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横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公司,一踏在地板上他就被激活由双脚带他去找办公室。
他细心地戴上了口罩,路上偶有工作人员看他几眼却没认出他,顺利来到办公室门口。
就在他要打开门的时候,一条胳膊熟络地搂上他的肩膀,周横立刻猜到了是谁。
侯天宇用拳头捶他胸口,热切地问他:“昨天怎么样?十周年纪念日。”
然后注意到他面上的口罩,贼兮兮地说道:“太火热了吧,你嘴巴都被亲破了!小别胜新婚呀!”
周横不自在地摘下口罩,露出疲倦的面容特别是完好无损的嘴唇,正色看向侯天宇。
他抖落肩膀上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离我远点!”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火速搂住侯天宇的肩膀,“你刚刚说,十周年纪念日?我和江明昭没有离婚吗?”
侯天宇又惊又喜,“你还舍得和江明昭离婚?不是吧,昨天你们吵架了?”
周横心中疑惑,但反驳得很快,“没有,我就问问。你赶快工作去吧!”
侯天宇没有离开,作势跟着他一起进去。
周横刚把门推开条缝隙,突然想到里面可能还有一个“周横”后立刻拦住侯天宇,把他往门外推。
侯天宇一个弯腰从他的胳膊下钻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不客气地把脚架在茶几上。
周横四顾无人后才走到他身后,指指门的位置让他出去。
侯天宇当没看见,用下巴点点茶几上盛放的粉色玫瑰,“不会是因为这个吵架的吧!你要是再不解决掉赖春雨,我看你是得离婚。我上次就让你和她说清楚,你不肯,非和我扯什么‘人家又没表白,你怎么拒绝’。拜托,她看你那眼神,根本就不清白!”
他抬头看看周横,瘪瘪嘴道:“你也不清白。”
玫瑰花?赖春雨?离婚?
难道出轨的是他,而不是江明昭吗?
“你先出去!”周横说,“我脑子有点乱。”
“啊?行吧。”
侯天宇不情不愿地出门后,周横在办公室巡视了一圈,最终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落座。
一落座,手本能地打开了旁边的抽屉,露出一叠文件和杂乱的纸张。
下一步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犹豫地拿出最上面的那一个文件袋,封口处磨损严重黄色的纸张开始泛白。
抽出里面的纸张,周横一下子就注意到那张B超图片,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
患者的名字是江明昭。
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脑中不断闪回几个场景,伴随着激烈的争吵声。
那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江明昭却因为拍摄任务飞往工作地点,周横独自在家享受假期。
和在显眼的位置发现录取通知书不一样,他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检查报告和病历,上面还有吃完的橘子皮。
在周横发现他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失去那个孩子了。
江明昭刚刚打完胎,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前往片场。
而他,从头到尾,一无所知。
周横立刻前往机场,到达后谎称要制造惊喜让剧组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了江明昭的房间。
地处偏僻,宾馆破破烂烂。周横放下行李,想起江明昭的洁癖,里里外外收拾整理了一遍。又出门,买了加湿器和一双拖鞋。他刚刚试过了,宾馆的拖鞋有些硬,江明昭脚上的皮肤那么软肯定会硌到。
没有心思吃晚饭,周横就坐在椅子上,终于等到深夜回来的江明昭,他再一次带着陌生的眼光审视江明昭,以及他们的婚姻。
江明昭看到他后,露出惊喜的表情,彷佛在说“你来啦”。
然后她看到了周横死死攥住的检查报告,愣在半米外的位置,脸色冰冷。
“做手术的医生说,是个男孩,还好。”
“还好什么?”他神色晦暗不明,声音已经哑了。
“还好,我把他打掉了。”
周横咬紧的牙关松开,依然保持着冷静,眼神瘆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明昭叹了口气,满眼的失望,“又是这句话!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你是我父母吗?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打掉就打掉了,干嘛多此一举通知你。”
“怎么?是个男孩子你舍不得吗?”
周横突然站起来,身高的绝对性压倒让江明昭不得不抬头看他。
“我根本没有谈到性别,也不想阻止你打胎。我在意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呀!何况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你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我,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我的妻子上了手术台,而我还在公司工作,你让别人怎么想。”
江明昭突然愤怒起来,一拳捶在周横的胸口,“所以你只是在意别人的看法?”
周横脸色震惊,他扣住江明昭的手腕,“你能不能不要只听最后一句话,敢不敢回答我前面的问题。我说的是你根本不信任我!”
“你怕我参与决策却不支持你的行为,所以干脆不告诉我自己做主,就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前留学的事情也是,你害怕我在你和工作中抛弃了你,所以直接和我分手回避问题。”
江明昭甩开周横的手,冷笑道:“你觉得你值得我信任吗?我根本不相信任何人!还有我做事情为什么需要你的支持,为什么会害怕你的抛弃?周横,你别自作多情,我一个人也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我没有说你能力不行!”周横大声吼起来,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上嘴巴,用手扶了下额头,继续说道:“我一直在谈的是信任问题,这么多年你就不能相信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所有行为吗?”
他的声音太大,江明昭默不作声地瞪他,然后语气冷淡道:“坐下。”
周横不动,满眼期待她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复。
僵持一分多钟后,江明昭声音放软,“我脖子疼。”
周横妥协,委屈地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着,“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江明昭头疼地倒了杯水递给他,“你需要冷静下,我先去洗澡,然后再来和你谈。”
宾馆很破,浴室的水流也不均匀,江明昭草草洗完澡出来时,见周横已经换上睡衣躺在被子里了,高大的身躯缩在一侧有些委屈。
临睡前还给她发了消息,“洗过澡了,我不脏。”
江明昭心中酸涩,想起之前周横加班后往被窝里钻,她强硬地把他踢出去,不管不顾他的疲倦也要让他去洗个澡。
后来,他回家总是乖乖洗干净后再上床,这次也没有例外。
在即将崩溃的婚姻中,他依旧墨守常规,在混乱中维持了秩序。
江明昭想,他竟然没有提离婚,那她也不要提。
第二天,江明昭五点多就醒来了,看到床边周横落寞的背影。
她从后搂住他的腰,头趴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周横按住她的双手,开口道:“对不起。”
江明昭心一沉,终于要提离婚了吗?
没想到周横回头讨好地亲吻了她的脸颊,“昨天是我太冲动了。发生这样的事,我应该先考虑是不是自己没做好,让你不信任我的。这次原谅我好吗?”
江明昭的心理很复杂,有一点惭愧,有一点愤怒,纠缠在一起让江明昭恨不得立刻逃离。
她最终没有回答周横的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在回避,扯开了话题,“今天早上吃什么?”
在她认真的不像是作假的询问下,周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已经买好了,起床吧。”
周横将近半个月没去公司,就待在拍摄现场照顾江明昭,每天都好吃好喝伺候着。有时候遇到不顺心的事,江明昭摆手让他走远点,他就乖乖在宾馆等她下班。
有次深夜江明昭回来了,周横把刚热好的鸡汤端上,她说不吃然后一下子趴在床上。
周横贴过来问她怎么了,江明昭心想今天好累,然而说出了后半句话,“我可不要生孩子。”那样更累。
他靠在她身边扑哧笑了。江明昭以为他在笑话她,没想到周横乐道:“你终于肯和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需要他的逼问,也无需感到恐惧,真实地表达自己。
他感到很开心!
办公桌上,头痛欲裂的周横稍稍缓和,抚平纸张的褶皱将它放回了原处。
当他看到正对面的玫瑰花时,瞬间感到恶心,无比憎恶那个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会变成一个出轨的人,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是三十岁的周横做错了,江明昭要和三十岁的周横离婚。
而不是他!
“咚咚咚!”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不等周横做出反应,门被打开了,赖春雨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她的唇粉嫩嫩的,像沾了水的粉色玫瑰花瓣,说出温柔的话来,“周先生。”
周横立刻明白了她是谁,从胃里泛出恶心的感觉。他看着她走到办公桌前,紧紧贴住桌子的边缘,“我今天和江小姐谈了,她说她愿意和你离婚。”
今天?她就是江明昭抛下自己去见面的女人吗?
离婚?她是谁凭什么劝江明昭和他离婚?
周横站起来双手撑桌,“你为什么要破坏我和我妻子的感情。”
妻子,这名称从口中说出他的心感到莫大的满足。
“我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从此以后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眼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联系,更不要去打扰我的妻子。你的行为让我感到十分厌恶!”
“赖小姐,请立刻离开我的办公室,顺便把那束花带走,我的鼻子被污染了!”
赖春雨眼眶霎那变红,“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这样做的,我……”
滚开吧,你和三十岁的周横,都立刻滚开吧!
周横拿起玫瑰花,用花枝的底端抵着赖春雨的腰把她赶了出去,轰隆一声把门合上了。
他现在异常烦躁,离婚两个字快要把他逼疯了,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理智已经跌入崖底。
就在满头嗡嗡的声音中他听到了清晰的电话铃声,是办公桌上的电话在响。
接起,听筒里传来自己的声音:
“周横,是你吗?”
“我猜你已经来了。”
“傍晚在别墅见,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