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驴（小皇子） 第17章 016

黄昏后，叶九去临近的镇子上送信。

那镇上有买卖的集市，来来往往人很多，屋檐下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撑着竹篮卖炊饼的少年。

那少年是新来的，手脚却很利索，叶九走过去时，那少年正跟一个童子做买卖，片刻后，买炊饼的童子蹦蹦跳跳地从她身边离开。

叶九拿了钱给他。“两个炊饼。”

“好嘞，来了。”

少年接过炊饼钱放到了腰间的灰布口袋里，四周嘈杂，叶九靠着土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这个送往杏花村，卖豆腐的赵源家中，他女儿的来信。”

卖炊饼的少年模样普通不打眼，放人堆里怕是找也找不见。他嘻嘻笑笑地接了后，又不经意间还回来一张纸条。叶九撕开瞧了一眼，上面没多少字，只写了时间，地点，最后还特意标注了天气。

十日后大雪。

……

今年许久不降雪，这场大雪将会来得又急又凶。

这场大雪会下的很大，人走在路上三五尺外分不出男女，三丈外分不出人畜，更分不清东西西北，走不了几步道。

这场自西北而来的冷风将又急又猛，完全阻塞车队行走的道路。

他们一行人将会在抵达清溪县的前两天被困在某个进出不便的小村子中，停滞几天后，才能再次启程。

叶九随手将纸条揉皱了，吃进了嘴里，那少年便又给他递来了两张炊饼。

叶九抬了抬眼皮：“走了。”

“唉，好嘞。”

“哦，对了。”青年走了两步又折返，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折扇，抛进了那少年怀里，后者愣了一下，抓了一下差点没抓住。

“这是？”

“给你家公子的礼物。”

少年：“?”

“多年未见，请你家公子帮忙，总要给点谢礼才是。”

“……”

少年是大户人家的家养子，他随着主子好东西见多了，真的许久没见过不值钱的礼物了。他愣了一下，但也只怔了一小会儿，就高高兴兴地收起来了。

因为这扇子确实好看，竹制的扇骨，绢质的扇面，可以放很久……公子应该会很高兴。

“嗯，那就之后再见。”叶九晃了晃手回去了。

在清溪县再往南有一处城郭，那地方是关中富饶之地，一面临水，水面船只往来，可走河道入江南。

那少年炊饼卖到晚间，同周边小贩一起收拾东西离开。

那把扇子被人小心的打包起，携带在胸前，转了几手后经人骑马送至城中。

那城中有一处人家，书童脚步轻快，穿过一道道的走廊，一层层的院落，再进门，在叠山叠水间，入眼先见的是一处人工湖畔，湖中有一方六角攒尖小亭，飞檐翘角，挂落楣子雕花精细，亭中有一公子，蓝白衣衫，玉石做冠，模样清俊。

“公子。”书童圆溜溜的一张脸，看起来十分讨喜，他将扇子递了上去。

“她怎么说？”

“回公子，叶姑娘她什么也没说。”

“这丫头，什么也不说？”那公子握着那把折扇，轻摩挲着扇骨，笑道：“许久不见的见面礼，请人帮忙的谢礼，分明该是两件礼物……她倒真小气。”

话虽这样说，那顾家的大公子却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他嘴角扬起了个弧度，旁人看不出，但与他一起长大的书童却能看出的。

公子是高兴的。

顾安易将折扇重新折起，片刻后又吩咐旁边的小厮。

“去做只扇套来，就用上次你我出门时新得的那卷绸缎。”那小厮应了。顾公子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与他叮嘱：“做仔细着些，绣娘去请秀坊的宋姑娘，叫她操手。”

“是，是。”

“对了，老夫人回来了吗？”

“还没呢，老夫人烧香去了，还要一日才回。”

“这样啊，那就等她回来了，你把这消息送过去。”

“是。”

“就说……”顾家公子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一时间卡了壳，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轻笑说：“算了，我自己去与母亲说吧。”

……

车队一行人宿在一处人家。

冬季天黑得早，叶九顺着长长的土坡路回去，她回去的时候天就已经很晚了，赵姨娘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知道信已经送出去了，谢了她许久才离开。

村子里天黑了就安静了。

姜家的那位少爷并不老实，这些日子他不痛快，他嫌马车墩屁股，又嫌弃饭菜不够好吃，晚上睡觉被子不够软和，时不时的找茬儿，有时是丫鬟的，有时是他的小厮的，有时是叶九的，但说起来最好欺负的还数他的哥哥。

夜晚，姜小宝带着两个小厮，把姜舟堵在村里的一角，叶九过去的时候双方正是对峙阶段，还没有上升到拳脚功夫。

不远处村口有老黄狗的叫声，四个人对峙在土路两边，姜舟势单力薄，又弱小又无助，像是个小受气包。

叶九虽然护短，但比起这个，她更觉得忍气吞声的姜舟更叫人手痒。

于是她只把两个小厮支开，叫他两个变成一对一的单挑，她自个儿站在土墙上旁观。

这两个小孩子，一个胖的一个瘦的，一个高的一个矮的，胖的那个矮，瘦的那个高，按理说该是势均力敌，菜鸡互啄……只可惜小受气包没支棱起来。

长期的寄人篱下叫少年有些瘦弱，他比同龄人矮小，跑上两步就能气喘吁吁，太阳多晒会儿，就能头晕眼黑，你叫他去打架，不如叫他去当沙包。

姜舟挨了几下，觉得疼，但是能忍。他这些年隐忍的时间多，反抗时间少，种种情绪都压在心里，谁也不能说。

他知道自个儿没谁给撑腰的，疼了都没地儿去哭，挨打了自然不会叫。他被打了谁也不会出头，但是姜小宝被打了，他与他屋里的丫鬟通通都得跪到屋外面跪上一宿。

公平吗？

公平。

谁叫他寄人篱下，没爹没娘。

于是姜小宝打他的时候，他就只躲着，避着，把手臂挡在脸前。等到姜小宝累了，乏了，走了，叶九从土墙上跳下来，踢了踢他的脚尖，少年蹲在地上，从袖缝间抬头看她，艳艳的眉眼间满是恨意。

叶九这才发现，哦，哭了。

原来打在身上知道疼啊。

“哎，你……”叶少侠的话卡顿了一下，她方才坐在墙头观战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时候见人哭了就显得有无措。

那双眼睛盯着她，湿漉漉的……倒像是她把人欺负哭了似的。

“哎，你哭什么？”叶九瞧着他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她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小媳妇儿就站在她面前。

“叶九……”

好了，这下连少侠也不叫了。

少年脸是白的，眼睛是红的，看上去不怎么可怜，但是对她好似是有怨气的，他咬着嘴唇，眼睫毛闪了一下，两滴泪珠就沾湿了睫毛，滚掉到了地上。

啧，小媳妇儿。

“疼吗？”

“……”

“既然疼，你怎么不打回去？”她伸出手给姜舟抹掉了眼泪，青年的手指带着老茧，一点也不细腻，姜舟眼神有点凶，但是很乖，他柔软的脸颊被人擦红了也没动。

“你要是打不回去了，就叫我来。”

“……”少年瞪着她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眼泪越擦越多，叶九皱着眉，索性捂住了他的眼睛，仿佛捂住眼睛他就能不哭似的。

姜舟伸手拉着她的手指，过了好半晌，少年才哽咽地开口。

“你……你就只在那里站着，看着……。”

“……”

“你明明对谁都一样……”少年委屈的很。

手心湿润，叶九皱了皱眉，终于拿他没了招：“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置身事外，看着你挨打自己袖手旁观的。下次，下次我帮你好不好？”

“……你才不会帮我。”姜舟咬着嘴唇，小声地控诉道：“你，你是个坏人。”

“坏人才不会给你擦眼泪，只会欺负到你哭。”

“……”

少年抿着嘴角，片刻后，叶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是羽毛一样，在她手心里扇动了一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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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