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清?”又一人掀开帘子,竟然是李世。
陈言清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李世忽然一笑,说:“你找谁呢,就我一个人。”
陈言清撒谎说:“我看那两个人来没有。”
“你放心,他们还得去趟派出所。”李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掏烟盒的时候停住了。
陈言清说:“我没什么事。”
“他们那个老大,也在这里住院呢。”李世低声,“据说那晚他们从酒吧出来后,跟人打架了,那边的人把他们的老大打得脑震荡。”
陈言清烦声道:“真是倒霉。”
“以后他们绝对不会再找上你,我保证。”李世冲他竖起四根指头。
看着李世,陈言清忽然问:“楚叙池呢?”
李世脸上露出八卦笑容,正要回答他的话,他又说:“你走吧,多谢学长的爱护。”
“诶,我还没说楚叙池的事呢。”
“楚学长的事,我也不该多问。”
“你怎么界限感这么严重啊?咱们不还一块喝了酒么?”
“就那?”陈言清起身,他也要走,他还得赶车呢。
“送你一程。”李世跟着起身。
李世把他送到家门外时,恍然道:“还以为你跟家人一块住呢,没想到你是一个人啊?”
陈言清冲他道谢,钥匙始终握在手里没去开门,李世识相挥手跟他说拜拜,接着下了楼。
陈言清等了会儿,才来到三楼找自己的书包。
不见了,应该是被那两人拿走了,陈言清心里有点烦躁,但还是安慰自己,没事,不过几本专业书跟一个包带坏了的书包,再买一个就是了。
陈言清收拾好东西,背着一个旅行包下楼去车站,他要坐一晚上火车,抵达南方小城。
这不是楚叙池第一次来这座南方小城,高二的时候,他也曾来过一次,那时是盛夏,到处是绿意,走在街上燥热非常。
他提着公文包从大楼走出来,脑海里怀念着那年盛夏,走到街边,准备打车的他看见公交车站前站满了人,不如他也坐公交吧,还能在车上看看这座城的风貌。
慢悠悠走着的时候,一辆公交车经过,楚叙池微眯眼看去,一霎而过的,窗边的年轻男人的侧脸,是陈言清,他回来了?还是看错了?
楚叙池跑几步,但很遗憾,这辆公交并不会在这站牌前停,他的跑动惹来等车人的目光,他垂眸一笑,笑话自己。
车辆在距离精神病院很近的站牌停下了,车门开,只有陈言清一人下车。
除了背上有个旅行包之外,他一手提着水果跟面包,一手提着一袋子生活用品,下车后他脚步停顿,往回看,刚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好像看见一个特别像楚叙池的人。
夜色笼罩天空,晚上有些湿冷,楚叙池坐了一下午的公交车,他将这座城看了个遍,大片街景映在他沉静的眸中,在黄昏之时,他照了一张照片留念,并设置为微信背景图。
最后他抵达他今晚的目的地,老城区的一个老小区,这里跟几年前没什么两样,他靠着清晰的记忆走到一栋楼前看了很久,可能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面前这栋楼的窗子没几个是亮的,要走时手机响了,他背靠着树接起电话。
“没赶上车。”他说。嗓音有些哑哑的,因为一下午没开腔了。
“你怎么可能没赶上车啊?”李世问完又说:“陈言清昨天进医院了。”
楚叙池一下站直了,眉头拧得紧紧的,他微低头,路灯把他掺着怒气的眼睛照得漆黑的模糊,听完李世的娓娓道来,他才略松了眉头。
“也是没想到他没什么朋友,又是一个人住,怪可怜的,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对陈言清怎么样了。”李世说。
“那个郭同之呢?”楚叙池问。
李世问:“郭同之是谁?”
楚叙池沉默了。
李世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究竟是不是喜欢陈言清啊?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的行为也鬼鬼祟祟的,还经常一个人在校园各处徘徊,你忘了你的绯闻就是这么来的了?我看你很快就会有下一个绯闻对象了。”李世的声音转为肯定,“那就是陈言清。”
“挂了。”楚叙池挂了电话,转身要走时看见刚从小区门口进来的陈言清。
楚叙池眼瞳一下精神了,他眨了一下眼,边走边把放在黑夹克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
夜色浓重,特定地点才有路灯,往门口走时,眼前景色更加昏暗,但背着旅行包的陈言清确确实实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楚叙池看见他旅行包垂着几根过长的拉链带子。
“你怎么在这儿?”陈言清的语气充满了质问。
静谧了片刻,楚叙池有些灰心的说:“我来这边开会。”
“不止是开会吧?”陈言清盯着他,很失望的说:“你知道的挺多,你还知道我的住址。”
楚叙池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里,夹克没拉上拉链,下摆微微向前阔着,他里面只穿一件黑T恤,下颌线锋利一条,与夹克立领相得益彰。
他好像不打算开口了,眼神淡淡看着陈言清,好像也挺失望似的。
陈言清狠狠刮他一眼,快速经过了他身边,一路疾步到楼梯口,陈言清扭头看向楚叙池,他还站在那儿,站得笔直,像个定住的雕塑。
进了屋后,陈言清没开灯就摊在了沙发上,一些灰尘浮起来,他咳嗽了一声,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想起今天白天在精神病院发生的事。
他来得很巧,推开门看见几个纹了身的中年男人坐在妈妈的床边,袁阿姨不在,他将东西放在门口就去找保安。
期间碰上了在其他房间查房的袁阿姨,陈言清很着急的说:“有人在她房间里,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我就要报警。”
“他们几个啊?”袁阿姨一脸狐疑,“他们说是认识你呢,专门替你来看看你妈妈,还提了些水果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依稀还记得他刚才那一瞥里,妈妈手里就拿着一个苹果。
陈言清心中一怒,来到病房推门而入,在那几个穿短袖的纹身男不怀好意的注视下,把妈妈手里的苹果拿掉了,顺便还将放在床脚的果篮也一并扔到了垃圾桶里。
妈妈的状态一下变得不好了,微笑也没有了,像看敌人一样看着他。
“这是咋啦?”袁阿姨跑进来,警惕的看了圈那几个纹身男,问:“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告诉你们,保安马上就到了,这里可是医院。”
“不就是精神病院么?”一个纹身男站起来,他跟垣城的那位兄弟通过话,经过调查他现在对陈言清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带了人来看望陈言清的妈妈,就是为了让陈言清吃一个担惊受怕的苦头,见眼前的大学生双眼狠戾的看着他,他说出了他所知道的那些话,
“你现在倒还怪上我们来了?要不是那个什么楚帮忙,我们能知道你妈妈在这儿呢吗?你要瞪就去瞪那个楚去。”
“滚出去。”陈言清说。
“你还不信呢?我们可还是一块来的呢,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见你这位朋友?让你知道知道他的真面目?”
纹身男撒谎不打草稿,他也知道垣城有个很有钱的楚家,他一贯看不上这种清高的富裕家庭,再加上这楚什么还打了他两位兄弟,所以他在外能怎么诋毁就怎么诋毁。
陈言清正要亲自赶人的时候,保安来了,要把他们几个纹身男带出去。
其中一个纹身男冲陈言清一笑:“你最好是好好学学这待人处事吧?以后在外面都客客气气礼礼貌貌的,别再卖酒骗人。”
“我怎么就骗人了?”陈言清往前走一步,被袁阿姨拦下。
房间里没了那些人之后,显得安静了很多,妈妈的哭泣声很低很小,袁阿姨把陈言清按坐在椅子上。
陈言清垂着眼,听见袁阿姨说:“言清,有什么误会你跟你妈妈说说,不要一声不吭的,我先出去看看他们那些人到底走了没有,一会儿再进来。”
袁阿姨走后,妈妈带着哭腔大叫道:“我讨厌你!”
陈言清不说话也不抬头,妈妈就这样一直一直说讨厌他,说了十几遍之后,陈言清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里接听。
“最终候选人出来了!这可是超级大八卦。”郭同之惊喜的说。
陈言清静静等着他说下一句,侧目看了眼趴在桌子上小声吸鼻子的妈妈。
“是程光学弟!”郭同之那边传来游戏音效声,陈言清认真听着,他大声说:“并且我刚才才得到的劲爆消息,昨天早上,楚叙池还去找程光了呢。”
“哦。”陈言清很失落,“挂了,我要陪我妈。”
他挂了电话后坐回椅子,正要开口,妈妈躺下去,扯过被子盖住了脸,陈言清忽然就说:“我也讨厌你。”
“我更讨厌你!”被子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很激昂的声音,很笃定的声音。
陈言清猛然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扭过头看着病床。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该吃他们的苹果,我丢掉你的苹果,是因为怕里面被掺了什么东西,他们不是好人,所以要赶他们出去你现在明白了吗。”
陈言清沉声说完这些,反问:“你不会觉得比起他们,我更坏一些吧?所以你说讨厌我。”
“你刚才也说了讨厌我。”这回妈妈的音调低了许多。
我讨厌你是因为爸爸,陈言清知道只要一提爸爸或是名字,妈妈就会发病了,他只能在心里这样说。
他先去找了袁阿姨,后又回来拿旅行包,走时对妈妈道歉,并说:“我明天再来看你,然后我就回垣城了。”
妈妈掀开被子瞪了他一眼,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从公交车上下来,沿着路边一直走,这边萧条,没什么人影,十分安静。
当他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竟然看见了楚叙池,他心里头一声轰隆,因为那几个纹身男的话讨厌起楚叙池来。
回想完这些,陈言清翻身拿出手机,点开大三实习群,点击了退出群聊,他错过了楚叙池的微信封面。
楚叙池盯着这张微信封面许久,出租车外是一晃而过的街景,坐车的这段时间里,他把陈言清对他说的那句话回想了千万遍。
陈言清走到楼梯口回了头,对还站在原地的他说:“赶紧走,我讨厌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