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个太监 第34章 往事

诏狱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一只老鼠从角落爬出，踩到地上的圣旨，林毅死水般沉寂已久的眼光开始转动，伸手朝地上的圣旨而来，老鼠察觉动静迅速逃离，林毅视线落在圣旨上的凌迟二字，眼前呈现那夜陆云寻上门的画面。

那时笛声响起，林毅腹中剧痛，跌坐于地，手中药瓶滚落，陆云拾起地上的药瓶，视线缓缓落在自己面上，轻笑一声“这便是林家主要给我下的药吗？”

笛声止，疼痛消，林毅却觉此刻恐惧更甚先前，汗水自发间滑落，嘀嗒嘀嗒滴落于地。

见林毅久久未答，陆云将林毅扶起，按于座椅之上，双手施劲按在林毅双肩，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不知林家主下了药后想如何处置陆某？”

肩上被陆云扣住，无法动弹，嘴上急忙否认“贤侄，不，陆家主，我绝无害你之心，这不是毒药，这是我方寻得的灵药，食之可延年益寿”

“噢”陆云闻言发笑，玩味地看着手中药瓶“既然如此，那我就喂林家主喝了吧。”一手拨开药瓶，一手扣住林毅下颌，欲强行将药液倒入林毅口中。

看着药瓶中的药水即将倒入自己口中，林毅口中发出含糊的音调“陆家主饶命，饶命”

陆云停住倾倒动作，松开双手，冷眼看着林毅失去桎梏后用力喘息，“想清楚再说话”

清晰地意识到此刻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十余年的良善少年，而是自地狱归来的恶鬼，为了保住眼下的小命，只得老实开口“这瓶是齐王府管家送来给林某，让在下下在陆家主的饮食中只是林某并不知晓瓶中是何药，更是绝无胆子对陆家主您下药。”

闻言，陆云轻嗤一声，“除了此物，林家主可有何物还要交给陆某？”

林毅想起被自己藏于怀中的书信，想起齐王往日做派，迟疑未有动静，陆云见状从腰封中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啧啧叹息“林家主看来并无真心与陆某合作，既然如此，这颗尸丸就不必给予林家主了，今夜子时三刻一过，林家主就好好享受被尸虫噬咬肠穿肚烂般的痛楚吧”说着便欲往外丢弃。

林毅忙起身欲夺过陆云手中药丸，却被其周身劲气震开，跌倒于地，吐出一口鲜血，却因惧怕尸虫再次的噬咬，手脚并用爬到陆云跟前，紧紧抱住陆云的裤脚“陆家主，书信，书信我已找到，就在这，求您把尸丸给我”一只手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书信。

得到想要的东西，陆云嘴角轻勾，松开手中尸丸看着林毅像条狗般捡拾起来，匆忙塞入口中。

将药瓶放回茶几上，“林家主这般配合在下，那在下自当不让林家主为难。既然齐王让你给我下药，那便随了他意，明日林家主可要记得带壶好酒，另外林家主需记得不论何时都要护林玥周全，若是林玥有何三长两短，林家主你的命数也就到了尽头了。”

虽不知为何陆云明知齐王要对其下手，还要投身入局，处在他那般境遇，为了活下去，也只有照做，如此，确实也能安抚齐王，至于后面二人如何相斗，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到时也许能一箭双雕。

看着陆云背影渐渐消失，林毅眼底浮现狠意。

思绪回溯，原来一开始自己就入了陆云一箭双雕的局，为了林瑜吗？

林瑜？

十六年前林府

下人来报林瑜不知所踪，林毅大怒“什么，小姐不知所踪，要你们这些饭桶何用，快去给我找，若是小姐有什么事，你们也不必活着了。”

“是”下人惊慌领命退下去寻找林瑜踪迹。

堂中只余林毅与陆磷二人，陆磷面露怀疑，试探道“林小姐失踪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莫不是与我那侄儿有关？说来若是兄长未出事，林小姐应是我的侄媳妇呢？林家主说是不是”

林毅眉头蹙起“陆家主这是何意？陆云尸身已在火场寻到，林某对王爷忠心耿耿，陆家主可是怀疑林某对王爷的忠心，怀疑瑜儿协助陆云逃脱？”

见林毅语中微含怒意，陆磷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林家主切记勿坏王爷大计，否则后果不是你我所能承受。”

陆磷离开后，林毅伸手拿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仍觉怒意难消，一掌拍向木桌，木桌应声而裂，“逆女。”

数日后，下人在城郊发现了失魂落魄的林瑜，将其带回林府。任凭林府中人如何询问，林瑜总是沉默不言，林毅亦去后院看了几次，本是存着管教一番的心思，但见林瑜神色黯然地盯着自己，任凭自己说何内容皆是无动于衷，看着林瑜的眼神，总觉其中蕴含失望之情，本就是做了亏心之事，面对女儿的目光责罚的话数次无法说出便离开了。

本以为总有一日林瑜会敞开心扉再次变回往日乖巧的模样，未料那日齐王入林府寻林毅时，途经后院，见到出神的林瑜，惊鸿一瞥，让其惦记上了心，直接向林毅讨要佳人。

听其描述便知齐王所述之人为自己女儿。起先他并不愿答应，他看得出来瑜儿心悦陆云，二人青梅竹马家世相当，本是天作之合，奈何为了林府后代的仕途，站队齐王，毁了陆云一家，今日林瑜种种想来与陆家脱不开干系。

本想寻求理由推脱或是偷梁换柱，换个美人送予齐王，未料齐王对林瑜执念甚深，为了寻人，寻了个技艺高超的画师，将那日所见之人的模样通过口述描绘出来，见到画像那一刻，林毅便知无法再将林瑜护住。

齐王以林府子孙仕途为饵，威逼利诱林毅将其交出，若是三日后未能交出，便封禁林府子孙仕途，林毅此时方知，与虎谋皮焉能不受虎辖制。“

一日登上贼船，终身便都只能乖乖做船上之人，若是想私自下船，或者在船上寻一处僻静之所，怕是都不能。

作为家主林毅有林毅的职责，既然当初为了替林府子孙谋取仕途投靠齐王，便终身都得成为其手下的一条狗，无法拒绝对方提的任何要求。

再一次对外宣称林瑜离家出口，瞒住林府上下，瞒住从小扶养林瑜长大的林府老太君，不顾林瑜抗争，强行将其扭送至了送往王府的轿撵。最后一次见到林瑜，少女望向自己的眼中除了失望亦多了深深地厌恶之情，对自己说出了归府后第一句话“父亲，您真让我感到恶心，我真为自己是您的女儿感到羞耻。”

再次听到林瑜消息消失是什么时候？

将林瑜送到王府的半月后，王府传来有贼人入府，王府中下人趁机私逃出府之事，借着送银钱之机上前打听，得知林瑜与王府一众家仆一同不见了踪影。

后来他亦多次派出下人搜寻林瑜下落，皆是一无所获，再次听闻林瑜消息，便是近日传来的关于林玥的消息。或许那时便是陆云传出的消息。

多年筹谋转头空。

没了，一切都没了。

知道林府因他而亡，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回首平生，只觉荒诞可笑。

紧紧攥住圣旨，大笑出声，转头快速朝石墙撞去，鲜血自头上汩汩而下，亦有划过眼前，朦胧了视线。

弥留前，再次见到十六年未见少女，少女巧笑嫣然，拿着一件亲手缝制的狐裘递予自己，软软道“女儿亲自为爹爹缝制了件狐裘大氅，这样爹爹冬日再也不会冻着了。”

“嗯，爹爹的瑜儿最乖了。”中年男子亦慈爱地抚摸少女发顶。

若有来世，瑜儿，爹爹定会好好保护你。在忏悔中，林毅缓缓闭上双眼，结束了这罪过一生。

陆府

刘忠拿来披风为陆云披上“家主，诏狱传来消息，林毅自戕了。”

陆云看书的手一顿，随后继续翻看手中书卷“嗯”

“家主此番未免太过冒险，明知齐王欲利用林毅下毒还要喝下毒药。”

陆云放下手中书卷，从火炉旁取下茶壶倒出一杯茶水，缓缓吹去上方热气“无妨，冰魄珠可解世间百毒，齐王想看我中毒，给他看就是”

“那家主又为何要取出冰魄珠？”

温茶入口，茶香在嘴中四溢，抬头轻瞥刘忠“若我没有失去内力，如何让齐王对我用刑，如何让杨司放松警惕，主动现身”

“可家主将冰魄珠放于林小姐身上未免太过冒险，若是不慎遗失……”

陆云抬手止住对方“她不会，”话语带了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

提及林玥，陆云神色温柔，刘忠感觉陆云对待林玥的态度较前似乎有些不同。

“家主可是喜？”

书房外响起敲门声“云叔叔，你在吗？”

刘忠话未说完被打断。

“进”一听便知是何人陆云嘴角轻勾。

少女端着早膳入内，“听下人说云叔叔你还没吃早膳，我就带过来跟你一起吃了，刘叔你也在这啊？”

“刘叔，你先退下吧。”

虽然疑问未能得到解释，但见二人这般其乐融融的模样，自己不便插入，便行礼退出。

房中只余二人后，林玥殷勤将早膳摆在陆云面前，“云叔叔，这些都是往日你喜欢吃的，你快尝尝这些日子没回来厨娘婶婶做的味道有没有变。”少女将筷著递予陆云，满眼期待看着对方。

陆云接过筷著，慢条斯理品尝起来“未变，甚好。”

见陆云用了大半后，林玥方开口“云叔叔，你能不能让我探探你的脉象？”

“怎么，这回想让我当你的病人？”陆云早已听闻少女在府中为下人看诊之事，不欲阻拦，若能培养一技之长，对她来说也是个好事，虽然不知为何玥儿会医术。据他所知林瑜琴棋书画确实颇为人称颂，只是这医术未曾听闻她亦有涉及。

“嗯嗯，可以吗？”少女眼中满是期盼看向陆云。

没有回答少女问题，而是直接问出心中疑惑“玥儿，为何最初识得你时便颇通药理，是何人所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