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位于公园内的一家甜品店。
外边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门口放着几张木桌子,上面有新鲜的橘子盛放在果篮里。
江明昭到达时那个女人已经提前来了,发消息说是在靠近湖边的窗子旁。
她的目光一下就注意到窗边,是个普通长相的女人,气质也并不出众。
化的淡妆,嘴巴却出挑的红,似乎这红色能增加她的气势。穿了件简单的白色长裙,脚下是旧旧的板鞋,浅蓝色牛仔外套则挂在椅子上。
出人意料的是,那女人就是给江明昭包扎百合花束的人,街角的昭昭花店。
江明昭和店员打了个照面后,径直走向女人对面的椅子。
“你来啦。”女人似乎还没做好准备,显得有些慌张,“要来点甜品吗?它家的橘子蛋糕很好吃。”
“赖……春雨?”
江明昭微笑,接过店员端上的橘子蛋糕和一杯牛奶。
“是!你怎么知道?”赖春雨诧异。
江明昭喝了一小口牛奶,答非所问,“你喜欢看电影吗?”
赖春雨很疑惑,按照剧情不是应该问“你和我老公什么关系吗?”
“不,我不喜欢看电影,我连电视剧也很少看。”
周横说过他心动的瞬间,就是江明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说出凶手是谁,她以为——她也会这样呢!
“那你应该不认识我。”真好,她并不希望再曝料出什么知名导演丈夫出轨。
“我认识你,虽然周……周横不怎么谈起你,但我瞥见过他手机上你的照片。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赖春雨突然有些欣喜,“是周横告诉你的吗?”
“对呀,是他告诉我的。”
她眼睛弯弯,“他怎么说的?”
“就说,”江明昭挖了一角橘子蛋糕,“他给我找到了花店的新店员,人很勤快还爱干净,会帮我照料好花店的。”
赖春雨脸色变了,“那家花店是你的吗?”
“你不知道吗?”江明昭惊讶道,“看名字也应该能明白吧。何况谁会在那个地方开一家入不敷出的花店,是我喜欢回家时顺手买一束花的感觉才开的。”
她苦笑,“怪不得周横交代我每天必须得供应百合花呢……”原来是为了你。
江明昭懒得照顾她不合时宜的情绪,直接问道:“你发给我那张照片干什么?”
赖春雨踌躇不定,双手交叉相互摩挲,最终才下定决心说道:“我希望你能和周横离婚。”
她紧紧盯着江明昭的面容,看她云淡风轻地扯了扯嘴角,“周横有告诉过你吗?如果和我离婚,他就净身出户,你也得不到任何财产。”
净身出户?为什么会这样?他可不会和我说这个。
“我不是为了钱!”赖春雨死死咬住嘴唇,眼神坚定,“我和他是超过爱情的人类最高尚的感情,你是不会懂的。就算周横身无分文,我也不会抛弃他,我可以靠在花店上班的钱养活他。”
听到了人类最搞笑的笑话,江明昭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她现在真想分享给从前的周横。
假装喝牛奶掩饰冒犯的笑容,江明昭还想说几句来掩饰尴尬。
“你现在被辞退了,我不允许我的员工是不理智的人。”
“你……”赖春雨一时语塞,“就算被辞退,我也要站出来阻止你们的婚姻。你根本不是一个好妻子,你眼里只有自己的工作,而不关心周横的生活!”
江明昭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一改刚刚的看笑话心态,步步紧逼道:“好妻子?什么算好妻子,我又为什么不是?赖小姐,周横结婚时和我说过,他希望我能成为更好的自己,那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妻子。现在条件变了吗,没有人通知我呀!”
“还有,周横已经三十岁了,他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我家还有做饭的阿姨和家庭医生,他的生活不需要我操心。你看着脸色发白,还是多关心自己吧,别整天搞得自己和保姆一样。”
说完后,江明昭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刻薄,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赖春雨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江明昭,情绪愤怒到极点却突然泄了气,泪水哗啦流下。
她可怜地擦着眼睛,娓娓道来,“周先生对我很好,是他帮助了我,所以我也想回报他。”
赖春雨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周横创办的游戏公司楼上当广告策划。
她遭遇职场骚扰后手足无措,坐在楼梯那小声哭着不敢上楼。周横正捧着一束花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跑,路过她时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上面跑。
没跑几步,他返回来,问她怎么了。
赖春雨听完哭得更大声,头伏在膝盖上看起来伤心极了。
周横觉得自己问坏了事,又“蹬蹬蹬”往楼上跑了。
下来的时候垂头丧气,把一大捧粉色的玫瑰放在她坐着的台阶上,又把一张名片插在花上。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我就在楼下。”
赖春雨哭累了睁开眼睛时,就看到旁边娇嫩柔美的玫瑰花,花瓣上的一滴露珠像钻石一样耀眼,把她乌云遍布的心都照亮了。
听到这,江明昭抿嘴笑了。
那捧玫瑰花确实美丽,可她不希望周横把花送到她的工作场合,所以命令他赶快把花带走。当时语气有点凶,周横说他直接把花扔了。
然后当晚又买了一束百合花送她,放在503室的桌上。
赖春雨把玫瑰带回了家,在花朵枯萎的时候,她去寻求了周横的帮助。
周横痛快地帮她找律师离开了前公司,并安排她到所在的游戏公司当文案策划。
赖春雨很努力地完成工作,很希望得到周横的注意,但是她最终提出了辞职。
“我的母亲生病了,我必须得时时照顾她,没有办法完成工作。”
周横有些难为,在她辞职后几天发消息给她,“或许你愿意来花店工作,时间都由你自由调度。”
守候在病床旁的赖春雨开心地落泪,并不是因为得到了一份钱多事少的工作,而是因为这份工作离周横的家很近,她每天都能看到从山腰别墅开车下来的周横,尽管只是一个侧脸。
但很快,她不开心了,因为她突然得知周横结婚了。
妻子开黑色的跑车,不常在家,每次回家都会在花店买大束的百合花。
后来,母亲病逝,赖春雨为感谢周横的帮助想请他吃大餐。
周横带她来到白房子,说这是他觉得最好吃的大餐。
赖春雨看了眼价格,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破费,在这份体贴的加持下她竟然也觉得橘子蛋糕好吃起来。其实,她讨厌任何水果味的甜品。
先前母亲住院的费用都是周横垫付的,赖春雨攒钱后坚持还给他。但她有自己的私心,每次都用纸袋包着钱,请周横吃饭后再慎重地交到他手中。
用还钱换来一次次见面的机会,吃饭的时光又让她坚持到下一次见面,循环往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周横。
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
可他和妻子聚少离多,那她还有机会不是吗?
而且他这么聪明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却还纵容她经常赴约,那是不是说明他也有一点喜欢自己呢?
可下一次见面赖春雨将还清所有的钱,她还有什么借口接近他呢?
她坐在周横的对面满面愁云,在脑海中想出很多方法再全部否定,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靠近他走近他。
周横给出了答案,“赖春雨,我看花店的生意很少,你可以闲时来我们公司布置花艺,再照料一下各处的盆栽,工资双倍。”
赖春雨鼻头一酸,开心的泪水差点控制不住地落下。
她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没有听到周横后面的话。
他抱歉地浅笑,眼中满蓄着温柔,“我老婆说公司的绿植都枯萎了,她不喜欢。”
多了份工作,赖春雨更加开心,她用粉色的玫瑰装点整个公司,希望周横看到玫瑰就能想起她,想起他们的初见。
现在,她用虚假的谎言编织美梦,用梦幻的词汇掩盖真实,她当着妻子的面叙说第三者和丈夫的恩爱美满。
然后适时地再次落泪,“所以,你和周横离婚好不好?他和你在一起真的不开心,而我才是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江明昭今天是因为好奇才来到这里的,现在她弄清对面就是一个满脑子玛丽苏情节的疯子,竟有些淡淡的失望。
她期待对方应该是一个美丽知□□业有成的女人,这样在这场被出轨的婚姻中她才能感到一丝乐趣,大概是棋逢对手看上了同一个男人的快感。
江明昭可怜地看了眼赖春雨,并没有感到对她的任何厌恶情绪。
她只是讨厌被背叛,对方是谁已经无关重要。
“多吃点橘子蛋糕。”
“今晚我就和周横离婚。”
“啊?”赖春雨的眼泪尴尬地挂在脸上,“谢谢?!”
她无措地咬了口蛋糕,“这甜品店不会也是你的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