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勇者 第2章 唯一的选择

爸爸抽查，撞到妈妈教新魔法，两个人又大吵一架。

尤塔没有像平常一样沉默地靠着门，她伴着这样的争吵声，慢慢用纸笔梳理着自己的内心。

她想出的决定简单有效——离家出走。离开了，一切属于这里的就痛苦都将结束。但她该怎么离开？该怎么生活？妈妈没了她该怎么办？

尤塔在纸上认真推理着走后要发生的事，她会遇见什么、妈妈什么反应，对应的要做什么准备……她在不断地去构建离开的可行性。

最后的结论就是，没有可行性。她很少接触外界，她甚至连思考都没有抓手，更别说置身那些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危机、那些极度危险的环境里。但同时，她必须走。

因为她现在走的是一条痛苦难言的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活不下去。她已经几次想过自杀，她快要被逼死了。未来的困难无穷多，可那是一条离开现在的路。

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一个是死。或者说，以前她没有选择，而现在，她有一个选择。

尤塔穿好衣服，拿上自己的零花钱。对着魔杖犹豫了一会，她想着魔杖被发现的后果，最后还是带上了。毕竟这是她唯一的能力了。

外面的声音已经平息很久了，尤塔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往客厅偷看。没有人，静悄悄的。

尤塔在卧室里想着过去的经历，想着出走的决定，想着未来的生活。直到深夜妈妈爸爸肯定睡了，她才从卧室的窗户轻轻翻出去。

靴子踩到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导向房子后面一条狭窄的小路。她计划沿着小路，走到镇上那条大道上去。那条道铺过砖还清了雪，笔直的一条，很长很长，看不到头，大概通往很远的地方。

终于走上大道。尤塔放松了一点，道上没有踩实的积雪，靴子不会再打滑了。

尤塔看了看左右两边，选了她没走过的那边。从现在开始，她走的就是没走过的路，见的就是没见过的风景了。

她既可能停在镇外的森林，也可能停在别的小镇。然而她最后停在了出镇的围墙边。

那是一道两人高的土墙，墙面建得磕磕巴巴，上面站着几个士兵。尤塔蹙眉望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担忧，士兵会拦她吗？是不是出不了小镇了？如果用魔法硬闯呢？

尤塔在离围墙一段距离的地方左右徘徊，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直接走过去，说自己要出城。这样能出去吗？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她一直在思考、犹豫，时间久到士兵都换班了。实际上，她不知道士兵要检查什么，不知道他们的换班流程，不知道城墙延伸多远、能不能翻过去。她是个没有食材的厨师，她在思考，却什么都没想到。她被迫仓促地踏入大人世界，即使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空空如也。

尤塔看着那些下班的士兵，发现这些人竟然往她这边来了，还越来越近！尤塔连忙躲到旁边的房屋后面。躲到屋后发现旁边是扇能映出人影的窗户匆忙蹲下。蹲下了又看到自己的一溜脚印不知道会不会暴露。想直接跑掉又担心踩雪的咯吱声加速暴露。只是蹲在原地，又怀疑这些士兵是不是看她可疑专门来盘问她的，她躲了反而是不打自招。真暴露了要用魔法吗？但是会魔法是最严重的罪——

这些士兵进了尤塔身后的屋子，吵吵嚷嚷地点餐。尤塔松了口气，原来她没被发现。但头顶窗户传来的声音实在太近太响，尤塔蹲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胳膊莫名变得又酸又麻，浑身不舒服，她却只是僵着，连眼睛都只盯视线中的膝盖和雪地。

“——，老子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内大小姐到底能不能来？能来就干活，不来就招人，自己懒着让我一人忙活。”

“你都说了是大小姐了，能不能来你还不知道？再说了，多好一个差事。查进查出，有的是油水。”

“有个p的油水。查出来巫师都要往卡尔瑟恩送，错了就得扣钱。搞普通人搞不了，你说我收谁的钱？放进来个巫师？”

“说的也是。”

“这人去哪不好啊？来咱们这儿。”

“说什么呢！”一个突兀的女声插进来，声线有点冰凉，又甜丝丝的。让人联想到冬天工人在枫树上戳一个小洞，洞里流淌出的枫糖。

“呦，检察官。您怎么来了？坐坐坐。”士兵光速变脸，看看能不能把这事揭过去。

“我不坐。”奥莉尔抱臂，语气不善。

“检察官大人，我不是想说您。我就是干活太累，干迷糊了，一不留神就想岔了。这回想通了，您来我们这待这么一阵子，那是求之不得！这小地因为您蓬荜生辉啊。以后要是见了谁敢说道您，那我是绝对不答应！”

“行啊，我就不怎么追究了，运两天泔水吧。”

尤塔听着饭馆的声音熄下去，听着雪地越来越响的咯吱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女声”走饭馆侧边的小路了。她就在饭馆后面，这样她马上就会被发现！

怎么办？现在太安静根本不能跑，背后的屋子里还全是士兵！

奥莉尔走到饭馆后面，一瞥旁边有个大黑影，吓她一跳。不过她很快发现这个是抱膝的人，一动不动的，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喂。”

奥莉尔看人家没答，轻踢她一下，谁只这一团竟笔直地向侧边倒过去。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情况，敲了敲窗。

“大人怎么了？”

“这有个冻僵的人，看看死没死，没死搬屋里去缓缓。”

“僵了那肯定活不了了啊。”

奥莉尔极其、极其、极其不满，“就和你们一墙之隔，你还给人家冻死了？”

“这哪是我给冻死的，这不冬天冻死的吗？”

奥莉尔砰的一下甩上窗户，“你们全运泔水去！”。她气冲冲地要走，临走又看了尤塔一眼。奥莉尓咬咬牙，嘟囔下脸，有点不甘心地蹲下来，探尤塔的鼻息。

欸？这脸蛋不挺软的吗？

欸？要是没冻僵怎么没有呼吸呢？

尤塔都不是故意屏息了，她是真喘不过气来。电光火石间她顾不得思考了，猛地睁开眼冲上去捂奥莉尔的嘴，另一只手抓起雪里的魔杖就施展了一个沉睡魔法。

做完这一切她惊魂未定地摔坐在一边。士兵的声音又起，尤塔回过神来，立刻看向窗户。

“谁去搬一下？”

“店长呗。”

“搬什么？搬进来个尸体？还吃不吃饭了？

“就是，哪年冬天不冻死几个？而且巡卫的活，关咱们王**什么事，凭什么帮Ta们干？吃饭吃饭。”

“你还吃得下去啊？不是要去运泔水吗？”

“你（———）吧你提这个？”

尤塔缓缓吐口气，伏着地慢慢挪走。挪出一小段又想起，冬天在外面睡觉会冻死人的，不能让奥莉尓睡外面。尤塔回头看着自己挪出的距离，听到士兵依旧吵闹的聊天，她轻轻吞咽了一口口水，一点点挪回来拽着奥莉尔一起离开。

等她们离城墙越来越远，尤塔才终于焦急地站起来扯着奥莉尔一路拖拽。

必须快点找个屋子。奥莉尔这么被她拽着到处走，和直接睡在地上没区别。她不知道奥莉尔能活多久。

尤塔看见一间门前有积雪的房子。她像找到了希望一样，急忙跑过去。有积雪那就是没人扫雪，很有可能没人住！

她赶紧去窗户边往里看，可她看了才想起半夜大家都不开窗也不点蜡，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尤塔焦急地左右看看，灵光一现般冒出个主意。她立刻抬手啪啪地敲窗户，然后嗖地躲到一边。等的这一小会尤塔的心情几乎立刻失落下去，因为她想起妈妈带她逃亡的时候，一路上很多屋子门前都有积雪，可能不扫雪也不代表没人住。她等着即将开启的窗户，像等着命运的审判。

审判迟迟未到，尤塔渐渐开心起来。开心上升到某个临界点，尤塔嗖地蹦起来跑回奥莉尔旁边，开门把奥莉尔拽进屋子里。屋里正好有没用尽的柴火，尤塔用魔法生了火，堆到奥莉尔身侧。

屋子把北风关在外面，把火光和温度留在里面。

暖橘色的篝火躺着一个女孩，她长着一头棕褐色的短发，有点自来卷，微胖的小圆脸正变得红润，逐渐恢复生机。篝火另一侧也坐着个女孩，她正拆掉自己凌乱的丸子头，浅金色的头发自然垂落，冰蓝色的眼睛映着暖色的火光，看着奥莉尔缓缓微笑。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完了。奥莉尔看见了她的脸，还看见了她用魔法。

明明是比刚才温馨平和得多的场景，尤塔却一阵心悸后怕。

得跑！

怎么跑？往哪里跑？

冰蓝色的眼睛慌乱间扫过奥莉尓，尤塔猛然想起奥莉尓的身份——她是检察官，她是在城门检查魔法师的人。

这不就可以走了吗？

尤塔盯了许久，身体才慢慢动起来，心跳快如擂鼓。她时不时地看向奥莉尔的脸、看向大门，好像奥莉尔下一刻就会醒，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人闯进来。但除了害怕，这中间还掺杂了另一种心情，但太过幽微、太不合理、太过少见，以至尤塔甚至没有察觉。

——在绝望的生活里，她期待所有不寻常的事。

尤塔把奥莉尔挪到柱子旁边，四处找绳索没找到，最后捧起魔杖，用颤抖的声音念咒，“cang ou na，物本为一，刚柔合转。”

尤塔两手一拽，魔杖即刻如面条一般且长且软。

最后一步了，真绑了就全做实了。尤塔脑海中闪过种种失败的可能，可最后只剩了一个念头：自己很笨啊。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像从家里出来一样，就像刚刚把这个女孩迷晕一样。她没什么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