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弯月高悬被云层遮挡,阴风阵阵。夜色笼罩下的义庄,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她,恪忠和谢淮安,三人来到了此地,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传言中刺客刺杀的相府小厮和婢女的……尸身。
李二狗:“恪忠你来探查尸首为何拉上我。” 她很害怕……
恪忠一脸严肃:“阁主嫌弃我脑子笨。帮主敏锐过人,想必会有新发现。”
恪忠不解看向谢淮安:“谢小公子是为何与我们一起?”
谢淮安面无表情:“先生说要我来此见识见识,锻炼胆量和心智,以后上阵杀敌不至于怯场。”
“先生”是谢淮安在外人面前对他的老师李二狗的尊称。
恪忠欣慰道:“其实我挺害怕的,你们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二人:……
距离事发日已过去五六日,即便仵作已经对尸体做了特殊处理,但尸斑已清晰可见。
这些尸体,有的胸口有深度创口,有的脖颈有致命伤,伤口边缘皮肉外翻,割裂严重,触目惊心,还有一个小厮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切口,从右侧髋骨上方延伸至左侧肋骨下方。
恪忠:“这些人的伤口都是同一兵器所致。伤口边缘整齐,没有参差不齐的撕裂状,这表明刀刃极其锋利,几乎是一刀毙命。杀人者必定是位狠辣无情之人。”
恪忠一个又一个尸首略过去,观察伤口和尸身状态,“刀身笔直修长,长度一米左右,宽三四厘米,刀背厚实,从刀柄处逐渐向刀刃变薄,形成良好的切割角度。”
“阁主用剑,此人用刀。若是刺客在慌乱的状态下动作失衡,力量难以集中,很难做到像平常一样精准控制刀剑走向。从现在这些死者的伤口来看,整齐且凶猛,且没有多余的伤口,这意味着杀手在攻击时能够有条不紊地选择下一个攻击点,而不是盲目地乱砍乱刺。所以,他们是在杀手冷静且极具杀意的状态下被杀害的。”
本来,李二狗还怀疑当天是否有多个刺客存在,会使得判断刺客的数量和身份变得困难,现在倒是好说了。
“恪忠,你能看出来这些人生前的行当吗,他们真的都是相府的看家护院和婢女么?”
李二狗想不明白丞相为何要对跟了自己仆人痛下杀手,难道就为了构陷千机阁?
恪忠闻言,道:“这很难判断出来,虽说可以大概从体态和肌肉分布,手部特征等等判断个大概,但这也仅仅是猜测。”
话虽如此,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他还是得给主人猜个大概,他不情不愿的,半闭着眼睛,身体向后靠去,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手指微微颤抖着,缓缓地伸向那盖尸布。
之前他为了查看伤口,仅仅掀开了盖尸布的一半,此刻却要将其全部撩开,瞧个仔细分明。恪忠觉得看死人乌青的脸比看伤口恐怖许多。
突然“轰隆”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义庄内一晃亮如白昼。原本在阴影中模糊不清的尸体,此刻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下,狰狞地暴露无遗。
李二狗和恪忠被吓了个一哆嗦。
谢淮安捂住嘴,双眸错愕,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尸体。
“谢公子,还是您厉害,颇有大将之风,一点都不在怕的,在下非常佩服啊!那个,你要是不怕的话,接下来那些人脸上的布你能不能帮我掀开研究一下?”
“赵叔!” 谢淮安气突然一声凄厉的大叫着扑到尸体上,把恪忠吓了一大跳。
李二狗惊觉不对。
“这是我爹院里的管事,赵叔。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不顾一切地上前逐次掀开每一具尸身上的盖布。
“他,是厨房的小厮;这个,是桃花,她是我院子里的婢女。这个是前厅的永平,还有这个,青云,高翔,望舒…”
这个,那个,他,她,他们,这些人都是他谢府的人,是他从小见到大的熟面孔,见面时会呼唤一声少爷好,饿肚子时会帮他去厨房里偷鸡腿,无聊的时候陪他一起玩耍,每个人都是那么熟悉。
谢怀恩跌坐在地,失神喃喃道:“她们如何在这里,那我娘会不会也遭遇了不测......不行,先生,我要去救他们!让我去!”
他们一定就在相府!
李二狗与恪忠严肃对望一眼,随后恪忠一记手刀把谢淮安打晕拦腰抱起来,强行带回了山间小筑。
已经水落石出,再待在此地也是无益。
夜深人静,李二狗看着被打晕的谢淮安,眉头紧锁,心中似有千斤重。
谢淮安悠悠转醒,见二狗坐在他的床前。
泪水从眼角落出。“二狗,我想我娘了。”
“淮安……”
“我知道现在时非常时期,贸然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在羽翼丰满之前,我再也不会如今夜这般莽撞,请先生放心。” 谢淮安擦擦泪,收起脆弱的一面,低垂着头哽咽道。
“淮安,我很担心你。但是我想告诉你,不必独自强撑,你还有我,院子外也还有段阁主和恪忠,京郊有小宝,你不是一个人。”
谢淮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啦的倾泻而出。
窗外疾风骤雨,似如屋内之人的眼泪,大雨如注,是谁在悲伤哭泣。
不见风雨,怎见彩虹?
漫漫长夜后,晴天的序幕再次拉开。
李二狗有些困倦的坐在木头屋里照顾病号。
段丛云浑身上下包得跟粽子似的,只有脑袋可以动,是以吃饭都需要有人亲喂。
段丛云不好意思的说:“叨扰二狗帮主啦。”
李二狗:“哪里,恪忠担心淮安,怕他做傻事,这几天都跟着他,我代替恪忠照顾段阁主,都是应该的。”
段丛云:“其实我俩相识已久,奈何我从未有机会拜会,帮主叫我小字,嘉逸便好。”
李二狗:“帮主听着也生分了,阁主可唤我初冉。”
段丛云比她年长五岁,李二狗仍是有些不好意思直呼其名。
段丛云明了,以前李二狗每次在千机阁中练字落款便是李初冉,或单一个冉字。
“原来如此,初冉,这名字倒是雅致得很。” 他轻声说道。
李二狗低低地笑了。“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只是暂时远离京中的纷扰,换个名字换种心情。”
段丛云调笑道:“这初冉帮主人虽已经离了丐帮,但是江湖上可还有你的传说。”
小宝仍奉她为丐帮唯一的帮主,称自己只是暂代帮主之责,且每七天一次便会上山向她汇报帮中事务以及京城近况;或有遇事拿不定主意的,也会想要听听她的想法。
李二狗叹息:“哎,身在局中,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段丛云知晓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伤心之处,安慰道:“昨日晚上的事情恪忠都和我说了,事情全貌我也猜了个七八分,如今我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些事情我告诉帮主也无妨。”
“可是当初屡次夜探相府有重大发现,与怀恩有关?” 李二狗瞬间猜到了一些。
段丛云不禁感叹面前之人的聪慧,总是先一步猜到他要说的话。
“正是,我知谢将军是含冤受辱,通敌卖国之人乃丞相与三皇子。挛鞮氏的二皇子招供朝内一直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只要谢大将军肯放他归国,他就可以写下自白书指认该人。这三皇子得到消息以后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主帅和人质一起消失在军营。”
“那谢将军如今是死是活?”
段丛云摇摇头,“这我就未可知了。但外界盛传有人曾在挛鞮氏见过谢将军。”
李二狗并不惊讶,毕竟她曾经亲眼在官道见到三皇子快马加鞭奔赴边疆,他又与丞相是一丘之貉,如今谢府失踪的家丁出现在丞相府,二者有脱不开的联系。
段丛云见对面之人丝毫不惊讶,好奇道:“你早已知晓此事?”
“哐当!”
身后突然传来水桶落地的声音,刚打回来的泉水洒漫一地。二狗回头,见谢淮安不知已经在门口待了多久了,那刚刚他们的谈话他都听了去?
“淮安,我……这些都只是猜测,这才没有说与你听。” 李初冉想要解释。
谢淮安低头拾起水桶,看不清表情。“水撒了,我再去打些来。先生不必解释,我相信先生。” 随后低头快步小跑出院子。
初冉叹了口气,这小孩心里藏了许多事罢。
段丛云安慰道:“帮主不必忧心,小公子是聪慧之人,必不会责怪帮主。只是帮主目前有何打算?”
李初冉心中始终没有对眼前之人放下戒心,收留他养伤也不过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但此事牵连甚广,她还没有完全把段丛云当做自己人。她道:“长远的打算没有,现下倒是有个想法,打破李延年的如意算盘,阁主可愿意一试?”
段丛云跃跃欲试道:“是何想法?”
“我听恪忠说阁主一直有一个侠客梦?” 是以才总是以一袭黑色劲装示人。
“当然,谁人不想仗剑天涯快意恩仇。我的理想是成为名震江湖的第一侠客。” 但是有了李延年这档子事,天下第一刺客也无不可,黑红也是红。
“你成功了吗?”
“名扬江湖岂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况且,考虑到千机阁他还颇有累赘。
“我可以帮你,一个晚上,一天或者几天就可以让你英勇的狭义名声在江湖传开。” 趁着他的热度还在。
段丛云沉默了片刻,“如果你真的有这个能力帮我完成多年夙愿,我可以资助你和谢公子。我相信帮主带谢公子在此绝非是为了过那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
明人不说暗话,李二狗此人他相识数年,虽然二人没有正式攀谈过,但他太清楚她的性格和为人了。
她珍重将军府,待小公子真心,不会让他们含冤受屈。况且,她也有此能力搅动风云。最近闲来无事,听到她与谢淮安讲课,从四书到五经,无一不让他大受震撼。
李二狗暗喜,“有丛云兄这句话,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她即将收获一个金主爸爸,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垫付自己的养老钱,又能给她的死敌找不痛快,何乐而不为呢?
段丛云离成为一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侠客 or 刺客只需要一条口口相传的软广,怎样朗朗上口的广告词才能在仅仅只有纸媒的架空朝代传播开来呢,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