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勇者 第3章 回家

奥莉尔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手伸不开。睁眼一看，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地点未知，对面还是假装被冻死那个。

这是被暗算了？

“直说吧，威胁我妈还是威胁我爸？”奥莉尔不怎么慌，毕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要出镇。”

奥莉尔有点困惑，“镇外的森林……确实比较好看？”

尤塔强调一遍身份，“我是魔法师，我要出镇。”

“哇”奥莉尔来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有人不关注她妈不关注她爸，单单有事找她，“简单，我把水晶球换成不会亮的，你到时候直接过。”

奥莉尔答应得太快，尤塔堪堪想完还缺什么，语速略快地补充道“我还没有证件。”

“嗯……那咱们走地道。”

“什么地道？”

“城门东边那个。”奥莉尔在系统里搜了下地道背景，“辛里斯以前是边境军事哨所，也是冒险者和猎人聚集地。地道就是这群人修的。后来王国的版图巨幅扩张，辛里斯就成一个普通的北方小镇了。”

奥莉尔读着科普，顺手点开旁边小红点。

结果疑惑地愣了愣。

什么叫发现攻略目标？这不应该当场提醒吗？怎么还发邮件呢？

哎呀！她屏蔽错模块了！

本来想着刚进来认真一点，不和姐妹们闲聊天了，就把交流模块免打扰了。结果直接把系统消息屏了。

现在完了，谁是尤塔？

等等，还能救，系统发消息是在凌晨1:08，那时候她见了谁？

不知道，没记……

哎呀算了，先管魔法师。

“现在总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奥莉尔拖着长音问，“那你想怎么样？这么绑着我，可没法给你扫路。”

对啊，怎么办呢？尤塔很习惯用魔法解决困难，她每天都在做类似的作业。可她确实没有学过——

尤塔垂眸上前，食指抵上奥莉尔的额间，描绘粗糙的谎言。

魔力作为纯粹的能量从指尖溢出，几乎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白色的光芒、奇异的触感、古怪的咒语，这些可以骗过一个普通人吗？

奥莉尔来这个世界，看的最多的画就是女巫绑架少男少女，吞噬他们的思想和灵魂。尤塔做的好像是这样的事，看起来却格格不入。黑暗的房屋，呼呼的风声，一圈圈捆着的黑绳子，施法者披散着天使的发色，冰蓝色的眼睛似犹豫似冷漠，她用指尖把洁白的光芒洒在她额间，耳边的声音平静且神圣，字句晦涩难懂，如自亘古而来。

“承诺，不然你会死。”

天使之姿，巫蛊之行。奥莉尔有些被震撼，她凝视着尤塔蓝水晶一样的双眼，凝视水晶里倒映着的隐隐约约的自己，开口答应，“我保证送你安全出城，不和任何人透露你的信息。”

话音落下，奥莉尔仔细感受自己有什么变化，想象打破承诺会怎么样。可能是束缚并不鲜明，她什么都没感受到。

身上的绳结被解开，对方只是捏住绳子的一头，绳子猛然扩散，像盘旋的钢筋一样立在奥莉尔周围，又像蛇一样迅速抽回尤塔手里。

奥莉尔站起来拍拍土，“走吧，”她想叫尤塔但不知道尤塔的名字。不过奥莉尔脑海中蹦出一个更贴切的称号，“路伊。”

“谁是路伊？”

“我们家乡神话里的死亡天使。反正也不知道你叫什么，送你个假名喽。”

尤塔一点不适应光明正大地拿着魔杖走在任何地方。于是她一出门软化了魔杖，让它爬进自己袖子里。

已经凌晨5点了，但辛里斯小镇位置靠北又正值冬天，7点左右才会天亮。

黑天会给尤塔安全感，即使她知道她家长快叫她起床了，她没什么时间了。

然而这时候对面还来了一个人。

“奥莉尔？！你也一晚没睡？”迎过来的少年人和奥莉尔调侃。

“是啊~诶——”奥莉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咱们的派对几点散场的？”

“一点！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珊迪爸喊得可大声了，‘都一点了还不睡觉！’”

奥莉尔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家长都喜欢把时间往多说，当时很可能没到一点。她提前离开的派对，在1：08遇见的攻略目标，这中间的时间刚好和去城门的路程对上。

所以攻略目标可能藏在餐馆，可能在自己被拖到破屋的路上，最可能就是旁边这个魔法师。

奥莉尔赶紧把少年打法走，转头和尤塔谈判：“路伊，带我。”

尤塔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奥莉尔是在叫自己，却因为不理解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要去洛恩维尔？”那里是魔法师最后的阵地，“我给家里去封书信，说我要出门远游，你假装我的同伴一起上路。没有守卫会细查车队里每个随从的证件，我们一起去洛恩维尔！”

一句“去洛恩维尔”，唤醒了尤塔尘封的记忆。

洛恩维尔，一座从早到晚都弥漫着草药味的城市。每天清晨，尤塔一推开窗户，凉凉的微风就裹挟着药味从街巷吹来。有时是清冷的苦艾，让她闻得直皱眉头。有时是辛辣的龙涎草，她只好一大清早就开始打喷嚏。甜美的迷迭香、轻柔的羽之花、恶心的恶臭蘑菇……谁让城里到处都是炼金作坊呢？

洛恩维尔，一座在夜晚五彩斑斓的城市。尤塔小时候从没见过蜡烛，照明魔法会为这里带来美丽的极光，一到天黑，夜空中就会填上一片片浮动的光影，橘黄、深蓝、幽紫……它们穿过窗户跳到墙上，把外面的夜空搬到阁楼，为小小的孩子表演皮影戏，直到她进入梦乡。

洛恩维尔，一座没有冬天的城市。那里街道上有微微凹陷的魔法刻痕，石板总是温热的。尤塔常常光着脚，和别的小孩一起在外面跑。脚丫踩过那些隐隐发光的纹路，有点痒痒的。

洛恩维尔，一座的涌动着吟诵声的城市。学院长廊咒语、法师塔里的晦涩咏唱、炼金术士持续到夜深时的反复低语，当时小尤塔在床上一边听一边笑——这个炼金术士实验又做坏了。这些吟诵声如潮水般，涌动、呢喃，在耳边忽远忽近，像在讲述古老的秘密。

洛恩维尔是知识与魔法之城，也是尤塔真正的家乡。它的声音、气味、光影、温度，都被堆在她心里的小角落里，日复一日，不见阳光，只能像蘑菇一样腐烂发酸。那种酸涩，稍微一动就要让她流泪。

“路伊——”你好像哭了。

尤塔回神，瞪大眼睛眨了眨，不让自己莫名地流泪。她想答应，她想回家，但奥莉尔为什么这么积极，这么奇怪？自己能答应吗？

可所有的路都是一片迷雾，她想回家，她又能怎么选呢？

“我带你。我们一起去洛恩维尔。”尤塔久违地念出家的名字，带上了点细微的颤音。

“这样的话，大概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行李和马车……那明天凌晨同一时间，就在刚才那个小屋见，怎么样？”

尤塔听到“明天”，心里升起恐慌。还有一整天，她要去哪里躲着？她妈妈是什么反应？她被找到了会发生什么？可尤塔从来不习惯提问，她的话经常会招来糟糕的后果。她只有一个不太安全的安全圈，就是像蘑菇一样安静呆着。她有疑问，她有需要，她有困难，可她说不出口。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五点，我在小屋门前等你。”

尤塔点点头，在场面沉默以后转身离开，在奥莉尔的注视下转身离开。往哪里走都可以，只要不暴露她的迷茫，只要让她显得正常。

进入小巷，一个转弯，她终于离开了奥莉尔的视线，而且从地上的脚印联想到了一个她能去的地方。那个小屋子，她在里面待上一天就好，谁都不用见。

升起篝火，尤塔抱膝坐在地上，大部分脸埋在胳膊里，只留一双眼睛。中长发披散在斗篷上，斗篷拖曳在地上，地面冰得会咬人，隔了层衣服照着层火光都觉得有点疼。

安静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刚才所有无措的瞬间就从回忆里猛然钻出来咬上她，所有她恨不得丢进垃圾桶里的回忆都狰狞着冒出来要把她也拉进垃圾桶。短短一小会儿，尤塔已乘着思绪的快乐几遍几遍地重历离家、逃亡、狰狞的家长、出走。直到她累得再也没法往快车里填煤了，才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