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 第78章 请不要落泪

“你不怕蛊，可别人不行。”

墨辰笑着，任凭身上的伤口撕裂，虚陵山的药童不怕痛，他们都是从鬼门关走出来的人，天地之间没有他们惧怕的东西。

丹香撑着长剑站起身时，听到身后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

重眠手执长剑站在丹香七步之外，丹香眼睁睁看着重眠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双眸混浊不堪，已然是被蛊住的模样。

“我的时间不多了，久哥。下次见面，就是我的死期了。”墨辰轻叹一声，看着手中的伤痕，眸中难掩落寞，“我会在国师府等着你……等着你来杀我。”

“你不会想念我的，我明白。”墨辰攥紧了拳头。

丹香后退一步，要去捉住墨辰，可墨辰嗤笑着离开，没给丹香半点机会，丹香看着墨辰狼狈的背影，恶狠狠的骂了一声。

剑尖戳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重眠向前走着，口中喃喃自语。

“我不想的……玄叶国破，非我所愿。”

丹香深呼吸，跌跌撞撞的挡住了重眠向前的道路，重眠迷蒙的看着丹香，没有认出丹香的模样，丹香强笑，按住了重眠的肩膀。

“拜托，快醒来，你快醒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都是假的，不是真的，别被虫蛊住，拜托你，快醒来。”

暗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丹香，重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丹香的脸上还带着溅上的血迹，重眠伸手抚摸上了丹香的脸庞，轻轻擦了擦丹香的脸庞。

“刀剑相向，非我所愿。”

重眠的嘴唇动了动，忽然用力推了丹香一把，丹香措不及防的后退，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重眠按住了脖子，狠狠的压在了地面上。

远处的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雨点顷刻间落下，豆大的雨水打在脸颊上，砸的丹香几乎睁不开眼睛。

雨水已经打湿了重眠的长发，重眠低头看着面前的丹香，声音颤抖道，“一旦走上这条路，我就不能回头，我必须向前走，不能停下。”

被蛊惑的愚者听不进任何话语，暗绿色的眸子像是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波澜。

重眠握住了手中的长剑，丹香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长剑刺穿了自己的手掌。

刺骨的疼痛让丹香的手掌止不住的颤抖，血迹顺着雨水，蔓延了一地，丹香想说话，但重眠的另一只手掐住了丹香的脖子。

“他告诉我不要害怕，一定要大步向着前方走。”

重眠的眼前，是蛊虫构造出的另一番景象。

在幻境中，重眠站在高台上，身后布满了尸体，血水染红了长阶，重眠向前走着，踏过血水，一步步走上更高点。

重眠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长剑，咬紧了牙关，这一路上，阻碍格外的多，重眠狠下心来，杀掉了所有挡路的人，长阶比想象中还要长，即使重眠已经觉得自己站在高处了，高台之上却还有高台。

重眠的手就开始颤抖，握着这样一柄杀器前行，重眠不能停，也不敢停。

从前一直有人挡在他身前，为他斩去一切威胁，但他不是温室的花朵，他必须独自去面对那些危险。

每一个呼吸间都是黏腻的铁锈滋味，重眠狼狈的擦了擦脸颊上的水渍，咬紧了牙关。

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冲不净地面上的斑驳血迹，也冲刷不掉重眠手上那份罪孽。

权势的纷争向来如此，只要站在对立面上，就会变成刀剑相向的局面。

重眠害怕自己的努力变成一个笑话。

害怕有人说玄叶的太子被金钱与地位迷住了眼，忘记了初心。

他不是绣花枕头，他已经成年，能够面对一切。

重眠接着向前走，模模糊糊的听到谁在喊着什么。

“……这些都不是真的，拜托你快醒来！”

不是真的？

重眠向前看去，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阶，剑尖上滴落的血染红了地面，重眠的喉结上下滚动，强烈的错位感拉扯着重眠，让重眠分不清真实。

这些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

身后的那些人是假的吗？

重眠莫名感觉到脸颊凉凉的，抬手一摸，原来泪水已经滑落脸颊。

母亲的声音诡异的传来，重眠擦干眼泪，看到了母亲模糊的面容，“希望我的孩子重眠，能拥有安稳的一生。”

母亲乌黑的长发垂落，如记忆中温柔可亲，重眠伸手想去握住母亲的手，可最后，重眠什么也没捉到。

重眠惶恐的抬起头去寻找母亲，可面前早已没了任何景物。

无边的黑暗包围着重眠，沉默试图溺毙重眠，重眠向前奔跑，脚下一空，却跌落进水中。

窒息的感觉包围着重眠，无孔不入的侵蚀着重眠脆弱的意识，重眠张开嘴大声呼救，可声音穿不出去，都消散在了水中，重眠费力的挣扎，在这暗无天日的水中，迫切想得到解救。

耳边的水声刺耳，裹挟着各种尖锐的质问。

“你是玄叶的太子，必须担起大任，玄叶没有亡国，你还在这里，你不能迷茫，你必须为他们指引前路！”

他们！他们是谁！？

“你的百姓，玄叶千千万万的人民，他们都相信，你能为他们带来更好的未来！”

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玄叶的太子！你必须知道！”

窒息的感觉让重眠的脑袋不清醒，重眠挣扎不动了，任由身体下沉。

无形的水压让重眠闭上眼睛，重眠的心口发闷，发自肺腑的悲伤让重眠流下泪来，泪水消逝在水中，恍惚间，重眠听到一声压低的轻笑。

“算你有良心，还会为我落泪。”

耳边朦胧的水声渐渐消失了，重眠怔怔看着前方，天空阴沉沉的，雨水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面上，重眠眨了眨眼睛，意识渐渐归位。

重眠歪过头去看身旁的人，看到丹香血淋淋的右手，喉咙发痒。

重眠说：“你的手……”

“我自己弄伤的，和你没关系。”丹香擦了擦脸上的水，自顾自的包起受伤的右手。

重眠看到了那道可怖的伤口，并不相信丹香口中的话语，自己的佩剑就插在一边，剑身上的血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

重眠颤抖的站起身，拉住了丹香的胳膊。

“对不起……久郎……”重眠喃喃，看起来格外痛苦，“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愿意赎罪。”

奇怪的话语。

丹香垂眸看着重眠，冷静道，“小殿下，赎罪是个伪命题，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怪罪你。”

丹香看着重眠被血染红的嘴唇，伸手替重眠擦了擦，拇指蹭过重眠的下唇，重眠的眼泪恰到好处的滴落在丹香的左手。

丹香见重眠仍在无声的哭泣，主动开解道，“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咱们都没事，不要再哭了，玄叶男儿从不知眼泪为何物。”

“是雨水。”重眠的眼睛里布满悲伤，听到丹香话，重眠苦涩道，“不是眼泪。”

丹香点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也有水滴划过，“对，不是眼泪，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