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在这白龙江,住了多少年?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十二年。我还记得你从戚家主地搬出去的原因,你的追求者,绛京而来的公子哥,赫拉以北卫家的长女,结伴闯入戚家主地,持枪胁迫要见你这个戚家第三分支掌权人,戚毓。”
那件事闹得很大,大到人尽皆知,戚家主地上下大惊失色,从此戚毓之名闯入绛京视野。戚毓为转注视戚家主地的目光,在二十四岁那年,正式搬出戚家主地,搬入距离戚家主地最远的分地白龙江。
二十四啊,和戚十三现在一般的年纪,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二十四岁的戚十三还是个公子哥,被卷入家族风云中还无可奈何,他的成长与蜕变之路还未曾开启。二十四岁的戚毓,已经早早登上金钱与权势的舞台,展示自我,展示能力,得到权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天差地别的量级,戚奉一想,手都要颤抖。那日当他得知戚毓与戚十三意外的结合,他岂止是愤怒——
他是暴怒。
那些无数为戚毓痴迷,无数为戚毓疯狂,甘愿为之牺牲、为之被利用的人们都有什么后果,都是什么结局,他怎么不知?他怎么不知?!!
戚奉揪着戚毓衣服,同行这么多年,第一次杀了戚毓的心都有了,他质问戚毓,也质问那个将在宴会上喝醉的戚十三单独留在酒店房间中的自己:“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那时戚毓身中过量的药剂,极致的药效上来之就是无比的虚弱,话都说得困难,他没有反抗,甚至束手就擒。
“咳……咳、咳……抱歉……”
他忠心的跟随者就站在一门之隔,随时可以闯入,只要他一声异响。
但戚毓没有。
戚奉冰冷的刀锋就在他颈项,割破他的皮肤,血红再往前,就是危险的地带。戚奉森冷的目光俯视他,那一瞬间,什么戚家什么各界的平衡全都没有在他的脑海。
戚毓沉默地垂下眼,他坐在地板上,靠着墙,一声没有。
“我很……抱歉……大哥……”死一般的静寂里,戚毓被戚奉以死亡威胁,仍视他为大哥,他的语调仍然平静,寡淡,毫无波澜:“十三……还在……酒店……封锁不够……完全……”
最重要的是。
“十三还……没有醒……保护……他……”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戚奉感到一阵天转地转,连退几步,手撑在桌边,接着颓唐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
“……”
“……”
“戚毓,我真想杀了你。”戚奉的声音无比咬牙切齿,他恨,好恨。戚毓闭上眼,他苍白的面色足以证明他的状态奇差,脖子上的血色染红一片。
“设计者……设计……丑闻……”他猛地咳嗽,血从被割破的皮肤更急切地涌出,“我和……十三……彻底结合……需……需制定……婚期……”
椅子腿滑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本脱力的男人霍地起身,再次暴怒:
“戚毓——!”
“没……有……别的……办法……”
“……”
戚奉急促的呼吸落入寂静的房间。
“……”
“……”
“……”
脚步声骤然响起。
挂在墙上的长鞭被戚奉握在手中,他用鞭子抬起戚毓的下巴,脸色、眼神、声音冷得惊人。
“我实在无法忍受。”
“……”
“起来,戚毓。”
戚奉转身,背对戚毓,目光里没有温度。
“我将对你执行鞭罚。放心,我会留手,不是因为留情,是因为你必须出面。”
“……”
阴影有时出现在目光中,戚奉重复。
“十二年,戚毓。”
“你搬入这白龙江后,又经历过多少风雨,多少美人讨好,权力顶峰,还需要我再多言吗?”
“你十年前渐渐开始退居幕后,所有因你曾掀起的波澜壮阔的传闻在五年前近乎销声匿迹,什么因什么果,需要我一条条说出来,然后让你想起来,或是去告诉十三本人吗?”
“不过是一些过去,我没有忘记。”戚毓的平静有时是一种冷淡,有时是一种漠然般的无视:“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戚奉语气奇怪,“好笑。”
“我有时会怀疑,你究竟记不记得那些因你而起的事情。”
“倘若你指的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无关的联想,真实与假象的缝合,我的评价是,不记得。”戚毓的声线一平到底:“很多人迷恋我,不过是迷恋一个看不穿的影子,他们真正迷恋的是他们自己,追求我是他们欺骗世人最好的借口与骗局——所有事端推给我,他们干干净净。”
“呵,你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吗?”
“是。”
“好吧,戚毓。”戚奉摇摇头,他终于知道什么叫石头心,什么叫无用功:“真该让那些人知道——不,不,他们肯定知道你什么德行,不然,他们怎么那么执着地想要打动你,想要你看见他们的真心。”
“索然无味。”
午后的阳光落在男人的眼睛里,戚毓还记得十年前他站在白龙江里,注视满园春色时的心情。
无论是权力,金钱,还是簇拥他的人群,永远隔绝不断的目光,都只让他的内心波澜不惊。
无趣,沉闷,毫无眷恋。
一切都索然无味。
那是他决定退居幕后的开端。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那些,你让十三自己探索吧。”戚奉当完坏人,甩手就走:“婚期快到了,你们别搞出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