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众人视线焦点的烟雨此刻再次掉线。
虽然对江景和摸不透的脾气已经有所领教,但毕竟是只相处了两天的老板,烟雨还是疏于练习,不能在这种时刻做到收放自如。
更何况还肩负着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馅的重任,她的心理压力巨大。
石烟雨下意识的向江景和身后藏了藏,嗫喏着:“快......快回家吧。”
“各位工作辛苦了,剩下的时间,就请留给我们两个人好吗?”江城恣极为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完全不顾身边观众们炽热的眼神,“我太太还不习惯一直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
他踱着步子,更靠近了烟雨一点,带着盈盈笑意,低头向烟雨:“走,回家。”
像故意做出某种仪式一样,江景和转身腾出一只手向身后的记者们挥了挥,牵着烟雨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三层小楼。
这套房子位于安城最繁华的街道旁,出了门不远就是古城墙,算的上闹中取静。
石烟雨以前在历史书上学过,安城有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古城墙遗址,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住在这里。
她就多看了几眼。
“在看什么?”江景和注意到。
烟雨站在偌大的客厅,被顶上造型繁复的悬空水晶灯吸引:“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别墅内部长什么样,你有很漂亮的房子。”
“算不上别墅。”江景和脱下外套,懒懒回答,“因为要保护文物景观,这一片获批建造的房子只有几幢,而且都不能建的太高或者太大。”
江景和打开冰箱,取了两瓶水放在桌上。
他拿起一瓶抬了抬下巴示意桌旁的烟雨,另一瓶早已被他打开,江景和拿的太猛,一两滴水顺着喉结滑下,一路落在了他敞开的胸口上。
“所以房间数目有限,除了我的卧室,书房和录音室、保姆房,剩下的,你想住哪里都可以选。”
潦草的领口下,江景和皮肤散发的光泽和灯光产生了某种暧昧的化学反应。
“你呢?住一楼?”江景和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带她这个客人参观一下房间的意思,烟雨只能自己了解。
江景和像是被这个问法提醒了个醒,猫一样眯起狭长的眼睛,沉默片刻,他指着二楼的楼梯:“楼梯口那间就很不错,你就住那一间。”
“不是说好了我自己选?”烟雨错愕。
“我改变主意了。”江景和站起来,“那个位置正好不会出现在我的活动范围里,你就住那间。”
“反正你也很快就会走,住哪里都没差。”转眼间他已经走到了烟雨面前,熟悉的压迫感再次出现,“不是吗?”
他说的也没错。
但烟雨的心里还是有什么东西像打翻了一样,不怎么好受。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问一问江景和,问他是不是一直是西部计划的资助人,问他是不是这些年会寄录音给山村的学生,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有多感谢他?
可事情总不会按照她的预想发展,留学是,和江景和的相处也是。
全都在状况外。
甚至因为这一天江景和在外间歇的友好照顾而刚刚建立起的“这个人可能也没有那么难相处”的幻觉,在江景和说出这段话后,彻底破灭。
真是.......反复无常。
莫名的疲倦袭来,她累了。
“对了,加个联系方式,每次都通过梅姐传话,很浪费时间。”江景和像是完全没有同理心,他直接跳过了这个时刻,打开手机,把二维码递到烟雨面前。
烟雨抬头,看到那双有着单眼皮的眼睛。
恍惚间,竟觉得含情如水的表面下,多了些冷漠和事不关己。
“还有就是.......”江景和顿了顿,好像很难以启齿,最后终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今天,做的不错。”
夜更深了。
“明天是周末,你在家随意就好。”江景和说着就走上了楼梯,语气里听不出感情,“别愣着,把东西也拿上来。”
走到一半,又回头,差点撞到紧跟在他身后拖着笨重衣物袋的烟雨。
隔着一层楼梯,烟雨的视线又一次和他平齐。
江景和简单的无框眼镜后,是一双不笑也笑的桃花眼。
烟雨在心里想,这和他的恶劣行径一点也不匹配,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眼睛。
她一只脚原本已经踏上了楼梯,硬生生被江景和这个回头打断。
“啊!”烟雨忍不住惊呼,她迅速双手抓住楼梯扶手,想要保持身体的平衡。
江城恣倒是第一时间伸出了手,但却不知道怎么办,索性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他看烟雨已经站定,倒也没有放开她,只是轻轻在她手心画了一个叉,“要是我在录音棚,可能没办法及时回消息,这是门的密码,你要记得。”
“不......不用,我很快就搬走了,就不麻烦你换密码了。”江景和不是早就知道吗?反正她是要走的,烟雨立刻活学活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她的话,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了某种哀伤的神情。
但很快,江景和就又恢复了在外时的那种算得上官方的微笑,“有事先打给梅姐,解决不了的,再找我。”
烟雨在楼梯口站了很久,一直看着江景和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都没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行李。
直到一只手被袋子勒的生疼,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
紧接着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惹得她手心一阵酥麻。
一条验证消息。
“江景和”
手机另一边,那个无论何时在她面前都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恶趣味的男人,此刻正靠着书房的酒柜,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仰头的瞬间,冰块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江景和的镜片泛着蓝色的屏幕光,几乎是闭着眼睛按下了“确定”键。
验证瞬间通过。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烟雨很少在外过夜,睡眠质量本就不好的她,再遇到陌生的环境,完全就是一场灾难。
可是这一夜,她睡地出奇的好。
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有人叫她。
似乎是在一个卧室,外面的客厅亮着一盏白织灯她就躺在卧室里,看着从客厅那里照进来的光斜斜的洒进来。
一会儿,便有人就走过来,带着清新又好闻的气息......
那个白炽灯应该真的很亮吧,直直照在她的眼睛上,让她怎么睡都不踏实。
直到第二天睁眼的瞬间,烟雨整个人都充满了不真实感。
看着头顶装了一半的灯座,石烟雨依稀还能记起,在睡过去之前好像真的很累。
疼痛从四肢上袭来,她艰难地翻了个身。
“醒了?”坐在远处的人懒懒开口。
好好的独栋别墅,偏偏留了一个房间像装修到一半突然没钱了。
石烟雨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头顶的灯座,周围有几根电线暴露在外面,直接敷衍的加了个节能灯管就完事。
从床上坐起来,也能在澳洲橡木的书架上看到少了几片意大利的彩色玻璃。
空了那么多房间,偏偏江景和就只让她石烟雨睡这间。
“你怎么在这?”突然看见身边多了个人,石烟雨脸上立刻显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
好在只凭着这苏润清朗的音色,她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窗外已经大亮,石烟雨被照的睁不开眼睛,只得猜测时间或许已经到了中午。
那.......这个人到底坐在这盯了自己多久?
“看来已经退烧了。”江景和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看了她一眼,“一会儿会有阿姨过来整理家务,你需要什么,或者有想吃的东西,都可以跟她讲。”
怪不得总觉得这几天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发烧了。
亏她还每天白天在申请项目,到了晚上还要又搬家又服务这个新认识的甲方。
“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让阿姨陪你去看,最近流感有点严重。”走出门前,江景和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有需要配合的内容,梅姐会提前通知你,除此之外的时间,都由你自由支配。”
烟雨懵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还没应声,就听见了楼下大门落锁的声音。
这才感觉到发烧之后全身的酸痛袭来。
“江先生说家里有人生病,我就赶紧过来了。”阿姨是个看起来干净利落的中年女人,看烟雨胃口不佳,就做了几样清爽的小菜,配着热乎乎的皮蛋粥。
“吃了就舒服了。”阿姨笑得憨厚,“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在江先生家里看见女孩。结婚了就是好啊,一结婚,他都会照顾人了。”
“哦,是吗?”烟雨嘴里喝着粥,心里完全不认同阿姨的话,只想着说点什么搪塞过去,“他以前没拜托过您照顾其他女孩吗?”
“哎呀,怎么可能有。”阿姨连忙否认,“江先生平时忙的很,基本都不在家。而且,我每次来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女人的东西。”本就随口的问题被阿姨很认真的回答。
“这样啊......”可能是很久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烟雨感觉到这几口饭吃下去,让她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不少。
“是啊,江先生娶了你也是好福气,我都看网上说的了,老师好,老师有文化,假期也多,能顾家。”阿姨还在一脸微笑着絮絮叨叨,但听到“老师”这个词的烟雨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拿了手机就冲到门口:“阿姨我今天有面试,先不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