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横拎着他刚买好的矿泉水和午餐零食,他在小店门口,隔老远就看到在车旁边站着的杨晔,看到她和李成有说有笑,尽管两人在年纪上有着不小的差距,可站在一块,却莫名的透着一种和谐,那是一种在同龄人之间才有的默契。
周一横脸上的笑容也有明显僵硬,他心里泛起阵说不出的滋味,脚步也下意识地慢下来,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继续朝杨晔过去。
走到杨晔面前,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看你没吃饭,就想着帮你买点东西带出来,没想到李教授已经先买了,那这些……”
“一会等路上吃吧”杨晔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抬头看了周一横眼,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
“怎么,我脸上有花?”杨晔疑惑的问。
“不是”周一横下意识的就要避开视线,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一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也有点子不自然。
从元旦的那场跨年后,她和周一横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变得微妙许多。倘若说以前两人那种无意识的靠近,可以说自然,虽然有负担,但无法去影响到杨晔,但是现在,每当周一横想要靠过来的时候,杨晔总会想去退后,虽然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并不抗拒他的靠近,但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和害怕感促使她本能的想要逃避。
身体先于理智的去做出反应,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这次去北京,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杨晔岔开话题。
“我们不是去工作吗?”
“工作只是一小部分,难得开这么久的车去趟北京,你也不想那几天全是为了工作吧。没事你大胆的说,反正李教授会给你报销的”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到后座。
他站在车边,简单思考了一会,“我想去**看升国旗,去故宫,颐和园,圆明园,还有老北京的胡同”
“你怎么跟萧潇说一样”杨晔笑笑,她前几天和萧潇说到这事情的时候,也问了她想去哪里,萧潇也说了这几个地方。
“之前没去过啊”李成问。
“嗯”周一横老实的点头,“本来想大学的时候,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李成把手搭上周一横肩膀,“那你没错,第一次去北京就应该去这些地方”
“让李教授带你们去看看,这些地方他都熟”
“你不去吗?”周一横反问。
“我还有其他的事”杨晔回答。
“因为工作?”
“不是”
周一横又问,“那需要我帮忙吗?”
“你就别操心她了”李成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在北京那就跟回家一样,而且有些事情你了解得太多,反而不好”
“啊?”周一横纳闷,他转头问李成。
李成笑笑没有接话。
“你不用管他”杨晔睨了眼,视线里带着警告,“他一向这样,说话说半句的想要装神秘”
萧潇喝着饮料从服务区出来,看见几个人站在车边聊天,她小跑着过来,凑近问:“你们在说什么?”
杨晔率先说,“李教授要带你们去逛北京,所有的消费都由他来买单”
“真的呀”萧潇惊喜,目光期待的看向李成。
“嗯”杨晔点头,挑了挑眉,眼睛直直的看着李成,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
李成讪讪一笑,他侧过身体装着咳嗽两下,看到有聚过来的学生们,他心虚,“人都到齐了吧,到齐就准备出发”
“怎么了?”看着仓皇走开的李成,萧潇奇怪。
杨晔走过萧潇身边,轻轻推动她的后背,把人带到驾驶门那,“没什么,上车吧”
萧潇拉开车门,却又问:“老板,李教授怎么了?”
看见已经坐到车里的李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虚,竟然把副驾驶的窗户拉上。
“没什么”杨晔说。
“你刚说的费用全包,李教授是被你坑了吧”
“他话多,出点血也是应该的”杨晔轻描淡写,只是话锋一转,“但也比让他掏得太多,你们去玩,到时候找我报销”
“谢谢老板”萧潇激动的抱住她,又欢喜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置。
周一横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门边,去拉车门的时候他看着对面的杨晔,似乎是想到什么,刚按上副驾驶门的手放下,他又走到后排,在杨晔打开对面车门的时候,他也开门坐进去。
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周一横,杨晔问:“你不去前面吗?”
“前面的阳光太扎眼了,我还是坐在这里好”周一横说。
萧潇听见他们在后排的说话,她回过头,饶有兴趣的瞧了他们一眼,拿起放在扶手箱里的墨镜。
杨晔看到她的动作,“你怎么带墨镜了?”
“哦,阳光太刺眼了”萧潇调侃。
汽车慢慢开动,轮胎碾过柏油路面,发出细微的摩擦。驶过服务区前那片树叶交错的阴影带,车开上了高速。
阳光落进车里,虽然没有像中午时的那样刺眼,可车里依旧有那股慵懒的暖意,车上放的音乐逐渐轻缓,困意袭来,杨晔的身体开始不自觉晃动,迷迷糊糊,她的意识也被那浓厚的睡意覆盖。
头落在了周一横肩膀,被压住的头发丝若有似无的划过他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周一横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惊讶地转过头,低头瞧见杨晔。她眼睛闭着,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他放在座位上的手动了动,想要抬手去拨走她散在脸上的发,可手刚抬起又在半空停住,思考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放下,改握成空心拳放在自己膝盖。视线盯住杨晔的侧脸,周一横心里涌起股复杂的情绪,有欢喜,也有犹豫。
“你说她喜欢我吗?”周一横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视线直直盯着地面,他目光黯淡,有些不确定的问高然。
高然准备坐下去的动作一顿,抬头用种很奇怪的表情看向周一横,狐疑又纳闷的问:“你干嘛?”
周一横盘起腿,他换了个方向正对着高然,期待说:“你觉得老板会喜欢我吗?”
“喜欢吧”高然敷衍,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
“那就好”周一横在沙发里自言自语,“这样我去追她应该能成功的”
高然打开外卖的手一顿,他不可置信的转过来,“你说什么,你要追谁?”
“杨晔啊,之前不是你怂恿我去追她的吗?”周一横说,他抱紧怀里的靠垫,认真思考应该怎么去追。
“你认真的”高然依旧诧异。
“嗯”周一横肯定回答。
他能感觉到杨晔对自己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就像刚才,他端着蛋糕出现在杨晔面前的时候,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杨晔发出的欢喜,她往前走了许多的路,却在走最后一步前停下,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热切,那蓬勃的,即将要爆发的激动,就像春日里破土的新芽,带着无法被抑制的生命力,似乎要把身体里全部的感情都倾斜出来。可又在眨眼间,她却把所有的感情都压下,眼睛也从明亮变得黯淡,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带着前所未有的犹豫和退缩,也带着久违的害怕,而她的害怕,似乎就是隔在两人中间,那道打不开的屏障。
萧潇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她嘴角扬起,但没有出声。视线又移向前面,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调整过方向,车子驶过弯道,又继续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高然的一句话,把周一横那快要偏远的思绪给强拉回来,“人家什么都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追人家”
“我”他被高然的这句话噎住,半晌都说不出什么反驳,只弱弱回答了句,“我现在是刚毕业,以后肯定都会有的”
“省省吧兄弟,等你有的时候,人家早就结婚了。她多长你的那几年,不是光长年龄,还是认清点现实吧”高然拿上手机,他拍了拍周一横的肩膀,往自己房间里走。
关上房门,只留下周一横自己还坐在客厅里沉默。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逐渐升起的黑暗中闪烁。高速路上的路灯已经亮起,终于,在夜色深沉之时,车子抵达了酒店。
杨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房间,她一闷头倒在床上,四肢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扯过铺在床尾的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只把自己裹成个球体,露出脑袋。她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寂静的房间里,还能清楚的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她试图让自己睡着,可事与愿违,越是渴望睡眠,脑袋就越清醒。她在床上烦躁地扑腾自己的身体,把刚裹住的棉被扯乱,她睁开眼睛,目光直直看向头上那片白色的天花板,瞧着暖黄色的灯光,眼眶泛起酸胀。
她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有些凌乱的落在了脸颊两边,眼睛里还留着没褪去的倦意和迷茫,坐着醒神片刻,她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长安街上的路灯绵延,照亮中间那几条宽阔的车道,晚风从她的脸前吹过,丝丝缕缕的凉意,凌晨的风中还裹藏着北京城独有的气息,大概是在南方的生活,让在那里的思维深深烙印在她骨子当中,她开始习惯的称呼这座城市为北京,而忘记了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这还被叫做北平。
那时候的北平,日子吵闹还又混乱,一天一个说法,一天一个新鲜。灰红色的城墙,悠长的胡同里总是传来二胡和唱戏的声音。四合院的青瓦砖下,隔壁家的小孙子虎儿抢了姨婆家侄女的糖葫芦,才下学堂的赵二先生捧着公文包又急匆匆的赶过去开会。从紫禁城喊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响,可早就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马车轮子碾过全是泥土的地面,赵二先生被马车撞到,马车里下来个军官,军官拿枪抵着赵二先生,让他磕头赔罪。赵二先生不甘心,他摔开公文包,挺起胸膛地和这军官理论。
赵二先生挥拳打了军官,军官朝赵二先生开了一枪。
紫禁城里的声音,真的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