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策拍了拍杜宁晚的手,而后对方氏说道:“娘,姨母那边,我若走了,只留她独自一人,我实不放心……”
“平日里你姨母对你多有照拂,你能记挂着她,想必她心中也高兴。这便不用你操心了,你成亲之前她便已经在咱们村置办了地皮,就在咱们斜对门,瞧,前些日子已经开始建房了。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到。有我和你爹照看着,你们小两口就放心去吧!”方氏笑道。
宋策闻言心放下了大半,等到了午饭的时间,一家人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饭。周云慧这几日早就喜欢上这个温柔又俏丽的嫂子,抱着杜宁晚不撒手。
杜宁晚也喜欢周云慧,姑嫂二人说了半天的悄悄话,宋策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临出门之时候,杜宁晚脸色微红,柔柔的瞪了他一眼。
周木匠也没闲着,早上知道大哥儿和他媳妇要走,提早就联络上了车马行。大哥儿媳妇毕竟是县令老爷的千金,大哥儿也成了举人,可不能再向往常那般坐牛车去县里了。
那车马行知道雇车的人是解元老爷家,特意卖了个人情安排了一辆行里最好的马车,不光从里到外清理了一遍,还给马车里换上了新的厚实垫子。
宋策先扶着杜宁晚坐上马车,然后作揖谢过车马行的管事和赶车人。
除了上次回门,这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回县城。杜宁晚嗔了宋策一眼,脸色微红道:“夫君之前不是说不擅作画吗?”
宋策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
杜宁晚从书箱里拿出一个宋策极为眼熟的册子,作势要打开,宋策连忙伸手按住了杜宁晚的素手。
杜宁晚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宋策也有点不好意思,嗫嚅着:“我……我只是觉得晚儿很漂亮,并无亵渎之意,每次想到你,就忍不住想画下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马车上的窗户悄然爬进来,洒在那本薄薄的册子上。微风拂过,册子里的女子眉眼秀美,双眸灵动,姿态各异,一颦一笑极具风姿。
宋策心跳如鼓,手忙脚乱地把册子用力按住,不敢去看杜宁晚的眼睛。
杜宁晚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着他慌乱又害羞的模样,抿唇一笑,轻声说道:“夫君不必如此拘束,你我已经成亲,往后……我们可以一起作画。”
宋策抬眼,见杜宁晚眼中并无不悦,心下稍安,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前行,一路稳稳当当,行了半个时辰,风光渐熟,杜宁晚掀开车帘一角,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杜府门口守着的下人见到是小姐带着姑爷回娘家,赶忙把二人迎了进去,另外一个去书房给杜知源报信。
等杜知源得到女儿女婿回家的消息,夫妻二人已经到了厅堂里。
杜家的下人们很有颜色,依次为小姐和姑爷摆上茶水和瓜果点心。杜知源进厅后,宋策和杜宁晚起身行礼。
杜知源从进门后就暗暗打量二人,见宋策身姿挺拔,眼神温和,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又见一旁的女儿笑容明媚,气色红润,想必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杜知源上座后,夫妻二人才顺势坐下。
“贤婿,如今来县城,是有何打算?”杜知源神色关切的问道。
宋策放下茶盏,起身恭敬道:“岳父,小婿想在府中读书,巩固一下所学知识,等过完年,出了十五便动身从县里前往京城,虽说咱们县里不止我一个举人,但小婿想携娘子一道赴京,娘子也好见见京城的景致。”
杜知源一顿,然后抚须笑道:“如此也好,不过贤婿为何走的如此着急?”
宋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岳父,小婿从没去过京城,想着本朝的会试在三月上旬,早去一日也好早踏实一日。”
“哈哈哈哈!”杜知源闻言笑着靠在了椅背上,道:“贤婿,为父之前便是走的科举之路,为何不来问问为父?”
宋策愣住,忙起身行礼:“这几日是小婿相岔了,请岳父详说。”
“京城离着咱们县是有些远,约莫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到了。若马车脚程再快些,二十来日左右也能到。你此去带着晚儿,不必那么着急,你们二人过了十五再出门也不迟。”
宋策应是。
杜知源又道:“虽说你们举人的车马费朝廷会出,但穷家富路,在家的时候日子可以节省一点,在路上可不能委屈了。这次又是去京城考试,你们总要多带些盘缠。”说完这话,杜知源从袖子里拿出三百两银票:“上次你从学长处借的五十两银子,为父已经替你还了。如今你高中解元,咱们青州当地的官吏和豪绅定然会争相出资助你上京。你听为父的,这钱你决计不能收。若是他日你一旦高中,这些人情可就还不尽了。”
宋策闻言撩袍跪下,哽咽道:“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提点资助之恩。”杜知源见状起身把他扶起来:“贤婿,咱们是一家人,往后只要你好好对待晚儿,为父就满足了。”
夫妻二人从厅堂里出来,左右天色还早,宋策与杜宁晚商量着去赵阿婆家里把常用的书册拿回来。
“夫君,我同你一道去吧!”杜宁晚道。
“晚儿,今日折腾一天了,你在府里休息,为夫自己去就可以。等我回来,给你带你爱吃的冰糖糕。”宋策捏了捏她的手,笑道。
“好,夫君早去早回。”
出了杜府,宋策先去糕点铺买了几样赵阿婆爱吃的糕点,然后一路走到了那处住了许久的院子,正巧赵阿婆“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哥儿,你怎的这么晚过来了?”赵阿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媳妇呢?”
“姨母。”宋策定了定神,把手中的糕点递过去,道:“娘子今日劳累,我让她在家中休息。这次我来是想着跟您辞行的。娘子家在县城里,岳父大人一直盼着我们能回去住些日子,所以今日来县里,一是陪着娘子小住,二是也好好温习温习,年后便要上京去考试了。”
“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赵阿婆笑着把宋策拉进院子:“哥儿进来说。”
二人进了屋,赵阿婆倒了杯茶水递给宋策,笑着说道:“哥儿,这是好事啊!县令大人就这么一个千金小姐,如今偌大的府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也孤单,如今你们能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也是再好不过的。”
“在姨母这住了许久,还真舍不得搬走。这些日子多亏您的照顾,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宋策感叹道。
“傻孩子,咱们一家人可不兴说两家话,投年若是房子能盖好,我老婆子就搬过去了,难不成哥儿往后当了大官,就不认我这个姨母了不成?”赵阿婆笑道。
“岂敢岂敢。”宋策忙行礼道:“姨母待我如亲子,策自当如亲娘般奉养姨母。”
“好,好,哥儿,姨母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快回屋去收拾收拾吧!趁着天还没黑快回家去,别让你媳妇久等。”
屋内的陈设如他来时那般简单,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不过才装了一个稍大些的包裹。见宋策出来,赵阿婆叮嘱道:“哥儿,路上别耽搁了,快回去吧!”
“姨母,那我走了,您回屋吧!”宋策道。
赵阿婆跟着宋策一齐走到院门口,挥了挥手,看着他慢慢走远。宋策不时回头,只见赵阿婆一直站在门内,笑着目送他。
直到转过街角,宋策才加快脚步,买完冰糖糕后,路过东林书斋,想着进去买些笔墨,刚走到门口,在前台坐着的吴掌柜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宋秀……哎,不对,瞧我这张嘴,是宋解元!今日可有什么瞧上眼的,我老吴便厚颜送给宋解元了!宋解元一定莫要嫌弃,让我们小店沾沾您的文曲才思!”
宋策笑着挑了些笔墨和两本策论,说道:“吴掌柜折煞我了,当初承蒙掌柜不嫌弃,让我在您这里抄书,免去拮据俗物,我心中实在感激不尽,如何能白拿您的书册?”
“宋解元哪里的话!”吴掌柜连连摆手:“您安心收着就是了,若是您愿意,就帮我们书斋提个匾额,往后我把您的笔墨挂的高高的,别说咱们县,附近的几个县的学子都得慕名而来了!”
宋策推辞不过,只得题了东林书斋四个大字,吴掌柜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又从书柜中抽出几本策论,笑道:“宋解元年后上京会试,我也没什么可送的,这是京城那边刚流行起来的策论文章,里面收录着一些朝廷里大学士和状元们的文章,宋解元不妨看看,我先祝宋解元步步高升,成为宋状元!”
“那我就多谢吴掌柜吉言了。”宋策莞尔道。
这一路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回到杜府时,已是薄暮时分。
他快步踏入府中,一路行至花厅,杜知源和杜宁晚已在厅中等他,见他风尘仆仆的进来,杜宁晚眉眼弯弯:“方才爹才念叨你,夫君这便回来了,定是闻到家中的饭菜香了。”宋策闻言也笑着握住她的手:“自然,自然,劳烦岳父和晚儿久等。”
杜知源轻咳一声:“贤婿莫怪,瞧瞧她如今被娇惯成什么样子了,揶揄之语成何体统。”话虽然这么说着,却没看杜宁晚,只看着宋策。
“晚儿这样便很好,小婿认为并无不妥。”宋策微笑道。
杜知源暗暗点头,笑道:“无妨,贤婿快入座吧。”
席间,杜宁晚与宋策不时对视,目光交汇满是柔情。杜知源看着二人,心中甚感欣慰。宋策说起方才东林书斋趣事,引得杜宁晚掩面轻笑,杜知源也终于放下梦中那番芥蒂,开怀大笑,一时间花厅中温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