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新城城郊路边摊。
南方湿冷,路边摊扯起的红色帐篷只能挡住风,坐久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渗进阴冷的寒气。帐篷里只寥寥坐了三个人,老板裹着军大衣缩在炉灶后面昏昏欲睡,贴着炉灶取暖两个男人沉默地喝着面汤。
这是贺瑫下飞机后第一顿饭。
***
“难得回家一趟不陪媳妇怎么把我叫出来了。”林从凡嗓门很大,一开嗓把打盹的老板吓得一哆嗦。
“你能私下里帮我查查子归的手机定位么?”贺瑫囫囵吞下一碗面,擦擦嘴。
“当然不能。”林从凡翻白眼,翻完觉得这事挺新鲜,“你们两吵架啦?”
模范夫妻居然能吵架?
“我们约了今天离婚,她没到现场,电话也一直关机。”贺瑫又叫了一碗面,“跟她助理去找她又扑了个空。”
林从凡张着嘴:“啊?”
“这种情况去派出所报案算不算失踪?”贺瑫又问。
“什么什么什么?”林从凡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问。
“成年女性只要联系不上是随时都可以报案的。”他只能先从自己擅长的开始回答,“嫂子要跟你离婚!?为什么啊?”
他们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么。
问得太大声,起身给贺瑫下第二碗面的老板偷偷地瞄了他们一眼。
贺瑫没说话。
“真联系不上啊?”林从凡也严肃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嫂子应该没睡吧。”
他是行动派,吧字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
通了。
林从凡愣住。
贺瑫看着接通的手机,收紧下颚。
“有事么?”安子归的声音。
“……那个。”林从凡尴尬了,“贺哥就在我对面,我把电话给他了啊!”
贺瑫接过林从凡烫手山芋一般丢过来的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
“我晚上回家睡。”贺瑫强调,“睡主卧。”
“……随便你。”安子归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那房子我已经挂到中介准备卖了。”
贺瑫:“……”
坐在他对面的林从凡端着面往后挪了挪,气场太吓人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浑身肌肉崩得很紧,过来送面条的老板小心翼翼的把面碗放在贺瑫面前,缩着脖子。
“快了。”安子归回答这个问题停了半分钟,“等解决完这些事。”
“什么事?”贺瑫对她从来没有这么刨根问底过。
“你别和谷珊他们混在一起。”安子归没有回答,“离婚协议书上并没有提到公司股份,这些事跟你没关系。”
“那什么事才跟我有关系?”贺瑫问得很平静。
安子归哽住。
“回来再说吧。”贺瑫垂眸,桌子上放着刚刚端上来的阳春面,汤头清亮,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
谷珊说,安子归还有进食障碍。
“别找我了。”安子归挂电话之前又强调了一次,“那些事你别掺和。”
贺瑫没接话。
电话挂了,林从凡接过手机,问得小心翼翼:“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怎么就要离婚了呢。
“半年前。”贺瑫夹了一筷子面,塞到嘴里味同嚼蜡。
“……为什么啊?”林从凡更傻眼了,“你们感情不是挺好的么!”
当初恋爱谈得轰轰烈烈,结婚那么多年每次出来吃饭都是屠狗级别,安子归对外人冷淡但是对贺瑫完全是另外一张脸,贺瑫这人就更不用说了,实心眼,对安子归一直好得掏心掏肺。
为什么啊?
“你之前的转岗申请不是已经成功了么?”贺瑫在矿上努力了五年,也申请回调了五年,今年不是已经成功了么。
他都记得贺瑫成功后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乐得呵呵的,还说暂时不告诉安子归,给她个惊喜。
成功在望了,怎么就要离婚了?
“我撤回申请了。”阳春面几筷子就吃完了,贺瑫仰头喝汤。
林从凡还是维持着张着嘴的痴呆状态。
“谁先提的?”林从凡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好奇过。
这可是贺瑫和安子归啊!
这一离婚得多少人哀嚎着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啊。
“子归。”贺瑫有问有答。
林从凡闭上嘴,拿起筷子也挑了两筷子面塞进嘴里。
这家路边摊也是安子归喜欢的,阳春面地道,猪油熬得极香,汤头酱味十足,虽然离他们住得地方挺远,但是贺瑫每次回家都会特意绕路过来打包。打包生面,带着汤头回家现煮。
这面现在吃,就真不是滋味了。
“你怎么就同意了呢?”林从凡扼腕。
她说离,你就离了么!
“我没资格不同意。”贺瑫苦笑。
结婚五年在一起的日子不到一百天,安子归父母离异,父亲移民母亲改嫁,外婆去世,他都不在。
他觉得他以爱之名绑架了她,她明明有能力过上更好的生活,找个可以一直陪着她的男人,过得比现在幸福。
他同意的时候,是这样以为的。
他配不上安子归,从一开始就是,有一些幸福注定拼尽全力也无法得到。
林从凡放下筷子。
“其实一年前,嫂子单独找过我。”林从凡说得很纠结,“我答应她不会把这事告诉你,而且也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一直没说。”
“她让我帮她找个人。”林从凡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小女孩,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花季少女扎着马尾辫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
“她不知道这小女孩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一口咬定这孩子失踪了。”林从凡拿回手机,“你也知道,这种案子没办法立案,她给的信息太少,我只能帮她查查最近失踪孩子的案子里有没有这样长相的小姑娘。”
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她有没有提这女孩她是哪里认识的?为什么要找她?”贺瑫问。
他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
林从凡没有马上回答。
贺瑫皱眉,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匿名互助会?”
“对!”林从凡如释重负,“原来你也知道这个地方,我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贺瑫没说话。
今天之前,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那个匿名互助会。”既然贺瑫知道这个地方,林从凡说起来就没有了忌讳,“嫂子因为睡不着看了不少医生和咨询师什么的,这地方应该是其中一个心理咨询师推荐她去的。”
“她说那个小女孩也是匿名会里的,在会里分享的时候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案子没办法立案我也不好直接调查,只能明面上查了查这个互助会的信息。”
“很正规的一个地方,场地登记人员配备甚至消防都是走正常流程批的,文书规范。这种民间组织我们向来查得紧,一个孩子失踪不是小事,这一年下来也没有家长报案,我觉得这孩子换匿名互助会或者换城市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是这事吧,我就一直都有点膈应。”
“你也知道的,我老婆去年也生了个丫头,对这种事容易产生共情,再加上嫂子形容这女孩失踪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过分诡异了。”
“她说那小女孩和她一样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主要表现都是因为睡着了会做体感非常真实的噩梦,所以一直不敢睡觉,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习惯。”
“你知不知道嫂子平时会做什么噩梦?”说到这里,林从凡跑了会题。
贺瑫摇头。
林从凡搓搓鼻子。
“总之可能因为这个共同点,嫂子跟这女孩走得很近,她感觉女孩失踪的前几天情绪很不稳定,像是在惧怕某些东西。”
“她一直在跟嫂子强调因果循环,问嫂子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贺瑫抬起头。
“怎么了?”林从凡问。
“今天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也曾经是这个匿名互助会里的人。”贺瑫皱眉。
在那个时间点那个地方,费景明这样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和现在林从凡口中的小女孩诡异的重叠了。
他们为什么都要问这个问题。
林从凡挠挠头:“会不会就因为是同一个匿名会的原因,那女孩失踪前可能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
太诡异了,所以被人记下来了。
贺瑫不置可否。
“总之就是这事。”绕远了,林从凡想起自己说这些的初衷,“嫂子这一两年的精神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她这种情况下提出离婚,我觉得你最好能再考虑考虑。”
又不是不爱了。
一点葱都不吃的人因为安子归现在吃什么都要加点葱花。
贺瑫唔得一声。
是啊,再考虑考虑。
就算要离婚,他也得先确定安子归是不是安好。
林从凡很欣慰的点点头,低头想把最后那点面汤喝掉。安子归挑嘴,她爱吃的东西味道通常都不会差,好不容易来一趟,每次都得点两碗才尽兴。
他的来电铃声有警情的时候设置成了警笛声,乌拉拉的,可怜打瞌睡的老板又一次吓得一哆嗦。
林从凡自己也被面汤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接电话。
“好,我马上到。”他站起身,贺瑫很习惯的冲他挥挥手。
那么多年朋友了,这家伙因为工作原因很少有从头坐到尾的。
“等等……”林从凡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转身看着贺瑫,表情诡异。
贺瑫正打算结账,皱着眉回看林从凡。
林从凡挂了电话。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见过一个叫费景明的男人。”林从凡大步走向贺瑫,“准确的说,是昨天晚上。”
“嗯。”贺瑫点头。
“跟我去一趟局里。”林从凡抹了把脸,“费景明死了。”
昨天评论里有问股权的,离婚以后如果能拉拢贺瑫,就等于拥有了安子归所有用股份百分之五十的持有权,所以谷珊才会去找贺瑫
还有说看不懂的。。那个,所以我才双更来着,有些谜底得文末才揭晓,很多东西都是有因才有果,以及本文木有鬼!
马上二更,二更就见面了(五分钟剧透不算剧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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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