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梳理好的逃离计划,又重新展现在她的脑海里。
祝枝棠上楼格外心烦地将手机扔到床上,胡乱地揉搓着头发。
她非常想逃离此处,但更多的是被禁锢的无力感,最终压抑住叛逆想法,向妥协低头。
她重新将手机攥在手里,扒拉着微信的消息。
翻来翻去,最终还是点开了时聿的头像,他的信息停留在昨晚那三个字:明天见。
今天是见不了了。
祝枝棠挣扎许久,认清现实,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祝枝棠又再次划开屏幕,是一条验证消息。
[你好,我是孙添启。]
南江就这么大,商圈上的人她从小到大难免接触。
自然听说过孙添启的名字,他家里有钱,但是为人很努力,在大学期间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同时在25岁完成了自己的硕士生涯。
在一众富二代的名号中唯有他,祝之舟真心实意地夸赞过几句。
虽说看似一个敷衍了事的相亲,但是父亲严选,错不了太多。
祝枝棠纠结两秒,很快按了通过。
在返回界面的同时传了一条消息。
[今晚6点可以吗?我去接你。]
如此直接地切入主题让祝枝棠愣了下,她一向不喜欢扭扭捏捏和蓄意讨好,这人倒没有踩到她的雷点。
于是迅速回了消息。
[可以,谢谢。]
[不用,应该的。]
随后三言两语问候了一下对方的父母,便结束了话题。
祝枝棠退出页面,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咬着指尖斟酌了许久,给时聿回了条消息。
依旧是删删减减的最简版。
[不好意思,我今晚突然有事,可能不能去看灯光秀了,非常抱歉。]
在愧疚和惴惴不安中,手机终于震动了。
回复同样很简短。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话题至此结束,她推了时聿的感谢,本应该卸下一身负担,心情轻松,在此时却闷闷的。
看着屏幕逐渐熄灭,她划开又关上,关上又划开。
最终没忍住点进界面问了句,[你身体怎么样了?]
似乎时聿手机并没有离身。
这次回复更快一些。
[好多了,就是有些大病初愈的咳嗽。]
[暖气修好了吗?]
[你走后就有人紧急来修了,勉强能用。]
时聿以为她是客气的问几句,就此终结了话题。
过年期间祝枝棠在忙,他能理解,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
他放下手机,又捧起手里的书,还没翻过一页,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他看到息屏的信息,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祝枝棠发给他几篇关于治疗咳嗽的偏方。
他垂眸,扯着嘴角笑了下。
手里的书是一字读不进了。
.
透明方罩外是交织流溢的灯光,肉眼之中的震撼让人大脑宕机。
而祝枝棠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对上盯着她许久的孙添启。
孙添启是一身黑色西装,柔绸缎面,顶着银色镜框,扬着眸对她笑着,扑面的精英气息,但是笑容半遮半掩中透漏出本该他这个年纪的朝气。
他轻扬指尖,从一位服务员的托盘里接过一瓶红酒,递给祝枝棠:“祝小姐随意。”
“谢谢。”祝枝棠颔首,指尖轻抚着杯柄,折出的光线映在她皙白的手背上。
“富景每年都会借着双子塔举办灯光秀,不知祝小姐有没有看过?”孙添启笑意未减,抿了口红酒,借着晃动的灯光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早有耳闻,但第一次见。”
以前付清冉拉着她来过,但她嫌天气冷又挤,每次等不到时间,便吃了饭回去了。
她是一个不太注意仪式感的人。
付清冉不强迫她也不强迫自己,大部分自己与其他人一起。
孙添启望着她清淡的眉眼,那股若无若有的疏冷感,隔绝着两人的距离。
他拉了下眼角,瞧了眼腕表,很快又是笑脸迎上:“开始要些时间,要不要去商场坐一坐,顶层的包厢。”
听此,祝枝棠本漫无目的的目光看了过来,在孙添启盛情邀请面容停顿几秒:“不用,这里就挺好。”
他们在九层平层的天台室内。
孙添启略微挑了下眉,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扫了眼身后那早已经盯着两人许久的人。
九层是对外开放的,虽需要门票,但是阻挡不了什么牛鬼蛇神。
镜片的光在他指腹上流转,他手指蜷伸把玩了会儿,面色很快恢复平常模样。
祝枝棠支颌出神看着外面的张灯结彩,有大学生在打卡拍照。
她大学时候,是拿不出闲余的钱来这看什么灯光秀。
在心里叹息一阵,下次也要和付清冉出来看看。
她回神时,刚好看到某些人假意从她身边过,肢体却意外撞到她。
她下意识缩了下,孙添启眼疾手快将她隔离在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保安围住他们。
祝枝棠抬眼看了那男人一眼,很是自信地对她挤眉弄眼。
拙劣。
熟悉的拙劣搭讪。
她下了椅子,平淡对孙添启道:“走吧。”
孙添启接收到她的眼神,很快反应过来,对早按捺不住的安保使了个眼神。
那安保是乔装打扮的保镖,多年的默契迅速理解,对周围人轻摆了手。
很快摆出一道人形通道,将其他人隔离在外。
祝枝棠见状瞥了眼孙添启,他依旧温煦清淡模样,站起来俯身:“走吧。”
周围人再怎么没眼色,现下也意识到两人身份不一般,特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群穿着制服、气场压迫、各个块头结实将通往电梯的地方围住。
目光中心的祝枝棠轻抬着下巴,走去保镖手挡的专用电梯。
黑色纹理电梯门缓缓合上,里面的人,男人一丝不苟、清爽但严肃,女人简单素净、明艳且疏离。
看着楼层逐渐升高,祝枝棠才有所戒备地垂下睫毛。
在人群中端庄冷面的模样,是她下意识的防御姿态。
这恰好被孙添启捕捉在眼,他扯了下嘴角,不动神色地道:“顶层包厢有我姐的客人,我陪你去我姐的休息室坐会儿吧。”
祝枝棠转头看他:“灯光秀快开始了,不必了,我去趟洗手间就下去吧。”
孙添启直直看着她,祝枝棠也没有躲避回望着他,大概停了数秒,他眼角细纹绽开:“好。”
没有任何尾音,显得坦荡无余。
电梯在上升中被人截了道,能途中上了这专梯的人,身份不一般。
狭小的空间多了几个人,祝枝棠又恢复那副清淡的模样,不过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孙添启心思不用全然放在自己身上。
简单客套两句,那人在两人脸上来回流转,惋惜:“今日来的不巧,本来还想趁着空档与孙总您谈谈上次那个项目,这要是拉着你谈,可不是显得我不识大体。”
“您说笑了,我姐在顶层备着好酒好茶,你们边吃边聊。”
此时电梯开了。
孙楚然早已经等候多时,她抻着笑脸,这边刚问候好,转头看到祝枝棠打量的眸子。
灯光下她白皙似碧玉,不同于上次见她紫色韵味下的优雅,今日在人群中的驼色大衣虽平常,但那高挑出绝的面容,让人不得不注意。
孙楚然一瞬间楞了两秒。
她弟弟今日在相亲,约在富景商场,她早就知道。
听说是祝家的小女儿。
祝家是什么,是南江鼎鼎有名鼎越集团创始人。
只不过这小女儿不曾露过面,神秘极了,有传闻她自幼在国外生活,所以自然少见。
若是真能成一段佳缘,不论是对富景还是她弟弟的事业都多有加持。
这……
孙添启向前走了一步,挡住电梯:“姐,这是祝枝棠。”
“祝……”孙楚然微睁眸子。
“孙小姐你好。”祝枝棠伸手凌在空中,笑容语气大方得体,全然不像那日冷挑的“我是陈灼的女伴”。
若这句话放在今日场景下,孙楚然会觉得陈灼高攀了。
“你们认识?”
见祝枝棠走出来,孙添启直起身子,好奇看向自家姐姐。
“不认识。”孙楚然伸出手握住祝枝棠的指尖,“你好祝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祝家从不透漏祝枝棠身份,当日宴会那么多人,没一个人见过她,就冲这一点,孙楚然就不应该认识祝枝棠。
“顶层私密性好,我休息室没人,祝小姐可先去休息休息,灯光展开始,我再去喊你们。”
“孙先生难得有约谈生意吧。”祝枝棠朝孙添启看过去,“不用顾及我,你先去忙,我随便走走就好。”
孙添启:“没有的道理。”
祝枝棠抬头望着他。
孙添启立刻意识到,她不想让他为难,转了话锋:“那我先去打个招呼,很快回来。”
祝枝棠跟着领路人员来到了孙楚然的休息室。
见工作人员走了,祝枝棠才将门关上。
里面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经常打扫,只不过梳妆台有些许凌乱,看样子是刚补完妆,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左右环绕一圈找到洗手间,出来时在镜子前看了好久,才擦干手划开手机。
有付清冉的关心和祝之舟的问候。
她顺手将信息回了过去。
将目光定在时聿的头像上。
她咬了下唇,推门出去了。
她不习惯于待在别人房间,心里会有抵触感。
眼下孙添启没来找她,可见是真抽不开身。
不然以他的教养,不会冷落她太久。
祝枝棠并不在意。
且隐隐期望,来不了直接结束了好。
手机又震动下。
付清冉:[怎么样,这灯光秀有没有特别震撼?]
祝枝棠才扫过去时间,八点了。
已经开始了。
九层观景区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挤满了人。
[还没去看。]
祝枝棠诚实回道。
付清冉:[不是,你真在认真相亲啊。]
看此,祝枝棠略挑眉,也是总不能只做相亲这件悲哀的事吧。
祝枝棠刚上电梯,这边来了孙添启电话。
“抱歉,让你久等了,灯光秀已经开始了,我们下去吧,我去找你。”
祝枝棠盯着流动的屏幕:“我正在下去,你来找我吧。”
孙添启讶了半秒,又道了歉,这边摁了最近的电梯。
他半走半跑时,隐约听到有人喊他,这边抬头看到一个蓝色西服的人,有些面生,只得点了下头。
赶过去时,无光影的暗角处,祝枝棠斜靠在墙檐边,她冷白肤色发亮,正抬眸看着光彩华丽的窗外,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那双倏亮眸子望向他。
只得一眼,孙添启心尖一麻。
她下巴裹在大衣里,擦身时低声柔婉:“走吧。”
祝枝棠没停步子掀开黑色的挡风帘。
楼台处站满了人。
显得周围桌子空荡荡的,祝枝棠就近寻了个桌子坐过去。
这边刚坐上,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
“小姐,你喝点什么?”
祝枝棠随后拿了杯红酒,跟过来的孙添启顿了下手指:“去拿个新毯子,再端一杯热水。”
服务员恭敬点头:“好的。”
“冷吗?”孙添启坐在她对面问。
“还好”两个字还没出,那服务员一走,祝枝棠就看到那天台另一侧,有一双漆黑瞳眸正直直望着她。
余光一侧是闪射溢光的五彩斑斓。
他双腿交叠,在巨大光幕的暗角下,格外孤傲冷毅。
眼神无声,但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