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瓷火做的心动 第3章 Chapter 3

展厅内的光线柔和，陈列在展台上的青瓷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芒。沈妍手里拿着笔记本，一边记录昨晚整理出的设计思路，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好镜头角度后，手指悬在拍摄按钮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你打算用这种方式记录它？”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妍回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梁昭远站在几步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镜头上。

“拍摄。”沈妍微笑着回答，“你的青瓷很漂亮，我想拍下裂纹的细节，用它们作为美妆设计的灵感。”

梁昭远微微挑眉，走近了几步，目光扫过她正在拍摄的一件青瓷茶盏：“设计？”

“是的，美妆设计。”沈妍点点头，随后主动将笔记本翻给他看，上面写着她昨晚整理的设计思路。“裂纹的纹理，釉色的渐变，这些都是非常独特的设计元素。我希望通过妆容的方式，把这些美感转化为视觉化的表达。”

“比如用裂纹纹理作为眼妆的线条设计，用釉色的渐变搭配柔光底妆的效果。虽然还只是个初稿，但我觉得这些元素很有表现力。”

梁昭远沉默了几秒，他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相机和笔记本，然后落在她的脸上：“你觉得裂纹只是纹理？”

沈妍被他这句直白的问题问得一愣，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裂纹是青瓷最独特的地方，但它从来不只是纹理。”梁昭远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它是时间和火焰留下的痕迹，是不可控的工艺结果。你想把它转化为妆容设计，问题在于——你理解它吗？”

沈妍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丝试探，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或许我不完全理解它。”几秒后，沈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坦诚，“但我希望通过设计，让更多人先看到它的美，然后再去了解它的故事。‘先看见，再理解’，不行吗？”

梁昭远扫了一眼她的笔记，眉头依然微皱。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笔记上的某一处：“这些裂纹，是青瓷最特别的地方，它们的形成和窑火有关。可如果你只用它们当装饰，它们的意义会不会被削弱？”

沈妍一怔。她没想到梁昭远会直接指出她的设计问题，但她并不感到反感，反而认真地思考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去理解它们形成的原理？”她试探着问。

梁昭远看了她一眼，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至少，你要知道裂纹不是单纯的图案，而是时间与火焰的共同结果。如果你想用它们，就需要尊重它们。”

沈妍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手指轻轻滑过青瓷瓶的裂纹，仿佛在抚摸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该怎么做，才能更接近你的‘尊重’？”沈妍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但语气柔和，没有反驳的锋芒。

梁昭远转过头，低头看着她，语气平静却透着深意：“你先要明白，它们为什么会存在。”

沈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眼底隐藏的情绪，那不是纯粹的抗拒，更多的是一种谨慎的保护欲。

“好，我会弄清楚的。”沈妍认真地说，声音低却坚定。

梁昭远的目光依然淡淡的，却比刚才多了一点隐约的认同：“希望如此。”

回到工作室的沈妍，立刻开始尝试将青瓷的裂纹元素融入妆容设计。她选了一款柔和的青绿色眼影盘，尝试在渐变色调上加入深棕色的线条，以模拟青瓷裂纹的效果。

她盯着镜子中的妆容，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线条……太刻意了。”沈妍自言自语。裂纹的设计效果并没有她预期的那样自然，反而显得有些生硬。

她试了几次，甚至尝试用更细腻的笔触模仿裂纹纹理，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达到她脑海中的效果。

“我到底漏掉了什么……”她将化妆刷放下，靠在椅背上，盯着镜子里那未完成的妆容出神。

“你真的觉得这些裂纹看上去好看吗？”许愿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沈妍回头，见许愿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沈妍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表达不出裂纹的那种……自然感。”

“所以问题来了。”许愿走近几步，指着镜子里的妆容，“你现在的设计，太‘生搬硬套’了。裂纹本来是青瓷自然生成的，它的美感来源于意外。可你试图用笔去画它的‘精确’，反而失去了它的灵魂。”

“那我该怎么办？”沈妍有些无奈，“不用裂纹了吗？”

“当然不是不用。”许愿微微一笑，“只不过，你要找到一种方式，让裂纹变成‘灵感’，而不是‘复制’。”

许愿走到桌旁，拿起一张草图仔细端详了一下，目光停留在裂纹的设计部分：“其实裂纹这个点很不错。它独特，又有辨识度，但我觉得，你得给它赋予更多情感。”

沈妍看着她，有些疑惑：“情感？”

“对啊。”许愿放下草图，指了指镜子里的妆容，“裂纹看似脆弱，但正因为不完美，它才更有故事性。比如，你可以用它来表达‘不完美的美’，甚至和‘女性力量’挂钩。”

沈妍眼神一亮，低声重复了一句：“不完美的美……”她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确实是个好方向。”

许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美妆，不是学术研究，别让你的观众觉得太高冷。他们需要的是共鸣，而不是敬畏。”

沈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沈妍再次来到展厅。她的手里多了一张草图，试图用更柔和、更抽象的方式表达裂纹的灵感。

梁昭远低声向围在展台前的几位观众解释：“裂纹的形成，取决于窑火的温度和泥料的配比，这需要经验，更需要时间。”

“那它们为什么不能更均匀一点？”一位年轻观众忍不住问，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解，“感觉这样看上去更完美。”

梁昭远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提问的人：“均匀的裂纹，只能属于机器。真正的艺术，是不完美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展台上的一件青瓷瓶上：“这些裂纹是窑火随机生成的，每一道都无法复制。这些痕迹，正是青瓷的生命所在。”

旁边的年长观众点了点头，低声感慨道：“现在懂这些的人越来越少了。它们的价值，不只是好看，而是工艺背后藏着的故事。”

年轻观众听着他的解释，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随后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好像明白了一点。”

站在人群后方的沈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梁昭远的“固执”此刻不再显得刻板，反而让她感受到一种深沉的责任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草图，心中对这次创作更加坚定了几分。

“这是你新的设计？”梁昭远越过人群靠近过来问她。

沈妍将草图递给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我尝试了一种更抽象的方式，不直接模仿裂纹，而是用渐变色和线条感表现它的自然意境。”

梁昭远接过草图，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虽然表情依然冷淡，但语气比前一天多了几分柔和。

“渐变色的表现力不错。”梁昭远的手指轻轻点在草图的一角，“但裂纹的部分，还缺少它自然生成的流动感。”

沈妍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向草图：“你是说，线条太过刻意了？”

“裂纹的美感，来源于不可控。”梁昭远抬头看向她，语气平静却笃定，“它不是被设计出来的，而是时间、窑火和泥料之间的意外。”

沈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在思考，或许可以通过化妆技巧，模拟一种随意的线条感，就像水墨那样自然。”

梁昭远的眉头微微扬起，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兴趣：“水墨的自然感，是无意而为。你能做到吗？”

沈妍笑了笑，眼神透着一丝倔强：“试试才知道。”

两人短暂对视，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张力。梁昭远目光沉静，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不过确实比之前的想法更接近‘自然’了。”他说

沈妍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他的夸赞，随即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转身离开时，梁昭远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嘴角似乎微微扬起了一点。

展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灯光还在默默照耀着每一件青瓷作品。梁昭远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草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面上的线条。

“她的设计还是稚嫩，甚至有些浅显。”他低声自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沈妍坚定的眼神。“但她看向自己的那种目光……不像是在追求流量的人。”

他将草图放回展台，叹了一口气。裂纹从来都是不可控的，他一向相信，文化的表达也需要时间的沉淀。

“快餐式的传播方式，真的能留住这些东西吗？”梁昭远的眉头微微皱起，但沈妍的回答又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没有人先看到它，那又有什么值得记得？”

他抬头看向灯光下的青瓷茶盏，指尖轻轻划过它的裂纹，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抗拒产生了一丝动摇。

夜晚的工作室灯光明亮，沈妍的桌面上铺满了妆容设计的草图和色板。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中拿着化妆刷，开始尝试一种全新的设计方式。

镜头渐渐拉远，桌面上的一张纸条上写着：

“釉色为心，裂纹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