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等候的素水和九璃见两人走来,匆匆迎了上去。
素水道:“大宫主,小宫主方才派人来找,请你去一趟都镜院。”
凌熙微微蹙眉:“我知道了。素水,你带盛颜姑娘四处逛逛,然后好好送回迎松栈。”
“是。”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九璃欲言又止。
凌熙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去吧,悄悄跟着,别被发现了。”
“是。”
都镜院是司卫司的地界,不同于清夷宫其他地方的清雅华贵,此地威严旷达,颇有肃杀之气。
凌熙来时,凌羽正端坐正堂之上,而正堂之下则有两人被缚而立。因两人背对着自己,凌熙并未立即认出他们。
见凌熙来了,凌羽欢快地起身相迎,面上带着几分骄傲道:“姐姐,你猜我捉到了谁?”
凌熙低头看去,只是在看清两人模样之后却不十分意外。别宰湖居士梅贯习,无尽窑掌教卜宗耀。这是探宝探到后殿来了呀。
两人尴尬转过身来,硬着头皮赔笑道:“大宫主,这都是误会。”
别宰湖和无尽窑一衣带水,梅贯习和卜宗耀关系更是紧密。诚如昨晚倾央所言,他们二人自从进了清夷宫,就一门心思打听清夷宫私藏,前几日更是想要赖在物华阁不走,非说要赏鉴奇物。最后还是被江璃亲自到场请走的。
昨日两人在逸品楼瞧见凌熙请楚君仪去后殿更衣,便也打起了去后殿的念头。原本两人想趁任平生发狂之际浑水摸鱼,却被司卫司的人拦在半路,两人只能谎称迷路才得以脱身。正愁没门路的时候,有人偷偷往梅贯习手里塞了张纸条,让他们趁第二日清晨混乱时再试。
谁知这一试,两人还不知道后殿长什么,就被凌羽抓个正着。
梅贯习悲叹道:“梅某毕生所求只是想写就一本旷世武功秘笈,而卜掌教也不过是想练就绝世之技,我们二人视彼此为知己,正如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之谊。两位宫主可能感同身受否?”
凌熙眼皮都没抬,扶额淡淡道:“否。”
两人一时语塞。
卜宗耀长叹一声,悲戚道:“可惜我与梅兄太痴了,一心只想钻研武学心法,尤其是见过昏晓台上众多豪杰之辈以后,此心更盛从前。一时糊涂受人蛊惑才误闯后殿,还请宫主见谅见谅!”
“受人蛊惑?”凌羽挑眉,“不是二位在物华阁没找到心仪之物,才盯上的后殿吗?”
“小宫主说笑了,物华阁、呃、物华阁中奇珍异宝众多,件件都叫人喜欢。”
“是啊是啊,我们也不过是想多长长见识……”
凌熙却没有心思同他们纠缠这些,单刀直入问道:“纸条呢?”
“在我这里。”凌羽从袖中摸出一张纸,低声道,“我比对过登记名册,这是见鸣山马英门主的字迹。”
“马英?”
凌熙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念着纸条上的文字:“至臻之境,无上之功,清夷后殿,有宝助成。”
凌熙冷笑道:“就这十六个字,你们便信了?”
梅贯习面露愧色:“值得一试。”
凌羽蹙眉问道:“你们和马门主的关系很好吗”
卜宗耀摇头:“不算熟。不过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见鸣山派人送过拜帖和几本内功秘笈当作新春贺礼。礼尚往来,我自然也还礼了,除此之外便再无交集。”
“既然如此,卜掌教怎么就敢仅凭马英一封密信,闯我清夷宫后殿呢?”
“也不是仅凭吧……”卜宗耀踟蹰道,“那秘笈精妙,我还的礼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人情往来嘛,马英再向我透露些隐秘信息,也在情理之中。”
凌熙恍然,难怪他们二人如今的内力与师承心法不同,原来半途修习了别的心法,还是来路不明的那种。
凌羽又问:“这是马英给你们的?”
卜宗耀又摇摇头:“不是,这是一个小姑娘偷偷塞给我们的。”
梅贯习讪讪道:“大宫主,我们确实坏了清夷宫的规矩,可你们绑也绑了,审也审了,我们也十分配合。现在能放我们走了吗?”
凌羽气道:“你们道歉了吗,就想走?”
“对不起,可以了吗?”
凌羽不愿看他们二人耍无赖的嘴脸,愤愤转身。
凌熙从容不迫,淡淡道:“梅居士,卜掌教,虽说我们同在江湖,不该彼此为难。可无论是何原因,你们到底坏了清夷宫的规矩。既然如此,我请二位帮个忙,不过分吧?”
卜宗耀面露不悦:“还要帮什么忙啊?”
梅贯习暗暗推搡了下卜宗耀,笑脸相迎道:“大宫主请吩咐,我们一定尽力相助。”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想二位要是什么时候两位认出了那位送信的姑娘,能及时通告我们一声。”
“那是自然!我们兄弟二人也想将功补过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来人,送客。”
待两人走后,凌羽不甘心道:“姐姐,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放虎归山,我们才有机可乘。”凌熙沉思道,“梅贯习和卜宗耀不是最重要之人,那个送信的小姑娘才是关键。”
凌熙微微蹙眉,她可不认为梅卜二人闯入后殿是巧合,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要说这后殿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就只有风后魄了。既有梅卜做明枪,自然就有人做暗箭。
“小羽,你继续看守后殿,如果再有应付不来的,便派人去找我。”凌熙目光柔柔,“前殿还有大事未了,我得回去。”
“好,姐姐你放心!”
敬远馆外,凌熙看着被抬出去的马英,心底不免一阵悲凉。
齐水劝道:“宫主,别看了。”
“我听说,马英曾救下许多遭受苦难的孩子,并教他们读书明理。”
齐水长叹一声:“可惜,她为求自身精进,也亲手葬送了很多人的性命。那些顺她心意侥幸活下来的,自然感恩戴德。可那些从苦难中重生,却又被掷身深渊的人,再也没有机会活过来了。”
见凌熙面露震惊,齐水解释道:“冯庄主受了刺激,在被送往别过院的路上,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吐了个干净。我只是偶然听见了些。”
凌熙目光逐渐冷了下来,眼底的怜悯仅剩半分:“是了。她与冯化业、任平生一同服用紫滕丹多年,却依然安然无恙,不知葬送了多少无辜性命。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焉知不是咎由自取。我走之后,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齐水从袖中抽出一柄用白布包着的匕首,将其递到凌熙手中,道:“这是在马门主房间里发现的,长安对比了刀刃和伤口,确定这就是凶器。”
凌熙掀开白布,只见刀锋粗砺,刀尖飞扬成钩,铁锈覆盖了整个刀身,混着血迹发出一阵难忍的腥臭味道。凌熙一时难耐,不禁掩住口鼻,然而动作间,她愈发觉得这匕首眼熟。
昨日昏晓台上,见鸣山弟子用的正是这种制式的匕首。
“这是见鸣山的兵器?”
齐水微微颔首:“是。据见鸣山弟子称,马英自十二年前开始使用此类匕首,因其便携灵巧,故而传承至今。这柄匕首显然是陈年旧物,而凶手又用此粗刃施加皮肉之苦,其中必有渊源隐情。”
“玄天门利用二十年的时间重新集结势力,所用之人,必然有可用之处。仇人的仇人,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凌熙目光幽深,紧盯着手中匕首,似乎想要透过这些斑驳锈迹,望见阴暗笼罩下的光亮。
齐水面色凝重,低声对凌熙道:“宫主,我在敬远馆墙边发现了一些被擦拭过的血迹,应该是昨天晚上留下的。”
凌熙声音微颤:“找到人了吗?”
齐水无奈摇头。
凌熙深呼一口气,像是安慰齐水,亦像是安慰自己:“没事,他们既然敢这样做,必然不会露出破绽。如今他们需要的信息有很多,人暂时不会有危险。先尽力寻找,不要打草惊蛇。”
“难道我们只能等吗?”
“不会,当我们手中有了筹码或线索,就不必等了。”凌熙声音清冷,反手收起短刃,“走,先去找见鸣山的人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