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宥维才过来十几分钟,在这之前,他刚从他老爸陈伟达的饭局里出来,冷风吹过他耳边,抚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颜轻云,虽然下午才分开,可是现在还是很想见到她。
他借着酒劲儿给她打电话,说想去她家。
“现在?”颜轻云几乎都在电话这头闻到了他的酒气,再看了看表,“你搞笑呢吧?“然后就把电话挂了、继续追剧。
说是追剧,可心思已经有点儿乱了,她越想越后悔,真不该招惹这么个禁欲小和尚啊,一时性起,撩了人家几下,这下好了,人家都要半夜三更上门来了,万一把持不住,可怎么给孟远洋交代啊。
陈宥维不死心,又打电话求助孟英,孟英对这个继子态度一向温和友好,大事小事能帮就帮,绝不多问,只是会在事后给他老爸陈伟达交代一声。
陈宥维通过孟英联系上了她的万能秘书,秘书查了半天,想起两年前孟远洋寄回家里的一堆东西里有一本画册是专门给颜轻云的,当时她叫了一个跑腿给她送过去。
查到了地址,陈宥维火速出现在了颜轻云家门口。
喝了酒,自然胆子大了很多。陈宥维眼神不再躲闪,几乎黏在了她身上,看着她穿一身暖融融的可爱家居服,卷发慵懒自然地披着,完全又没有了早上那副干练女强人的模样,不由自主望着她迷迷糊糊地笑。
颜轻云把他拎到沙发上,心痒难耐。这么个混血帅小伙,笑起来真叫人把持不住,怎么偏偏就是孟远洋她弟!
不管了,都送上门来了!颜轻云靠过来凑在他脸上,眼睛扑闪扑闪,“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比你更想!可是我们得先约法三章!”
陈宥维点点头。
颜轻云真的一本正经地说: “绝对不能让你姐知道。绝对不用相互负责。绝对不动感情。只是玩一下,just play!understand?? ”
陈宥维听到她这样说还是有一点点难过。他长这么大一直严守教规,又一直读的是男校,直到上大学,专业里基本也都是男生,他确实没有和女孩子交往的经验,可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爱情是神圣的,并不是just play
颜轻云看他有点犹豫,坐直了身,“还是算了吧,远洋说你们家族那边是天主教什么的,禁止婚前。。那什么,所以你还是老实点儿吧,我让你姐接你回去。” 说着就站起来准备给孟远洋打电话。
“不要不要,” 陈宥维急了,去抢她电话,这么一拉扯,颜轻云跌坐在他怀里,陈宥维趁机将她抱紧。
此刻真的是身体的接触带来巨大的生理性刺激,已经完全压制了陈宥维内心的教规,理智,还有对于爱情神圣的幻想。他情不自禁地把脸凑过去,已经闻见了她唇边鼻翼和脸颊上散发的淡淡香气,看见了淡黄灯光下那细细的微不可见的小绒毛。。。他现在只想。。。
门铃声突然大作,急促又暴躁。
紧接着又是狂乱有力的咚咚咚敲门声。
陈宥维被突如其来的噪音打断,勉强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起身先去开门,然后则是一惊,
颜轻云刚刚放下的愧疚之情在孟远洋走进客厅之后瞬间升起。
“远洋。。你怎么来了。。”颜轻云猛地站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场景。
“不是说好了,不泡我弟的吗。”孟远洋眼神刀过去,颜轻云真有点害怕了。
“姐,我都多大了。你还管这些事,大家只是玩玩而已。”陈宥维想替颜轻云解围。
“哟。你小子开窍了?”孟远洋往沙发上一靠,她知道也管不了这事儿,只是看着陈宥维警告他,“那你们就玩儿吧,到时候你别哭鼻子。”
孟远洋这是默许了?颜轻云赶紧坐下贴着她,“你放心吧,肯定不会少他一根儿头发丝儿!”紧接着又转移话题: “你这么晚来干嘛?”
“躲江屿舟。。”
颜轻云一听她说话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今晚得奉陪到底了,她起来扯了扯陈宥维的衣领,打发他去楼下买点儿烤串儿和啤酒,准备和多年的好闺蜜彻夜长谈
陈宥维乖乖去了,虽然他心里还有点遗憾,刚才差点儿就要拥有人生中一个及其重要的体验,可转念又想,来日方长嘛,也不必急于一时。
两个好闺蜜就这样抱膝坐在茶几旁边。
颜轻云又给她支招儿:“有什么好躲的,你就正面跟他刚,既然他这么上赶着过来,咱们就充分利用他的资源,把他榨干掏空,等他没用的时候就一脚把他踹开!”
“可有时候我就是不想见到他。”
“那你就在见面的时候尽量挖苦他,讽刺他,嘲笑他,打击他,反正也是解解气嘛。”
“我早就不气了。”
“少来了你,你只是把气给压抑住了。”颜轻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很擅长压抑自己。你自己都没发现。不然你刚才差点把我的门都给锤烂是怎么回事。你一见他就生气。”
是吗?孟远洋开始陷入了反思,她真的这么多年只是把分手时的愤恨悲痛压抑在心底了吗?她自己也说不清,理不明。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我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到底什么样。”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颜轻云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以前特想吐槽你,可是你当时在热恋嘛,我也不好意思说太直接,后来你分手了,我也不能去雪上加霜对不?你现在真让我实话实说??”
孟远洋点点头,等待她真诚的批判。
“你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最强恋爱脑!”颜轻云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吐露出来,感觉轻快了不少,又补了一句:“而且是恋爱脑里的超级智障。”
“真有这么夸张?”孟远洋后来也知道自己是恋爱脑,但感觉应该没她说得这么夸张啊?
陈宥维拎着一堆吃的喝的回来了,他老老实实坐在颜轻云那边,轻轻靠着她,“两位姐姐继续聊,我给你们端茶递水。”
颜轻云越看他越顺眼,这么乖巧听话,禁欲又闷骚。她突然改了主意,不能这么快就跟他进入正题,得先吊着他,跟他来回拉扯一番使劲逗逗他才更有意思。
“我也就是稍微主动了一点儿吧。”孟远洋越说越心虚。
“稍微?人家刚认识你,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地把自己全都奉上。”颜轻云开了一罐啤酒,“还没认识的时候,只是知道人家名字,就整天张口闭口都是江屿舟。我那时候都快被你给烦死了。”
在颜轻云的回忆中,恋爱脑的孟远洋是很可怕的。
那时候两人不过刚刚认识,她就整日抱着手机,不是翻来覆去地看他几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就是在期待他发来消息,或者是在输入框不停地打字,最后又删掉,纠结这个那个,课也不听,书也不看,一张口就是江屿舟balabalabala,宿舍其他几个女孩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有她颜轻云忍了下来。
随着两人有进一步发展,孟远洋的恋爱脑也更严重了,有时候她发出的消息江屿舟没有及时回应,她就开始胡思乱想,各种猜测、
“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孟远洋又焦躁起来
“人家是演员啊,虽然是群演,但是也不能一直看手机的啊!”颜轻云真的无语。
孟远洋还是经常持续这样的状态,颜轻云当时很想劝她正常一点,认真学习,好在是孟远洋底子厚,人也聪明,期末的时候总算是勉强没有挂科。
恋爱脑发展到最后几乎就快要失去自我,当然更没有朋友了,有一次孟远洋和社团小组的活动正进行到一半,江屿舟说来学校找她,她竟毫不犹豫地放下其他人前去赴约,所以当孟远洋说起不想出国留学的时候,颜轻云丝毫不感到惊讶,恋爱脑当然也没有梦想了。
“我不想离他太远。”那个时候的孟远洋认真说道,“在国内继续考研吧。”
就你这状态还能考上研?颜轻云不想当面刺她。
“不然就直接工作吧。”孟远洋好像也不在乎了。
唉。颜轻云只能在心里叹气,这好好的一个姑娘,本应该前途无量,怎么就得了恋爱脑这么严重的病呢?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好随意道:“好自为之吧,姐妹儿。。。”
从俩人大一认识,颜轻云就知道她的梦想是中式建筑,她从小就学美术,有非常深厚的美术功底,尤其是喜欢画各种类型的建筑,城市风光,她经常临摹各种寺庙,庭院,宝塔。家里的画堆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她大一就说大学毕业要去法国深造,然后再回国把中式建筑发扬光大。
可你看看恋爱以后,唉,恋爱脑真是害人不浅。
终于在这么多年以后,颜轻云终于有机会吐槽她当年真的病得不轻:“还好啊。你也不算病入膏肓,吃一堑总算长一智,彻底把你恋爱脑给治好了。”
“难怪那两年我回国,我姐老是没空搭理我呢。病得不轻病得不轻。”陈宥维在一旁趁机也嘲讽她几句。
颜轻云摸了摸她的头:“不过这也很难避免。恋爱脑的诞生大多都和幼儿时期亲密关系的缺失有关。”
孟远洋无力地笑了笑。是啊,她好像真的很缺爱。
从小就不见父亲,只有一个忙忙碌碌永远都扑在工作上的母亲。小姨再好,也弥补不了她内心的那份空缺,那种不被关注,没有陪伴的恐惧早就深深刻进了她的潜意识里。直到江屿舟的出现,她进入了一段亲密关系,就不自觉地开始在他身上寻找童年的缺失。
缺爱的人总是会向亲密关系里的对方献出自己全部的爱。
直到两人分手,孟远洋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心有多么的匮乏才会在这段感情里那么痛苦,她是掏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爱去爱他的,分开时,她已经是个空心人了。
但是人往往在致命的低谷时,在绝境的悬崖边,在粉身碎骨的瞬间才会生长出一个全新的自己。孟远洋终于明白人总要先爱自己,成为一个完全的人。那爱才会溢出来,和他人的爱交汇创造全新的爱,而不是像献祭一样掏空自己,成为一个躯壳,那并不是爱,而是真正的恐惧。
孟远洋从这份恐惧中挣扎了出来,关于童年时所有被忽视被遗忘的瞬间,她选择接受与和解,所有不被爱的时刻,她选择去平静的拥抱自己,爱永远在自己的心中,而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孟远洋喝完了两罐啤酒,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播放,“看来当初和他分手利大于弊啊,这么说我该谢谢他咯,谢谢他把我的恋爱脑给治好了。”
“。。。”颜轻云细细想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看看现在孟远洋有多优秀,都是分手以后化悲愤为力量的结果啊,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要是当初根本没和他在一起,你现在说不定是什么500强董事长了呢!”
“姐,真看不出来你以前是那样的,现在可是个完全搞事业的。”陈宥维说:“赵姐夫和你那么好,你说分手就分手,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是啊,”颜轻云竖起大拇指:“决断清醒的令人佩服。”
“过奖过奖了。”孟远洋举起啤酒罐,“来吧来吧,为了我治好恋爱脑而干杯!”
“恋爱脑是治好了。可是你把对他的气愤和不满还是藏在心里了。”颜轻云伸手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你现在是比以前更知道怎么先爱自己,但是你对他的感情也还在。”
孟远洋心道:回国之后每次看见他,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平静,淡漠,无所谓。而是生气,怨恨,不满。真正放下的时候,应该是只有平静。
“你对赵立鸣才是真的没有感情了。”颜轻云怀疑地问道:“你真的爱过他?”
被她这么一说,孟远洋真的发现她对赵立鸣的感情是如此平静,即便马上就要真正分开,她还是波澜不惊,只有赵立鸣一个人在那里痛苦和纠结。
“爱过。。。吧。”孟远洋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开始怀疑自己。
陈宥维靠着颜轻云睡着了,两人把他扔到沙发上继续促膝长谈。
两个好闺蜜从过去聊到现在,从男人聊到女人,从感性聊到理性,孟远洋理似乎清楚了一点思路,如果她真的想完全从那段痛苦感情中走出来,是不是要和江屿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过去,把对他的生气,不满和怨恨统统释放掉才可以呢。
直到后半夜两人才渐渐入睡。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出,颜轻云习惯性地摸了摸手机,弹出的消息让她瞬间清醒。
一声长啸划破屋顶。
“孟远洋!你又上热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