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黑衣人艰难的爬上围墙,他探出头,巷子空无一人。
“真他妈能跑!”
黑衣人翻过围墙,落地时,他因帕安抱摔受伤的左膝立即传来一阵剧痛。黑衣人龇牙咧嘴,一瘸一拐骂骂咧咧的走进巷子。
他拿出通讯器,对着那头没好气道:“那小子真警惕,没抓到,从东区八街逃走了。他跑不远,你放心。对,带人去围他。”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黑衣人陡然提高音量:“我怎么知道那安瑟尔是真是假?他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一直是老昆西单方面宣称他有安瑟尔的支持。什么?安瑟尔在找帕安,说要剁了他?”
晚风拂过凯西星的街道,将垃圾桶上夹着的纸片吹得簌簌响。黑衣人皱着眉,边打电话,边走向垃圾桶,猛地拉开。恶臭铺面而来,熏得黑衣人当即倒退两步。
“我擦这味…”他呸呸呸了半天,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帕安又是提前又是取消的,以安瑟尔的脾气,这也说的过去。这么看,他倒是真心来做生意的。没事,咱们把帕安剁了给他送过去也是一样的,帕安的货,不都得从咱们手里拿吗?”
“安瑟尔现在肯定愿意和咱们直接做生意。”黑衣人捏着鼻子,一连打开了三个垃圾桶。凯西星的街道清洁一贯做的稀松,垃圾桶三天不清是常态,垃圾满溢出来,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藏进去了。
但这黑衣人还是捡了根树枝,仔仔细细的扒拉了一圈,的确没找到人后,他丢下树枝,往巷子口走去。
就在这时,他余光扫到了地面上的一抹红。
“嗯?”黑衣人走过去,那是两滴血,新鲜的,刚落下的。顺着血滴的方向看去,一个破旧的矮柜映入眼帘。
“哟,挺能藏。”他嘴角挂起势在必得的笑容,故意使劲跺脚,制造出远离的假象。果不其然,在听到动静后,柜门轻轻动了动。
黑衣人放轻脚步,小心的靠过去。
他将枪口对准矮柜,缓缓靠近,在距离柜门还有一臂距离时,黑衣人猛地加快步伐,一把上前拉开柜门。
“找到你……猫?”
一只白色小猫蜷缩在柜子里,玻璃珠一样透亮的眼睛胆怯的望向他,小小的喵了一声。
黑衣人看到猫咪左前爪上的血渍,反应过来。
我刚刚打中的是猫?
黑衣人迷惑的放下粒子枪,烦躁的抓抓头发。
猫将自己缩在角落,可怜巴巴的。
它使劲舔着左前爪上的伤痕,喵的一声比一声大。黑衣人害怕这小畜生招来人,蹲下身,伸手去抓它。
猫咪受惊,亮出爪子狠狠抓在男人手上。
“嘶。”
血珠立刻从伤口渗出,男人咬牙切齿的看着猫,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俯下身,拎住猫的后脖颈,将猫从柜子里拽出来。
“妈的。”他单手卡住猫咪的脖颈,将猫高高举起,狠狠往地上一砸。预想中骨骼破裂的声音并未传来,黑衣人反而觉得手中一重,眼前一花,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那白猫在一瞬间变成纤瘦的少年,他一脚蹬向黑衣人的腹部,借力一击踹的黑衣人眼冒金星,不等他反应,少年已经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粒子枪,拿起枪托对着他后脑就是一下。
砰。
黑衣人脱力倒地。
盛从然抓起地上矮柜边的衣服,匆忙穿起。左臂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血,他扯下衣角,草草包裹。
就在这时,盛从然顿感脚腕一凉。低头一看,那黑衣人趴在地上,正阴恻恻的笑着望他。
“就你那点手劲,不会真觉得能打倒我吧。”
黑衣人手上用力,盛从然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他惊恐的看向面前的黑衣人,不等他说话,黑衣人抽出腰间的皮带,三下五除二的系上他的手腕。
“你……”
咚!
盛从然看着黑衣人的瞳孔失去焦距,眼中还带着些疑惑和不甘,软趴趴的栽倒在地。
盛从然咬着牙看向来人,将自己没说完的话补齐:“你要磨叽到什么时候?”
帕安举着脏兮兮的棒球棒,声音颤抖:“我我我没干过这事儿啊!”
盛从然只觉自己手臂疼的要断了,本来就有枪伤的左臂又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他疼的直掉眼泪,崩溃道:“你在报复我?”
“我怎么敢?”帕安是真不敢,他上前解开盛从然手腕上的皮带,两个人踉踉跄跄的离开巷子。
两个人不知道黑衣人什么时候醒来,一分钟也不敢多留,急忙向距离最近的警局跑去。黑衣人那盲打的两枪一枪崩坏了盛从然的通讯器,一枪打在了盛从然手臂上。在这种时刻,帕安的狗屎运和盛从然的非酋显露无疑。
“你果然脑子好使。”帕安当时本想立即逃跑,盛从然拽住他,把他藏进隔壁巷子的纸板箱里。他随手从垃圾桶拽出一根棒球棒,塞给帕安,忍着疼说:“现在跑他很快就能追上我们,弄晕他,然后去报警。”
帕安哆哆嗦嗦的问:“怎么,怎么做?”
盛从然冷冷扫他一眼:“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帕安闭嘴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盛从然变成小猫,钻进矮柜。
他目瞪口呆,心说,天爷啊,他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东西?
疼痛不断袭来,盛从然已经是满脸泪痕,奔跑的颠簸不断加重他的痛苦,但盛从然不敢停下。
“你的通讯器,还在身上吗?”盛从然艰难道。
帕安立刻回答:“在啊,怎么了?”
警局就在前方不远处,但盛从然拉住帕安,拐进一个废弃已久的仓库。
盛从然与帕安合力关上铁门,锁好,脱力的倒在楼梯边。
“警局旁边,有一个和刚刚追我们的人,穿一样衣服的。”盛从然伸手,拿过帕安的通讯器,快速输入一段通讯号。
帕安根本没注意到警局门口有谁,他看着盛从然拨出电话,小声问:“你给谁打电话?”
“能救我们的人。”盛从然不想暴露左峋,含糊道。
……
“他,他不是取消交易吗?”
祁烨看着那串熟悉的通讯号,叫停自己全副武装的下属。
“是。”左峋将手机与监控设备相连,严肃道,“做好暴露准备。”
从帕安取消交易那一刻,祁烨和左峋已经自动认为任务失败,准备进行强攻。左峋还用着安瑟尔的身份,帕安三番五次戏耍金主,他不来点脾气反而不正常。既然有可能暴露,就先控制住帕安,只要还没惊动到“灰影”,一切都好说。
但就在这时,帕安打到了左峋的私人通讯器上。
祁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周围安静,看着左峋按下接通键。
“左峋。”
不等左峋继续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通讯器传来。祁烨和左峋当即变了脸色,左峋立即问道:“你在哪儿?”
“东区八街警察局附近的仓库。”盛从然听到左峋的声音,放心了大半,“有人,有人在追杀我们,我受伤了……”
“躲好,我立刻过去。”左峋抓起通讯器,冲出咖啡厅。见情况不对,麦迪斯键盘都要敲出火星子,赶紧提示左峋:“少将,少将别挂通讯,继续聊我好定位。”
“伤到哪里了?”左峋放缓语气,“严重吗?”
盛从然不知道严重不严重,但挺疼的。在帕安诧异惊慌的目光中,盛从然泪水决堤,委屈道:“不知道,对不起……”
左峋一听这话脑袋都大了,盛从然能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肯定是危急到一定地步,而且他用的是帕安的通讯器,左峋怀疑盛从然被帕安绑架,问:“还有人和你一起吗?”
盛从然点头:“帕安。”
祁烨跟上车,听到这句话,他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靠,”他压低声音跟麦迪斯抱怨,“帕安怎么发现的,我给他做了侧写,他不该有这个脑子啊。”
左峋的通讯器太好,祁烨的话一个字都不少的传到帕安耳朵里。他瞪大眼睛,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
“我,你们,”帕安满脸不可置信,“我被骗了?我真被骗了?哈利培根那个混蛋玩意!”
左峋问:“帕安在哪?”
“在我身边,”盛从然回答,“不是他,是一群黑衣服的人,追他,误伤了我。”
黑衣服人?
祁烨听见,死了的心又死了一遍。
是灰影。
灰影的审美不咋正常,每个人都穿着灰不拉几的衣服,天色昏暗,盛从然很可能将灰衣服看成了黑色。
帕安这个人做生意还挺有信用,因此平时仇家不多,但他也不算聪明机灵。祁烨一直不理解灰影为什么会选择帕安当代理人,现在看来,灰影很可能是想牺牲一个代理人来确定自己是否被联盟盯上。
他们被反向钓鱼了。
如果帕安没有取消交易,他们真的顺利逮住帕安,届时很可能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估计有人专门盯着帕安,一旦被联盟发现,他们就找机会处理掉他。
麦迪斯将定位连接车辆导航,左峋一脚油门出去,开车像是开飞船,他语速飞快,安排道:“把定位同步二队,祁烨,接你两支队伍用用。”
祁烨立刻回答:“三队五队都在凯西星待命,现在跟着咱们的是四队,交给你们了。”
“好,”左峋说,“以仓库为圆心,半径200米,即刻封锁。灰影的人还来不及撤,遇到可疑人员直接扣。”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改变策略。左峋原是因为接触不到灰影的人,才伪造身份循序渐进,但现在人都跑到凯西星,跑到他面前了,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必要。
左峋:“急救小组随行,做好重伤员接收准备。”
……
盛从然昏昏沉沉,他靠在楼梯边,意识逐渐涣散。
帕安蹲在他身边,不安的四处打量。
仓库废弃已久,一楼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已经堵住。但看着二楼因风吹日晒变得残缺不已的天窗,帕安还是有些畏惧。他现在既害怕外面那伙追杀他的人,又害怕一会儿被左峋堵住。见盛从然逐渐陷入昏迷,他悄悄起身,拿走盛从然手边的通讯器。
盛从然的伤势比他自己预想的要严重很多,从左肩开始到左上臂遍布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帕安不忍细看,于是挪开眼睛。
他轻手轻脚的爬上楼梯,打开通讯器的全息功能,探出窗外。
原本停留在警局附近的黑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警惕的四处张望。帕安注意到他左耳上似乎带着一只无线耳机,耳机在夜色下微微闪烁蓝光,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格外显眼。
那人在原地踱步,片刻后,他面色一沉,转身离开。
见那人走远,帕安松了口气,他回头望向昏迷的盛从然,按下决心,半个身体探出窗外。他想借着排水管从一楼滑下去,因此小心翼翼的挪到窗户边缘,手指向一旁光滑的水管够去。
突然,帕安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向警局望去。那离开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回到原地,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帕安被惊出一身冷汗,立即试图回到仓库内。不远处的马路上响起汽车的轰鸣,黑色轿车急速逼近,帕安意识到那是谁,他也顾不得其他,当即要张嘴呼救。
黑衣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举起手中的粒子枪。
轰——
盛从然被一声巨响惊醒,他手上的手臂现在开始麻木,这对他来说,反而好受一些。刺眼的光芒从仓库大门处传来,盛从然眯起眼,过了两秒,才看出眼前的光源来自一辆轿车的车灯。
那辆车直接撞开了仓库大门,地面上一片狼藉,轿车却完好无损。盛从然心中感叹车辆制造工艺,摇晃着起身。他恍惚间看到车上跑下几个人,招呼着什么,救人?
救人?
盛从然用完好的右手拍拍额头,他藏在纸箱后面,车上的人一时没看到他。他想喊,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盛从然!”
盛从然看见了左峋。
我在这里啊,我在这!
盛从然用力站起,但就在站起的一瞬间,他两眼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后,盛从然又躺回地上。他的脸贴着冰凉的地面,这次终于能看清了。
他流了好多血。
真的好多。
盛从然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寒冷,他控制不住的发抖,很快,视觉逐渐涣散,感知正在消失,耳边的声音扭曲拉长,像是走音的圆号声。
很吵,特别吵。
“盛从然,盛从然!”
好像有人过来,抱起了他。盛从然用力睁开眼睛,伸出自己还完好的右手。
左峋握住他。
“在这边!”他听到左峋喊,但真的好吵,吵得盛从然脑袋都痛了。
“你能,别叫吗?”盛从然靠在他怀里,像左峋在飞船上捏小猫嘴那样,试图有样学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抓不到左峋。
盛从然又有点生气了。
看到盛从然的状态,左峋心凉了半截。他紧紧按住盛从然肩膀上的出血点,第一次觉得祁烨那引以为傲的随队急救组动作那么的慢。
怀里的人在虚空中摸索一阵,突然一瘪嘴。
左峋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控诉:“你又欺负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