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 第6章 浮苍镇

三日后，马车抵达了目的地。

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丹香在马车上坐的感觉骨头都要散架，眼看着抵达驻点，丹香再也安耐不住，直接起身向外走。

马车还未停稳，丹香一时掌握不好平衡，脚下一软，直接往下栽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丹香疼得龇牙咧嘴，膝盖感觉要碎掉了。

颤巍巍抬起头，却对上了小五震惊的双眼。

小五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看到自家师父行如此大礼，小五真的是承受不起，小五的嘴角颤抖，眼见丹香皱眉，立马也跪了下去。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

“嗤，你来做什么？”丹香起身揉了揉膝盖，顺道还拉起了小五。

小五摇摇晃晃，险些将药碗中的汤药弄撒，还好小五及时稳住了手，听到丹香的问题，小五连忙回答道,“弥绛让我来给您送药，她叮嘱了，一定要喝药，不然您旧疾发作，肯定会很痛苦。”

这关切话语让丹香有点别扭，低头看向小五手中的药碗，黑黢黢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让丹香抗拒，丹香强笑，拍着小五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人比我更需要这碗药，小五。”

小五不解其意，丹香往后指了指，“去，把药给他喝了。”

丹香所指的当然是马车内的伤员，自上次昏过去后，虽然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但迟迟没有醒来。

小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是自家师父说的话，小五点了点头，“那师父，你去什么呢？”

“我去趟学堂，回来之后还得去帮任姨做事，你看好他，别出差池。”

“您放心吧。”小五格外自信。

于是一刻钟后。

床榻上的重眠感觉到痛苦，自混乱的梦中脱身，重眠费力睁开眼睛，正对上了一双天真的眼睛。

重眠还有些发懵，呆呆看着面前的小五，磕巴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火辣辣的痛，重眠手掌发凉，心下一沉。

看着小五手中的药碗，重眠声音沙哑道，“你在做什么？”

重眠觉得嘴巴发苦，吐了吐舌头，小五端着药碗憨憨一笑，“给你喂药呀。”

毒药……

重眠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小五手中的药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该来的还是来了，也罢，这可能就是结局了。

重眠想好遗言，一把抓住了小五的胳膊，重眠闭着眼睛，痛苦的说有事情要交代，小五啊了一声，还没答应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丹郎呢？他去哪里了。”

重眠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一位陌生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背着箭筒，手里拿着一把弓箭，袖口挽起，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那些伤口还泛着红，看起来是新伤。

小五放下药碗，将丹香刚刚的话复述给了弥绛，弥绛听完摸了摸下巴，看到脸色惨白的重眠，有些疑惑道，“怎么醒来之后，脸色这么差。”

弥绛上前把了把脉，看着重眠呆愣的模样，弥绛终于注意到了关键点，“为什么把丹郎的药给他喝？”

不是毒药？

重眠深呼吸，还是觉得舌头发麻，嘴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重眠皱眉看向罪魁祸首小五，带着几分埋怨。

“啊？是师父……”小五有点慌乱，但想起丹香阴郁的模样，讪讪道，“对不住，弥绛大人，我犯了大错，是我、我搞错了。”

弥绛摇摇头，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孩子糊涂事办得可真多，不过弥绛今日可没空教育。

弥绛抬头对有些出神的重眠道，“走吧，小重眠，我带你去找丹郎。”

“是师父要收新的徒弟吗，我是不是要有小师弟了？”小五听到弥绛这么说，特别期待。

但弥绛打破了小五的憧憬，弥绛戳了戳小五的脑门道，“你师父不会再收徒弟，有你一个他就够了。”

重眠沉默的跟随弥绛离开马车，与迎面的冷风扑了个满怀，远处天高云淡，让重眠的惴惴不安稍微缓解。

弥绛说，这里是浮苍镇。

这是个座落在荒芜角落的小镇子，镇子不大，镇子里的人们靠着贩卖陶器谋生，虽然浮沧镇并不富裕，好在风景算得上宜人。

一路上弥绛遇到了很多热情的人，从他们的交谈来看，很熟识，这让重眠不得的开始思考，狼羽到底停留在浮沧镇多久了。

重眠对狼羽的印象确实算不上好，看到这些热情的镇民，重眠又觉得恍惚，亦步亦趋的跟在弥绛身后，重眠的思绪有些混乱，以至于再反应过来时，重眠差点被门槛绊倒。

弥绛已经在前面，重眠听到一阵细碎的交谈声，重眠迈过了门扉，再次跟上了弥绛。

琉璃风铃随风摇拽，不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碰撞声，黄色的幼犬吊着绣球在庭院中嬉闹，重眠走过一处小木桥，低头看到下方不大的池中，真有两三只锦鲤在探头。

弥绛将弓箭递给重眠，大步向前走去。

锦鲤胆子大的很，格外的亲人，弥绛走到一半蹲下身来，右手攥拳，坏心眼的假装要去投喂它们。弥绛手向前一挥，锦鲤便都向着弥绛挥动的地方游去。

弥绛窃笑，起身继续向前走，重眠跟在她的身后，再抬眼时，就看到了坐在门边小憩的他。

梳着羊角辫的女童用沾墨的毛笔在羊皮卷上胡乱图画，身后的屋子里一切都移了位，花瓶倾倒，画卷乱飞，而他就靠在门廊旁，充耳不闻这些杂乱。

日光打在他的侧脸，舒缓的眉眼格外温柔，重眠没来由觉得口渴，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丹郎，你就是这么看着泛泛的？”

弥绛笑着来到女童面前，亲昵的抱起了女童，被点名的他头稍微动了动，含糊的说了几句话。

“让任姨姨知道，你可就遭大罪了。”弥绛将毛笔从女童手中夺去，见他仍没反应，又好气又好笑道，“把老大的书屋弄的这么乱，你就一点不怕他罚你？”

“他才舍不得呢。”一直懒散的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见弥绛认真的在给泛泛擦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依旧固执的问，“老大说什么去耀禾了吗？”

“有空问这个还不如关心点别的。”弥绛头也不抬道。

丹香眨了眨眼睛，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个半大的少年沉默不语。

素衣白袍，领口袖口上还留有着大块污渍，脖颈上的伤口还未愈合，血将纱布渗红，无声无语的站在那里，倒有几分无家可归的狸奴模样。

“沈重眠。”

重眠听到他的话语，攥紧了拳头。

丹香将三字的名字念的格外清晰，这让重眠的心脏被捏紧，对周遭事物的不信任感越来越高，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重眠眠……”泛泛含糊不清的也跟着喊，弥绛忍不住捏了捏泛泛可爱的小脸。

“老大是不是年纪大了，想养儿子了？”他这样说着，冲重眠招了招手，“到我身边来。”

仿佛是什么咒语，重眠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再抬眼，正好能看到他那双和善的眸子。

“你应得认得她吧，她是弥绛。我名丹香，记不住名字也没关系，想怎么呼唤我都可以，随你喜欢。”

丹香看着年轻的很，但不知为何，重眠却觉得他很疲惫。

白色锦衣滚着金边，灰色外袍披半挂在肩上，衣襟敞着，大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丹香的身上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唯一值钱的玩意，大概就是腰间那块玉玦。

看样子是块老玉，玉玦表面多有磨损，下面的穗子也有些陈旧。

重眠觉得玉玦眼熟，但苦于看不清什么的花纹，实在是不能确定。

“你觉得累吗，要不要躺下来休息会？”丹香偏头问，重眠听到丹香的话语，格外警惕。

他攥紧了手中的弓箭，用那双暗绿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丹香。

虽然一直是笑模样，但笑意从没传达到眼底。重眠当然记得这个失礼的人，只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见重眠不动，丹香想了想，又开口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可以思考一下未来。欢迎你来到狼羽，重眠。”

丹香的话语传入重眠的耳朵，让他绷紧的神经一下子被斩断，繁杂的负面情绪被打乱，皮肉之痛变得清晰起来。

丹香看着眉头紧锁的重眠，觉得有趣，“你不必有顾虑，把我当父亲，把她当妈妈就行。”

“好好说话。”弥绛重重锤了丹香一拳，那力道看着可不轻。

丹香强笑，纠正道，“啊对，错了，把我当哥哥，把她当祖宗大小姐。如果你以后遇到危险，喊我们的名字就好，我们会护着你的。”

这似乎是句承诺，可说话的人漫不经心的，可信度就大大降低。

重眠噤声，并不回应。

弥绛见气氛有些局促，主动开口对丹香道，“好了好了，聊点别的吧，这几日为滞留在浮沧镇的商队清点了遗失的货品，总共十八件黄金器物，都被浮沧镇周围的恶徒抢了去，真是可恶。”

丹香听到这话，刚要开口议论，便让弥绛打断了。

弥绛捏了捏泛泛的小脸，继续道，“这些事羽部的人会去管，丹郎你可不要再冲动行事，老大不是给你许诺了吗，只要你乖乖的，你什么都能得到。”

“我乖得很呐。”丹香格外无害道，“他还和我拉勾呢，不守规矩的人是小狗。”

“小狗狗。”泛泛跟着学丹香说话，弥绛忍不住笑了。

“左鸢昨天做了一把新的弓箭，就是小重眠手里这个，你试试看称不称手。”弥绛起身将泛泛交给丹香，仔细叮嘱，“记得喝药，旧疾可别再加重了。我得去找钱翼，商量一下小重眠的开销该怎么划。”

丹香胡乱揉了一把泛泛的软发，笑着和弥绛道别。

小五作为丹香唯一的徒弟，其实没从丹香身上学到什么，小五的学习，大概就是弥绛教一点，左鸢教一点，教书先生指导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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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浮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