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个太监 第35章 偿还

“娘亲教我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时常见娘亲翻阅书籍，上山采药回来，幼时，我以为娘亲是为了维持家中生计，直到三年前……”

三年前

一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站在院前晾晒新鲜采来的草药，发丝被布巾束起，简约又利落。

“娘，你好厉害啊！这个土茯苓我老是寻不到，您一找就能寻来这么多。”少女看着院中草药，满脸仰慕之色。

妇人目中含笑，躺于一旁摇椅上，慈爱地将少女抱与自己腿部，拿起一块根茎，细细讲解道“这土茯苓一般喜欢攀附在其它植物上，生长之处多温暖湿润，玥儿以后可以去山谷、灌丛里看看。”

“知道了，娘亲”林玥甜甜应是，依赖的卧在娘亲温暖的怀抱中。

林瑜满足的抱着怀中少女，腹中忽传来一阵剧烈疼痛，目露痛苦之色，嘴角有鲜血不受控制溢出，仍是强撑着没有发出一丝痛呼，强装无事地询问怀中少女“玥儿，娘亲教你认的这些药物生长习性及作用可记熟了？”

在母亲怀中的少女点头，甜甜回道“都记熟了。”

“玥儿可还记得这土茯苓的作用？”妇人将土茯苓放在少女手中。

少女拿起根茎，思索些许时光。

腹中疼痛愈发剧烈，妇人再难忍受，少女此时已全然记起“土茯苓，性平，味甘、淡，可清热利湿，可解毒，亦可健脾胃。娘亲，玥儿说的可对？”

少女满心欢喜抬头看向妇人，准备迎接妇人的赞许，却见妇人嘴角鲜血不住溢出，面容因痛苦早已扭曲，额间发丝被汗水沁透，少女见状不知所措，忙从妇人腿上下来，不知所措地为母亲擦拭嘴角血痕“娘亲，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是不是玥儿坐痛您了？”泪水不受控制地自少女眼眶涌出。

见少女满脸焦急惶恐之色，妇人尽力抬手抚上少女湿润的面庞，声音因疼痛而嘶哑“玥儿，乖，别哭，你刚才……答的很好，接下来的日子娘亲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你要好好……好好的”

妇人话语断断续续，少女早已泣不成声，“娘亲，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要丢下玥了，您不要玥儿了吗？大夫，对，娘亲我现在就去给您请大夫”

“别去了”妇人伸手拉住少女手腕，缓缓摇头“没用了，能熬到现在多亏了这土茯苓，现在娘亲只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小玥儿，我的玥儿还这么小，以后没有了娘亲，一定要好好照顾……”未待说完，抚着少女脸庞的手终是无力垂下。

少女瞳孔倏然放大，声嘶力竭呼唤眼前已断绝生机之人，“娘亲，娘亲，你别丢下玥儿，玥儿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话，再也不偷懒了，娘亲”

风吹叶落，带走一阵阵哀思。

林玥讲完，二人皆是沉默不语，许久沉寂后，陆云方开口问道“玥儿，你愿意做我女儿吗？”

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林玥霎时退开数米，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云，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自己都与他这般表露真心了，还只想认自己做女儿。这回直呼对方名讳“陆云，我不想做你女儿，我想做你妻子。”

依旧是长辈看玩闹的晚辈般的眼神，陆云眉头微蹙“玥儿，莫要胡闹 ，你自小生长在山野，未曾与其他男子过多接触，才会误解对我的依赖，昔日我与你娘亲有婚约在身，于理你合该称呼我一声父亲”

“你不是我父亲。”少女大声反驳。

少女情绪激动，陆云依旧继续未完之语“就算你不愿认我，在我心中你也只会是我女儿，我已为你安排好几位青年才俊，你与对方好好相看相看，若有合意之人，云叔叔自会为你们主持人生大事。”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少女回忆二人过往，脱口而出便是惊人之语。

陆云只觉头疼 抚额“那不是肌肤之亲”

“怎么不是？我们一起抱着睡过，还亲……”少女极力想证明二人的亲密。

“够了，”每每与少女谈论此事，只觉心绪烦躁，又担心吓到少女，和声开口“玥儿，你先回房，方才所说之事不可再说。”

“可是……”少女不死心，仍欲再说，却被陆云冰冷的目光止住未说出的话语。

少女依依不舍退出屋外。

独留陆云一人在屋中，陆云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瑜字。

“瑜儿，若是当时我没有赶走你，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屋中寂静，无人为其解惑。

十六年前

少女坐在院内石凳上，满眼都是在院内舞剑的少年，自那日一巴掌后，陆云一改之前颓然模样，从屋中走出后，便不知困倦地练着剑。

少女不懂武功，但亦能从少年剑气中感到森森杀意，虽然少年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但看到他这般拼命练剑，心中不知该喜还是忧。

少女无奈叹气，转身去厨房准备饭菜。

少女将煮好的饭菜摆好，看了看黑色的土豆和略显夹生的米饭，一时不知该不该叫少年一同用餐。

未待少女纠结完毕，少年已收剑入内，“等……”阻止的话语未说完，少年已拿起碗筷低头便吃。

“这些饭菜……”又是未能说完，少年已将碗筷放下，继续出门练剑。

独留少女一人坐在餐桌。

林瑜透过门缝看着院外的少年继续未练完的剑术，似乎怎么都无法练完，自那日二人争执后，少年便不曾主动与她说过什么话。

他是因为太过悲伤还是因为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消息呢。

是啊，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错。

二人这般沉默相处数日后，终在一日打破了宁静。

经过几日的练习，少女已经勉强能将饭菜做成看看入口的地步，虽然不论少女做成什么样，少年都会无言吃下。

这日，林瑜将一个竹筒丢入灶台内，燃过

几许，正当少女准备翻炒锅中食材时，只听灶内传来一声巨响，院中少年停下手中动作，飞奔至少女处，便见厨房烟雾缭绕，少女身形隐在其中，通过传来的时不时的咳嗽声，少年准确辩识出少女所处方位，屏住呼吸，将不住咳嗽的少女从烟雾中拉出来到外间。

少女面上沾上不少黑灰，发丝亦因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显得凌乱不已，方才被烟雾一呛，现仍在不住咳嗽。

眼前递来一杯茶水“喝吧，喝点温水对你有好处。”少年温和的声音响起，少女顺着握着茶杯的水，抬头看向其主人。

“嗯，多谢”少女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方才喉中呛咳感霎时缓解大半。

少年看着少女狼狈的模样，从怀中取出帕巾递予少女“擦擦。”

少女方才意识到面上不雅之处，忙转身拿帕巾擦拭，看着少女的模样，少年终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听闻少年笑声，少女停下手中动作，呆愣愣看着与往昔别无二致的笑容，由衷感叹“陆云，你终于又笑了，真好。”

二人将厨房收拾干净，相对而坐，陆云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水后，又替少女斟上一杯，递予少女跟前“你这边的茶叶甚为不错。”

少女捧起茶杯，浅尝一口，赞同点头。

又是久久的沉默。

终是少年再次开口打破沉默“那晚你是怎么得知陆府的事？”少年面露认真之色，终是问出了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虽然知道终有一天要如实告知少年，出于私心，贪恋这一时半刻的相处，只要少年不问，她亦不会主动开口。

但既然他问了，想起那日在父亲门口听到的内容，看着少年近日瘦削了的面庞，少女一口饮尽杯中茶水为自己壮胆，“那日我偶然在父亲门口听闻武林因陆伯父私练邪功之事要去围剿陆府。我担心你的安危，便偷跑出来寻你。”

少年打量少女神色，判断其中真伪，继续道“你又是如何知道京中陆府火后情况。”

“我到陆府之时，那些武林人士已然入内，我心急欲入内，遇到一脸焦急之色的刘忠，他正将在街上采买的儿子召回，他见到我便知晓我的来意，留了一只信鸽给我，说是日后府中有何动向便以此传信予我，陆府后门也是他指引我去的。”

少女一五一十告知当时过程，陆云复盘一番少女所言，眉头蹙起“看来林府一早便知我陆府要遭逢大难，或者说林府也许与我陆府被屠分不开干系。”

少女瞳孔倏然一缩，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向陆云，少年眸中冷漠无波，将少女动静尽收眼底“怎么我猜中了？”

少女一向不擅撒谎，面对少年的质问，双手将裙摆攥紧，在少年如针刺般锋利的眼神注视下，沉默许久，终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少年拿茶杯的手一顿，又继续将茶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杯中茶水，“既如此，你又为何要救我？公然与你父亲作对？”

少女从裙角看向少年，心中情绪终是难以平复，决定将实情告知“陆云，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父亲做了错事，我理当偿还，夫妻本是同林鸟，我理当陪你共度难关。”

“共度？”少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你救我一命，算是偿还我母亲的命，但我父亲的命依旧需要你父亲偿还，至于你，你我之间除了血海深仇，再无其他可能，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

少年提剑离开，少女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景，泪水自脸颊滑落，果然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