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陆禾主动牵你的手了?”
视频通话里,孟晨安杏眸睁得贼圆,讶然溢出。
“嘘!小点声!”林嘉急忙捂住话筒。
明明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心虚地害怕被别人听到。
孟晨安往镜头前凑了凑,“阿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嘉抿唇,眼神飘忽,半晌不自觉垂眸遮住那抹羞涩,“没、没什么。我就是想和你说,我觉得陆禾他…人还不错。”
“阿然,你不对劲。”孟晨安一眼看穿。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少女娇羞的神色会出现在阿然脸上。
“哪有。”林嘉嘴硬,抬手抓了抓头发。
“咦?你怎么带上这手串了?”孟晨安看到那串小叶紫檀还在林嘉手腕上,透过屏幕指了指,“这不是那天咱们去寺庙你给陆禾求的平安串么?怎么没给他?”
林嘉面露难色,“我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况且,今天还差点给搞丢了。
“这需要什么理由?他救你一次,你为表感谢送他串小叶紫檀保平安,很合理啊。”孟晨安也是个神经大条的,觉得自己说的简直太对了,完全就是报恩的教科书级做法。
“唉”林嘉叹气,“我还是挑个合适的时候再送吧。”
万一他拒绝呢。
“欸呀,别说他了。”一转眼,林嘉恢复往日那吊儿郎当劲,摆了摆手,往沙发上一靠,“你最近在挪威过的怎么样?”
“别提了。”孟晨安脸色一垮,“妈咪天天逼着我练英语口语,都快练疯了。不过!这里的帅哥真挺多的。那身高、那长相,绝了!”
话筒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安安!该出发了!”
孟晨安妈咪在催她了。
林嘉再三嘱咐多给她拍几张帅哥写真,恋恋不舍挂断视频通话。
正巧门铃声适时响起,林嘉穿上拖鞋,慢吞吞起身开门。
“谁?”
“我、徐衍。”徐衍站在门口,瘦子没和他在一起。
林嘉听出他的声音,也没再看监控,直接开了门。
徐衍刚结束训练赶回来了,手里拎着热腾腾的夜宵。
“晚上吃什么了?”徐衍自如地走进房间,关上门。
林嘉穿着睡衣,懒散地拖着步子走在他前面,“晚上吃了叉烧包,喝了艇仔粥。”
她的粤语说得有些招笑。
如果陆禾听到的话,一定会感叹三个小时的粤语教学白瞎了。
徐衍戏谑地回了句,“谁教你粤语这么说的?”
“陆禾啊。”林嘉坦然,翘着腿坐在餐桌旁,等待徐衍的夜宵上桌。
徐衍动作一滞。
半晌,他僵硬地拆开夜宵包装,拿出一次性餐具递到林嘉手里,故作不在意随口问,“他也来南城了?”
“他一直在南城。”林嘉没心没肺回应,没察觉徐衍情绪变化,“哇,蒜蓉小龙虾!我的最爱!”林嘉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
“他来南城干什么?”
林嘉带好手套,猛烈开动,“他本来就是南城人,来南城很正常啊。”
徐衍打开所有夜宵的包装,余光瞥见茶几上吃了一半的各种糖水,“他跟你回来过?”
“嗯。”林嘉小拇指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前刚走,要是你早点回来,还能一起吃个夜宵。”
“今天一天都和他在一起?”徐衍坐下给她剥小龙虾。
林嘉唆着小龙虾,点头,含糊不清道:“对啊,你去训练。我总要找个人陪我玩吧。”
“明天我休息,陪你。”
“嗯?”林嘉惊讶抬头,“你才训练一天就休息了?你们这培训正规么?”
徐衍将剥好的小龙虾沾了沾浓郁的汤汁放在她碗里,“放心吧,绝对正规。训一休一。”
“对了!”林嘉突然察觉到少了个人,“瘦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培训基地今晚聚餐,瘦子和他们在那玩呢。”
“那你怎么回来了?”
“和他们坐了会儿,没什么意思就先回来了。”
“哦。”林嘉抬脚踢了踢徐衍,“对了对了,冰箱里有酒,拿两瓶出来。”
徐衍宠溺的笑,摘下手套去拿酒。
“还有电视!打开电视!随便调个频道。”
“知道了。”
-
八月十七日,阴雨。
秦莲看出陆禾心不在焉,放下手里的活,推着轮椅到他身边,“自从那天回来,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坐很久。”
陆禾起身,拿了块毯子盖在秦莲腿上。
“外婆,今天下雨,山路不好走。我们明天再去看父亲母亲。”陆禾逃避了秦莲的话题,转而说起墓园探望的安排。
秦莲摇头,“就今天。”
“好。”陆禾顺应秦莲的意思,着手安排。
墓园在南城西山,墓园的老板和陆禾父母关系不错。是真心相待的朋友,不然也不会在陆家一无所有时,无偿给陆家夫妇提供风水俱佳的合墓。
偏偏,他刚推着秦莲走到楼下,看到了日夜期盼的人。
林嘉穿了袭黑色布裙,很素,很压抑。她举着黑伞站在朦胧细雨中,眼神打量周围破败的环境。
见陆禾和秦莲走到楼道口,林嘉立刻举着伞向他们跑去。
“外婆!”她嗓音甜甜的,很乖。
秦莲神色困惑,抬头看陆禾。
陆禾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林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穿了黑衣,带了黑伞。
“丫头,你怎么来了?”秦莲伸出手握住林嘉。
林嘉在雨里等候多时,手冻的冰凉。
她蹲在秦莲轮椅旁,脸颊贴着秦莲苍老枯槁的手亲近地蹭了蹭,“外婆,我想你了。”
小姑娘一反常态,说起话来甜腻腻的,讨人心欢。
陆禾别开头,目光看向别处。
不远处,停着辆黑色库里南。
车牌号格外熟悉。
陆禾突然就明白林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作为陆家之前的管家,费利陪陆禾送了陆家夫妇最后一程。
办理后事的那几天,墓园老板和费利结识,后来应该也有保持联系。
决定去之前,陆禾联系了墓园老板。
消息八成是墓园老板透露给费利的。
这辆黑色库里南是陆禾父亲生前最爱的一辆车。
陆家破产后,这辆车被法院拍卖。兜兜转转居然到了费利手上。
车内,费利对陆禾露出善意的笑。
陆禾没猜透费利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有林嘉在,一路的气氛倒没想象中那么沉闷。
陆禾有时候真挺奇怪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林嘉比之前靠谱了很多。
比如现在,她想方设法纾解秦莲压抑的悲痛情绪,甚至每句话的分寸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到了墓园,她收敛性子,沉默地跟在陆禾和秦老身后。
她很懂事,祭拜过陆禾父母后,就安静地守在一边。
濛濛细雨中,她合上伞,一声不吭陪陆禾和秦莲一起淋雨。
雨越下越大,秦莲哭声悲怆。
陆禾跪在大雨中,湿透的白衬衫下脊背一如既往的□□笔直。
林嘉盯着少年的背影出神,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哭。
只是,这一次和之前几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他的坚强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想上前抱抱他,想抚摸他始终紧绷的背。
可看着年迈的秦莲哭得悲痛欲绝,她终究没有迈不出这一步。
如果陆禾放松了,那外婆呢,外婆一个人该怎么撑下去。
回去的路上林嘉发烧了。迷迷糊糊中,她记得自己靠着陆禾肩膀睡着了。
醒来后,陆禾陪在她床边。
林嘉正欲说话,察觉嗓子被刀片割了一样疼。
清秀少年此刻满眼红血丝,下巴也冒出短短的一层青涩胡茬。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陆禾嗓音沙哑,听起来没比林嘉好到哪去。
林嘉说不出话,从被子里抽出手指了指嗓子。
“嗓子疼?”
林嘉虚弱地点头回应。
陆禾起身坐在她床畔,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测温枪给她量体温。
36.8℃
“烧退了,嗓子估计要疼几天。”他拿开敷在林嘉额头的湿毛巾,“我去给你倒水。”
陆禾走后,林嘉恹恹地闭上眼,面色憔悴,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禾端着一小碗盐水回来,轻轻晃醒林嘉。
林嘉疲倦地睁眼,陆禾扶她靠着床头半坐。
“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林嘉抬手比了个1。
真不是她矫情,她现在四肢酸软连端碗都困难。
陆禾用小勺舀盐水,吹了吹,送到林嘉干涩唇边。
林嘉微微张口,水顺着舌头划过嗓子,钻心的疼。林嘉皱紧了眉头,捂着嘴死都不喝了。
陆禾知道嗓子疼的滋味不好受,但林嘉睡了这么久身体缺水,他只好软言软语哄着。
偏偏林嘉软硬不吃,说不喝就不喝,嘴唇紧抿,倔得跟驴似的。
陆禾没强求,哄了一会儿端着碗走出房间。
再回来时,他胳膊上的石膏拆了,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位私人医生。
他胳膊肘的缝合伤口被雨水泡发泛白,深黄色脓水围绕伤口周围,看着都感觉疼。
林嘉只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忍再看。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陆禾柔声问她。
林嘉不回答,心里已经猜到陆禾要干什么。
“如果我在治疗过程中没说一声疼,你就把水喝了。好么?”顿了顿,他又说,“如果我没忍住说了疼,那就罚我回学校后天天给你打水。”
陆禾见她不说话权当她默认。转身和医生说开始吧,就当着林嘉的面进行治疗。
伤口化脓严重又被浸了雨,要拆线重缝。处理伤口脓血的时候,剪刀剪断被血浸红的细线,尖锐镊子直戳戳怼在化脓处撕掉脓液黏膜。
陆禾表情严肃,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指甲掐入皮肉。额头渗出汗珠,疼的他身体止不住轻颤。
林嘉心里一抽一抽的,看不下去了扯过被子,一头钻进去。
她蜷缩成一团,紧紧咬着唇,刚才撕扯脓液黏膜的画面挥之不去,那该多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扯被子。
林嘉死死揪着,不肯出来。
陆禾缓了缓,低声道:“完事儿了。”
林嘉‘噌’地掀翻被子,坐起身,眼眶红红瞪着陆禾。
无声指责和强烈心疼。
陆禾被她的眼神震住,无措地迎上那道目光。
过了一会儿,林嘉视线下移,落在他手臂上。
伤口已经重新缝合,再打一遍石膏固定就行。
“神经病!”林嘉嗓子哑得听不出原本音色。
陆禾单手端起桌上的碗,“听话,把水喝了。我去给你冲药。”
林嘉抢过他手里的碗,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仰头一饮而尽。
陆禾松了口气,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下一秒,他身体一软,面无血色昏倒在林嘉床上。
林嘉一惊,急忙叫医生进来。
陆禾是疼昏的,昏了一天一夜。
-
另一边,秦莲本就身体不好又淋了雨,急需重新住院治疗。
林嘉给厉川打电话让厉川安排妥当,连夜把秦莲从南城接回海宁。
陆禾醒后,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落地面。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抬手揉太阳穴时,冰凉的珠子碰到他的脸。
陆禾一怔,才发觉手腕上多出来的手串和林嘉之前带的小叶紫檀很像。
“喂,哪有让病号照顾病号的道理嘛。”林嘉嗓音喑哑,藏不住娇气的抱怨。
她端着药推门走进陆禾房间,踢踢踏踏的。
见陆禾醒了,林嘉猛地顿住脚步。
“你怎么醒了也不出声。”她不确定陆禾有没有听到她刚才无心的抱怨,心虚地不敢直视他。
陆禾单手撑着床,坐起身。
“这手串……”
不等陆禾说完,林嘉着急打断他,语气中带着被看穿心意的害臊,“没错,就是我送你的报恩礼物!”
“我和你说,这可是我专门去寺庙求的。开过光,能保平安。很灵验的!”她恢复了精神气儿,“你最好别弄丢,不然我就……”
陆禾摸了摸手串,满脸笑意地歪头等她说下半句。
“哼。”林嘉被看的面色一红,傲娇冷哼,“算了,反正你不许丢!”
“嗯,不丢。”
橘红天色映衬,少年收起生人勿近的清冷,细软的发丝乖顺垂着,身上那件白色衬衫领口微敞,劲瘦锁骨若隐若现,说不上是更憔悴还是更有力。
总之,让人看一眼就脸红得不行。
林嘉把药放在桌子上,逃也似地离开,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后来的日子,陆禾和林嘉一起在别墅养病。林嘉总是霸道地命令陆禾,陆禾不从两人就会暴发一场短暂地冷战,费利在中间起到了很大的调节作用。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段南城记忆变得更加独特。
而徐衍因为之前多次翘培训被抓,基地因此规范化管理,要求所有参加培训的学员必须入住基地宿舍,并且严格限制出入。
没等徐衍培训结束,林嘉接到厉川来电被迫中止旅游,和陆禾一起提前回了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