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第一大八卦杂志周刊-三松斋的总部坐落在京城里边,这天夜深人静,刚才审完稿的主编锤锤老腰,准备回家歇息。
途径流云巷,一黑影挡住他的去路。
“小哥,麻烦让让。”
黑影纹丝不动。
主编转身便要逃走,只见一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他的眼前。
主编哆哆嗦嗦的跪下来,乞求道:“大侠饶命,老朽不过在三松斋混口饭吃,实在是身不由己。咱们这小小的书坊,就靠着卖些刊物勉强维持生计。若是哪一期刊物不小心得罪了大爷,还望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这话语速极快,老主编的话语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关,哒哒哒地往外冒,如此熟练,像是演练过无数遍,李初冉心里想,看来狗仔这行颇为得罪人。
李初冉:“请问主编贵姓?”
“小姓公孙。” 主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打量着李初冉,心里直打鼓。
“公孙先生,勿要害怕,我是来投稿的。”
主编心里哼了一声,我信你个鬼,谁白天不走正门,大半夜来投稿的,这不是糊弄鬼嘛,他是老了,不是死了!
“大侠勿要打趣,您这身姿,如苍松挺拔,” 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您这面相,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有点娘娘腔。
“如此人物,那必定是文曲星下凡啊。不管您写了啥,老朽一定给您放在头版头条!!” 才怪,回家就告官。
“公孙主编说笑了,这次情势所迫,才出此下策半夜来访,先生勿怪。听说贵书坊在征集关于相府刺客的议论稿?可有相到满意的稿件?”
“有那么几个还不错的。”说话间瞄了眼前之人一眼,只见“大侠”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忙到:“当然,肯定都不及大侠文翰。”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位公孙主编当真识趣。道:“先生谬赞,李某不敢当。不过确实有些当日刺客的线索,已作诗一首描写当日的情景,希望能刊登到贵刊头条。李某相信,此作一旦刊载,定会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说不定还能为官府破案提供些许助力!”
说着,她将“佳作”递与公孙主编,眼中满是期待。
公孙主编战战兢兢接过诗作,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上了年纪的老人委实看不清几个字,他不禁冷汗直冒,强夸道: “此乃上乘佳作,将刺客的丧心病狂,狠辣无情描写得淋漓尽致,此等狂徒,人人得而诛之。”
李初冉裂开嘴微笑,露出她那一口洁白的牙齿,道:“那就有劳先生啦?”
“不敢当不敢当。”
李初冉便拉着恪忠准备离开,临了,又回过头去,“对了,公孙主编。”
背后之人瞬间汗毛直竖。“大侠可还有要事要吩咐?”
李初冉低头轻笑,“呵呵呵,公孙先生,鄙人李文,‘文’之一字,乃是家父所取。寓意心怀锦绣,以文修身,以文立世之意。自幼便研读诗书,领悟圣人之道,对世间万物颇有心得感触,因此写了几本书,希望有机会能在贵刊连载,再会。”
李文是她的笔名。
说完,恪忠便带着她三两下,蜻蜓点水,飞墙遁走。
“初冉小姐,你不怕他回去就报官?”
她微微仰起头,嘴角上扬一个弧度,神色间说不出的从容与自信。
报官?他不会的。
恪忠回到山间小筑复命,段丛云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梗着脖子问道:“恪忠,你随初冉小姐干嘛去了? 你可知她是如何让我名扬江湖的?” 可别是臭名远播。
“回阁主,初冉小姐只是带着我去三松斋投稿了。那个公孙主编答应我们一定将她的诗作刊登在头版头条。”
“就这?”
恪忠想了想,“对了,还说有兴趣想要连载。”
段丛云顿觉失望,“一首诗能有何作为?我还是高看她了,本以为是个有大才的,要不然也得有巧思。这初冉虽然有些聪慧,可也不过成童之年,太过浮躁,心智未全,将诸事臆想得太过简单。妄图以一首诗来撼动局势,真是可笑至极。”
恪忠静静地站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他本就对文学诗词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
“罢了,回去吧。” 段丛云叹息。
恪忠奉命退下。
“等等,” 复而又叫住他,“跟我说说看她都写了什么。”
恪忠回想道:“诗名:侠客行。”
段丛云:“嗯,名字倒是很切题,用来形容我也是再贴切不过了。不过,若是内容空洞无物,那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恪忠:“第一句好像是千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首句也很有氛围感。胡缨?是个不错的装饰物。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哦吼,用来形容小爷我英姿飒爽再适合不过了。
段丛云不禁心中得意,这李初冉文笔蛮不错的嘛,再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段丛云:“!”
再说另一边,公孙主编战战巍巍回到家以后,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生气地把手中的诗作甩到一边。
“爹,你又写了哪些江湖侠客的风流轶事,被人过来讨债啦?” 大儿子贴心的问道。
小儿子则忧心忡忡的捡起飘落在地上的宣纸,只见一首工整的诗词跃然纸上,笔触极佳,落款李文。
“咦?” 小儿子不禁惊叹道:“爹,这位李文公子颇有才气啊。一手小楷字疏密匀称,色相具足,控笔水准极高。这诗……”
大儿善诗词歌赋,小儿极爱书法,如果小儿子夸这一手字写得极好,那想必是真真不错。
“诗又如何?他竟然还敢落款,也不怕我去官府告他!”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公孙老先生拼着一口气跑回家,还没来得及看纸上的内容。本以为江湖侠客不通文墨,却又想名留青史,想必极尽卖弄之事。
大儿子凑过来观摩,赞叹出声:“此《侠客行》一诗,真乃神来之笔!其文采斐然,措辞精妙绝伦,将侠客的形象风采立于纸上。”
大儿子赞不绝口,遂抑扬顿挫的将诗给读了出来。
公孙主编听完以后:…… 真是来投稿的?
“小宝何时上山来述职啊?” 百无聊赖的段丛云忍不住问道。
李初冉疑惑的看向段丛云,“有何要事,如此想要见到小宝?阁主可是还想与我们丐帮续约?十两银子每月可否?”
段丛云只是想知道他的侠客形象传播得如何了,还没想到续约这一层,只是倒也…无不可。他一直以为窃语楼和城隍庙的合作模式是买断消息源,就如同以前和千机阁合作那般。
李初冉解释窃语楼虽然每月比千机阁多给五两银子,可是这是全包的价格,甚至接私活的辛苦钱也一并包了,不禁感叹资本家够剥削啊,以往小子们接私活的外快可是比消息的价格贵多了。
窃语楼又自信除了已经被扳倒的千机阁,无人与他们争抢这消息源。本来嘛,情报走私绝不能让太多人知晓,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乞丐无依无靠的形象立不住,再去大街小巷蹲点要饭就该被人轰走了。
“这窃语楼做了万年老二,好不容易有机会独霸一方,竟然还如此小家子气。” 段丛云感叹道:“这样也好,又给了我和帮主合作的机会。”
李二狗和段丛云对视,二人狡黠一笑,合作达成。
不久,小宝上山来带来了京中情报。
“二狗你的侠客行一经刊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说到这里,官府可还要感谢你哩。”
“哦?这感谢从何说起啊?” 二狗不解。
“之前外界盛传刺客凶狠至极,视人命如草芥,在丞相府中肆意杀戮,杀了许多人以后竟然还能来去自如,闹得京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恪忠道:“我明白了,初冉帮主的侠客行传播了第一侠客高超的武术和淡泊名利的形象,顺带平息了京中百姓的恐慌情绪。”
小宝点头道:“没错。现在人们更愿意相信那晚丞相府的刺客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而非草菅人命的亡命之徒。”
段丛云梗着脖子问恪忠道:“你什么时候懂得品诗了?” 接着,目光又落到恪忠头上:“还有,你头上怎么有两根带子?不伦不类的。”
恪忠摸了摸头发自豪的说道:“我今儿个去大街上走了一遭回来,人人都在讨论这首诗,我自然也听了一两嘴。这侠客行第一句‘缦胡缨’的装饰现在老火了,就一晚上的功夫,街头巷尾冒出许多侠客装扮的武士,头上还都系着冠带,腰间配宝剑。我也琢磨着把自己的宝剑再锻造一下子,好符合诗中像霜雪一般明亮的调性。”
段丛云:“你小子想得美,忘了还有我这个阁主吗?” 他才是这场大戏的主角!
恪忠抹了一把汗,赶忙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一心只为彰显我千机阁风采,言行举止皆为与主上相称!”
段丛云闻言哼哼唧唧。
小宝见此哈哈大笑。
李初冉不由打断他们问小宝:“只是那丞相府有何动静?”
小宝收敛笑容,回答道:“丞相近日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时常板着脸,责骂下属。想来那张贴抓捕刺客的皇榜撤了,改为私下追捕,刺客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愈发正面,丞相就更糟心了。现下京中百姓也在议论,如此侠客夜探丞相府想必是丞相府中有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她思索,皇上的猜忌也够李延年应付一阵,料他现在不敢再弄什么幺蛾子。
此时在一旁一直一眼不发的谢淮安突然开口道:“淮安有一个不情之请,可能要劳烦诸位。”
四人齐齐朝他望来。
(作者有话说:李白先生原谅我。)
《侠客行》第一句应该是:赵客缦胡缨。
因为男二被误以为是千机阁的杀手,所以这里改成了千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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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