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模糊……沈晴微很快就陷入昏睡。模模糊糊间,她似乎听见宿弥说了一句:“再见。”
再醒来时,溪琼正在她身旁。
她左看右看,宿弥却是无影无踪了——那句“再见”不是梦!
“溪琼,你看见宿弥了吗?”
沈晴微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雪儿啊小雪儿,你运气真好。”
和沈晴微的忙乱惊慌相比,溪琼显然淡定似神仙,连说话都是慢条斯理。
沈晴微不明白溪琼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声音告诉她,宿弥有危险。
“溪琼姐姐,你知道宿弥在哪儿吗?我记得我本来和他在聊天,然后……然后我就睡着了……”沈晴微思绪混乱,连带着说出口的话都不利索。
“别急嘛,小雪儿。你放心,他没事,现在人在霄定阁处理事情呢。”
溪琼是不会骗人的。这一点沈晴微深信不疑。她曾经赌上性命都不愿意对宿弥说一句假话,这份真诚,令人动容。因此,沈晴微对溪琼说的话往往深信不疑。听她亲口承认宿弥没事,她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宿弥没事,倒是你呀——忧思过度!”溪琼替她把了把脉,语重心长地说。
“小雪儿啊,你说你年纪轻轻,整日有什么好愁的呢?你虽然体质好,但是你再这样忧虑下去,身体迟早遭不住,要积郁成疾的!”溪琼的责备中又满是心疼。
溪琼医术高明,她自然不会无端吓唬自己。积郁成疾。换做旁人,应该没有会把这个词语和沈晴微联系在一起。在沈府长辈眼中,她纨绔成性,冥顽不灵,屡教不改,他们也懒得费心;在阿姐身边时,她总是极力哄阿姐开心,对担心事是闭口不提。
她平日里风风火火洒脱惯了,谁会看出她心中的忧虑?连她自己,都在掩盖那个自己。
“溪琼姐姐,我没事的。你看我哪里像是积郁成疾的样子嘛,没心没肺惯了的。”
溪琼恨铁不成钢似的拍了一下她的手。但是蜻蜓点水般,轻轻的,一点都不痛。
“小雪儿,不要讳疾忌医啊。你说你,平日看着没心没肺一个人,心里憋着多少事呢——只是,何苦为难自己呢?”
沈晴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了两句:“好了好了,溪琼姐姐,我以后不会这样啦。我保证!”
其实溪琼自己也心知肚明,心病不是说好就能好的。只是沈晴微这般,既不愿承认,又不敢承认……这一路,她走的太快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停下来舔舐伤口。
溪琼自诩看淡世事,却往往无可奈何。
“我给你开些药,你回去要按时服用。”
“好嘞!”沈晴微乖乖答应。
“对了,小雪儿,你也别太担心你阿姐的身体。能做的努力我们都做了,剩下的,便只能顺其自然。”
道理沈晴微都明白,只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那么那么好的阿姐受病痛折磨,不愿意看着那句预言成真,不愿意……往后自己孤身一人在悔恨中煎熬。
一定会改变的!
昨日她喝多了酒,可神奇的是她今日竟然没有头昏脑涨的疲倦感。
对了,那封信还没有给刘午。沈晴微忽然想起正事。
沈晴微来到刘午家门口,敲门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这封信上写的是什么。周临言要交代刘午做的事情会对宿弥有威胁吗?既然周临言已经布好了局,那他又要刘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等等!
宿弥要去鼎松山的消息是刘午透露给周临言的,那刘午肯定也说了,宿弥是孤身前往。而周临言已经命人提前埋伏在鼎松山下。
那这中间,还有刘午什么事?
周临言既然口口声声说把这封信交给刘午事关重大,说明信上要刘午做的事情绝不简单。这背后,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刘午,没准就是解此计的关键。
只是,沈晴微敲门半晌,里面也没有人开门。
路过的一个老婆婆告诉她:“原本住在这的那位公子一个多月前就搬走啰!”
怎么可能?那封密信背后写的地址就是这里啊!刘午一个多月前搬走的,周临言怎么可能对此事毫不知情?
沈晴微又敲了敲门。这一次,不是无人响应了。
“吱呀——”门竟然开了,只是,眼前没有人影。
沈晴微走了进去,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庭院许久没有打扫,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她又看了一眼密信的背面——的确是这里没错啊。
周临言耍她?她不明所以,转身要走。
刘午却又突然出现:“影雪?”
沈晴微回过头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扫了一眼刘午。是他没错。
“刘午,你……是人是鬼啊?”
“我当然……是鬼啊!”刘午忽然扮鬼脸,故意说得神神叨叨的。
本来这地儿玄乎,让她有点惴惴不安的。但是,刘午还是那个刘午,贱嗖嗖的,不过让她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不是搬走了吗?”沈晴微想起方才那位婆婆说的话,按理说刘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回来取点东西。”刘午像是想起什么事情,眼神闪闪躲躲,仿佛在掩饰什么。“倒是你!影雪,你怎么闲着没事到处晃悠!阁主交代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就在外面瞎晃,难怪阁主总是对你恨铁不成钢!”
若是往日,沈晴微还会觉得是同门之间的玩笑话,可知道刘午的身份后,沈晴微却觉得讽刺。
“是!我在这儿就是闲的没事乱晃悠,您呢,身为阁主的‘左膀右臂’,就是时时刻刻办正事。对不对?”说“左膀右臂”四个字时,沈晴微故意加重声音,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
若这次不是周临言有意透露,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刘午会背叛宿弥。
她和宿弥都被他变了——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瞧着没有个正形,但是对宿弥的吩咐是说一不二的。他对宿弥的仰慕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成想,第一个背叛宿弥的,竟然就是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刘午。
周临言究竟给刘午什么好处,让他不惜背叛景仰之人,让他心甘情愿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她和周临言的相处过程中,就看出他擅长收买人心。不过,他到底是拿什么收买刘午的?她有点儿好奇了。
“信。”沈晴微将密信塞到他手中,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刘午既然为周临言效忠,自然认得出信是他写的。沈晴微不必多费口舌。而且,她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
刘午背叛宿弥一事证据确凿。显然,宿弥要去鼎松山这件事就是刘午泄露给周临言的。
她很生气——为宿弥愤愤不平。宿弥对刘午怎么也有知遇之恩吧,可刘午呢,倒戈时还不忘踩一脚。鼎松山一行本就凶多吉少,刘午还嫌宿弥命太长似的,竟然告诉周临言。在霄定阁这么多年,他刘午是不知道霄定阁和周临言不和吗?就算他的背叛是有难言之隐,可——为什么要透露这件事啊?这会给宿弥带来多大的危险?而且,宿弥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只要他不说,周临言又怎么可能主动开口问?
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刘午,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等等!”刘午显然才到这封信是谁写的,收起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连语气都变得几分严肃。
“做什么?”沈晴微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停下脚步。
“影雪,你……”刘午不敢相信,这是影雪。一时间,他倒是觉得宿弥有点可怜了。
“我也和你一样,是叛徒?”沈晴微心里积攒已久的怨气在那一刻爆发。她冲到刘午跟前,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刘午,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靠出卖宿弥来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有些人就是狼心狗肺,一颗心怎么也捂不热的。”沈晴微阴阳怪气道,咬牙切齿,眉目间恨意显然。
说完这些,还是不解气,于是乎,又加上几句。
“我若是宿弥,我便要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你这颗心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没良心的东西。”
虽然沈晴微不知道为什么刘午要背叛宿弥,但是她就是恨,恨得牙痒痒的。宿弥在刘午身上花了多少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若不是宿弥,刘午能活到今日?若不是宿弥,刘午能在京城买上房子?若不是宿弥,哪有今日风风光光的刘午?
就算他有苦衷,那他为什么要出卖宿弥?鼎松山之事,他不主动透露,谁又会严刑逼他说呢?
“影雪,叛徒之名,我认。但是,若你也背叛他——那他也怪可怜的。”
“是吗。”沈晴微没有狡辩,也没有否认。
她现在表面投诚周临言,只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拿到“青有思”。她不会背叛宿弥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不过,她既然利用周临言,该有的诚意也不能少。她不会出卖宿弥,也不会趁机害周临言。她与周临言是合作。合作嘛,自然是互利共赢。这几年,她在宿弥身边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江湖上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宿弥可不可怜我不知道。不过,刘午,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周临言这样一个狡诈多疑之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相信刘午?今日是刘午背叛霄定阁,周临言就不怕,步了霄定阁的后尘吗?这点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影雪,你总是那么自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人生在世,还是无能为力、事与愿违的时候多。”
“好一句冠冕堂皇的‘无能为力’。刘午,你可真厉害,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呢。”满是讥讽之意。
“既然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沈晴微避之不及。
前脚都要走出大门了,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完成的“大计”。
既然圈套已经下了,周临言要刘午做什么?没准这是破局的关键。
她停下脚步:“刘午,你不会置宿弥于死地的,对吧?”
女主是很重情义的一个人啊,一边是阿姐必要的“青有思”,一边是相处十年的知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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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