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左鸢抬眼看了看高悬的月亮,心绪纷乱。
刚刚故友送来了新的信息,读完信笺后的左鸢沉默良久,原本想当作不知情,但不知为何,左鸢还是来到了这里,只是远远看到了正在小聚的两人,左鸢停下了步伐。
这个信息很关键,不管是对狼羽来说,还是对冯琢来说。
但左鸢犹豫了。
左鸢慢吞吞向前走着,矛盾的心态让左鸢的步伐很慢很慢,左鸢需要思考,潜意识里不想将这个消息告知冯琢,但习惯支使着左鸢对冯琢知无不言。
这是冯琢迫切想查到的事,这是冯琢格外关心的事。
相隔不远处,明月悬挂在夜空,草叶间隐约传来虫儿的呢喃声,临于水边的石桌有些歪斜,上面凹陷的坑洞明显是被利器砸的,弥绛看着酒水溢满银杯,不免啧了一声。
水中的鱼儿偶尔冒头,泛起层层涟漪,冯琢将满溢酒水的银杯向前推了推,石桌上立马被酒水湿了大半。
“丹郎去领罚了,三十鞭子,你倒真的忍心。”弥绛拿起银杯,抿了一口酒水,酸涩的口感,让人不愿再饮,“解药的事情你不用忧心,医者已经开始分发解药,这点小祸事算是平息了。”
一旁的香炉燃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已经很淡了,弥绛用香匙拨弄了一下香灰,看到了未燃烬的信纸一角。
拨弄香灰的手一顿,弥绛放下香匙,装作不在意的托腮。
冯琢将酒瓶握在掌心,没再倒酒,直接从瓶口饮酒,弥绛看到冯琢的下巴被酒水沾湿,忍不住敲了敲石桌桌面,“老大,听我说话。”
冯琢说:“我听着呢,让久长个记性也好,他最近的旧疾肯定开始发作了,你记得别让他接太多任务。”
冯琢将酒瓶放回石桌,弯腰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扯开封面,冯琢半眯着眼睛阅读着信上的信息。
弥绛说:“哼,你倒是关心他,过几月耀禾灯会,你干脆亲自陪着他散心吧。”
弥绛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银杯,抬手拽过来冯琢手中的书信,被夺了信的冯琢没发脾气,一反常态的闷头喝酒,弥绛看着书信上的寥寥几语,闷声道,“伊华遇刺,身受重伤。”
“玄叶没人了,估计很难再复国。”冯琢咂巴一下嘴吧,神情低落道,“耀禾的老皇帝心胸狭窄,我其实很怕回到耀禾,即使那是丹香的故乡。”
“怕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一辈子不进耀禾的地界了,哪里有害怕回家的道理。”弥绛翻了个白眼,看着有些疲态的冯琢,皱眉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像丢了魂似的。”
“我这是在担心久……”冯琢喃喃,好像是陷入了回忆。
弥绛看着冯琢越来越迷离的眼睛,慢悠悠将手中的书信对折,“老大,丹郎为什么对耀禾的这件事这么执着?”
对折的书信被弥绛撕毁,冯琢看着弥绛将书信碎片丢入身后的水池。
冯琢手中的酒瓶再次放回了桌面,冯琢懒散的抬眼,口齿不清的问,“我没和你说过吗?”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听。”弥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鱼池上悬浮的碎片,冷哼一声,显得格外委屈。
冯琢摸了摸脑袋,讪讪的笑了,“不仅是他,我也很执着。任谁见到故友被抹黑,心绪也会杂乱。”
“你们在耀禾都有故事,真搞不明白你们。”弥绛叹了口气,“你这次去耀禾,是要和谁谈生意?”
“自然是国师……”冯琢嗤笑,给弥绛比划了一下,桌上的酒瓶因冯琢的动作,倾倒在地,“虽然很不情愿,但咱们必须要和她谈话。”
“谈什么?那个老狐狸能给咱们什么?”弥绛摸不着头脑,冯琢摇摇头,口齿不清道,“黄金。”
“老大,你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弥绛毫不掩饰嫌弃,皱眉道,“将来有一天要是有人出高价买狼羽,你难不成也卖?”
“狼羽呀……”
冯琢的话语渐渐小了,弥绛皱眉看着闭上眼睛呼呼大睡的冯琢,格外不爽的骂了一句。
“财迷精。”弥绛嘟喃着,将银杯中剩下的酒水都偷偷淋在了冯琢头顶。
见冯琢仍没有醒来的意思,弥绛忍不住窃笑。
鱼儿露出水面,将书信碎片吞吃,弥绛看着杯中的酒水,缓缓站起了身,“老大?”
弥绛在冯琢耳边喊,醉酒的人没有反应,弥绛双手环胸来到冯琢身后,又道,“你仇人来找你索命啦。”
依旧是没有反应,看来真的睡过去了。
弥绛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来到香炉边,将香炉中的香灰都倒了出来。
留有余温的香灰仍然灼热,弥绛只觉得手指发痛,匆匆将香炉放下后,连忙用香匙拨弄香灰中的残片。
热意模糊了书信上的字迹,弥绛仔细辨认,最终也只得到了几个词。
【理月楼,丹香,即刻抹除】
弥绛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老大,这些信息拼凑出来的结果肯定不是好事,可冯琢已经喝醉了,根本没办法回答弥绛。
弥绛将香灰仔细清理,再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的左鸢,弥绛不知道左鸢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刚刚的动作。
莫名的心虚让弥绛轻咳一声,冠冕堂皇的问候了左鸢几句,左鸢看起来兴致缺缺,似乎不想交谈。
弥绛借口离开,索性也不解释,左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老大。”左鸢呼唤了一声,声音沙哑。
冯琢没有回应,左鸢攥紧了拳头,低声道:“耀禾的慈怀将军,已经不受国师大人管控。换而言之,国师的权利早就被架空了,咱们被冒牌货耍得团团转。”
依旧是没人回应,但说出这句话,左鸢莫名觉得轻松了几分。
无论如何,左鸢都将这个信息告知了冯琢,至于冯琢有没有入心,左鸢已经不关心了。
毕竟——左鸢已经说出了这句话。
明日如何,之后如何,左鸢不在意,左鸢只需要一切如常,就会觉得良心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