语气。
安子归看向窗外:“我急。”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
安子归等了等,没有等来贺瑫的反应。
他看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开车上,仿佛压根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谷珊跟你说的那些事你不用在意。”安子归让自己继续说下去,“都是工作上的事,她黔驴技穷了才想把你扯进去,不理她就行了。”
她预料到谷珊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阻止她离婚,但是她没想到谷珊那么心急,直接找上贺瑫要求和贺瑫结盟。
太蠢了,也连累了她。
从今天开始,她不得不面对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她得在贺瑫面前摊开她最丑陋的一面,赶他走。
她想要的体面离婚,难了。
“为什么要给谷珊看假的离婚协议?”贺瑫问。
话题终于按照安子归计划的展开。
“为了延后股东大会。”
“延后股东大会,我才有时间去找重组公司。”窗外是寂静的凌晨街道,安子归的侧脸光影斑驳,“我想尽快结束安心顾问。”
找靠谱的重组公司,把还能运作的部门分到其他公司下面,不能运作的烂掉的,就直接切了。
贺瑫意外,扭头看她。
安子归却不再解释,换了另一个话题:“我们两人婚内共同财产只有一幢房和两辆车,车还是各开各的,房我已经挂到中介了,到时候折现对半。”
凌晨四点是一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车,慢车道上有已经收摊的夜宵大排档和正在准备出餐的早餐摊,都慢吞吞的骑着装满了东西的三轮车,在刺骨的寒风中面无表情的向前骑。
生活皆苦。
所以他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在租来的老旧汽车里讨论离婚细节。
“如果那份离婚协议书可以帮到你,你可以把那份假的当真。”贺瑫略过了安子归说的财产平分,“等你把事情都处理好再改离婚协议也来得及。”
“谷珊他们,我可以应付。”贺瑫开车很稳,凌晨前后没车,他在一个没有人行横道的路口停下,挥手让捡垃圾的老人先通行。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先让律师给我做一个公证。”想想这毕竟是不少股份,贺瑫补充了一句。
安子归低头。
“呵。”她轻笑,摇摇头,“不需要。”
“相比公事。”安子归转头看向贺瑫,“离婚这件事,我更急。”
贺瑫皱眉。
重逢之后,她三句话离不开离婚,就算他每次都回避都装作没听到,她也能两三句话绕回来。
仿佛他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件事。
***
可他脑子乱糟糟的,还不想聊这个话题。
“你等我一下。”贺瑫打了圈方向在路边停车场停好车,下车去路边刚刚支棱好的早餐摊上买了两杯豆浆,摊了两个鸡蛋饼,其中一个加了两份葱,多撒了椒盐。
“吃点。”他把手里热气腾腾烫手的早餐递给安子归。
安子归没有接,看着贺瑫:“你去过我的卧室。”
你也见过谷珊。
所以何必非要在这种时候去买个鸡蛋饼,这东西只是她以前爱吃,多少年没碰过了。
“我知道你有进食障碍。”贺瑫维持着递过去的动作,“不吃的话拿着也好。”
“为什么?”安子归皱着眉接过。
鸡蛋饼味道大,瞬间就和路边冒着热气的早餐摊上的味道重叠,车里的暖气似乎更热了。
“闻闻也好,闻饿了就吃一口。”贺瑫拿着自己的鸡蛋饼啃了一口,拧开豆浆盖子的时候非常习惯的顺手帮安子归的豆浆也拧开了。
“你没吃饭么?”安子归发现他都快狼吞虎咽了。
他其实几个小时前才吃了两碗阳春面,咽下鸡蛋饼,面不改色:“我饿了。”
安子归捏着手里的食品袋。
在车里吃早餐冲击力很大,不管是气味还是贺瑫的吃法。
手心里软塌塌的鸡蛋饼滚烫滚烫的,车里的香葱和椒盐的气味,让她对食物有了具体的触感。
“抱歉!”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弯着腰在路边干呕,呕出来的都是清水,手里还捏着那个滚烫的鸡蛋饼。
身后是贺瑫冲过来迅速拿走她手里的鸡蛋饼和豆浆,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
“对不起。”贺瑫语气懊恼,怕她闻到他嘴里的食物味道,拿出随身带的飞机上用的漱口水对着自己一顿猛喷。
看来他刚才在等安子归的时候查的那些资料,都是放屁。
“没那么严重。”安子归摆摆手,“饿久了也会这样。”
虚弱的靠在车边,没有马上进去。
贺瑫把车子里的通风开到最大,打开了所有车窗,问:“水可以么?”
安子归点点头:“冰的。”
贺瑫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手里的簌口水和餐巾纸递给她:“你先用着。”
他慌了。
和他恋爱结婚那么多年,她太熟悉他的微表情和小动作。
安子归低头笑。
他的反应很好猜,真心的人总是很容易被看穿,所以,也总是很容易对付。
她其实没那么容易吐,刚才为了催吐,她把鸡蛋饼都快要捏出形状。
愧疚感可以击垮他,可以让他像上一次一样连为什么都问不出就直接落荒而逃。
她几夜没睡,只吃了一点点东西,所以现在看起来应该挺不像人的。
他方寸大乱。
赶走他,应该不难。
但是她并不开心,体会不到酣畅淋漓。
安子归看着贺瑫匆忙从便利店走出来的身影,用力捏紧鸡蛋饼,弯着腰又开始新的一轮呕吐。
***
新城宾馆就像中国每一个以城市名命名的地方宾馆一样,地段很好建筑极为陈旧,里面所有陈设都充满了年代感。安子归熟门熟路的领着贺瑫绕到一个非常偏僻的小门,把车子停在犄角旮旯的建筑死角,走两步就是清洁电梯。
车子熄火,两人都坐在车里没动。
贺瑫有太多问题想问她,可又怕不管问哪个问题,问出来她都能绕到离婚,索性沉默。
安子归则低头弄了一会手机,抬头往窗外看了几眼。
“我跟客户约了凌晨五点。”她解开安全带。
还有两分钟。
贺瑫等着她的下文。
“你跟我一起上去吧。”她像是下定决心,“我们俩的事等办完这件事再说。”
说完她率先下车,带上卫衣帽子闪进了清洁电梯。
有几个缩在角落里避风抽烟的狗仔往这边看了两眼,安子归摁着电梯开门键不耐烦的看着他。
表情疏离冷漠,就好像他的出现打扰她的生活,就好像他很多余。
藏在眼底的情绪在电梯微弱的灯光下,晦涩不明。
马上二更
对了昨天食谱说的是龙利鱼不是沙巴鱼哈,沙巴鱼建议还是少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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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