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的道长又在盯蚂蚁群看。
殷苍凑过去,将自己这张大脸放在傅星晖脸前。
波澜不惊的小道长眨了眨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更是空洞迷茫。
殷苍偷偷翻了个白眼。
谁让他大度呢?
“不要想那么多,迟早会抑郁的。”食指扯动傅星晖的嘴角,让他咧开一抹勉强的笑容,“做就好了。”张开手掌的殷苍如此说道。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可以看见对方的眼睫毛,以及一根根浓郁的眉毛。
傅星晖:“起开!!!”
“啧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殷苍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拿肩膀撞他一下。
傅星晖:……
他默默换个方向,继续看蚂蚁。
殷苍憋住不笑,咳嗽一声,继续黏着傅星晖,“我的意思是,不管这件事有困难,只管放手去做,先做了然后再考虑可行性。”
“傅星晖。”殷苍柔情呼唤他。
“这个世界都这样奇怪了,所以死亡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要习惯生离死别,也要习惯一个人的孤独。”
“我不要!”傅星晖大声反驳他。
“你怎么不体验一个人的生活?”
掩饰脸上不自然的情绪,殷苍拍着胸脯自豪:“我是有大气运之人!”
“我相信有自己可以创造奇迹。”殷苍握拳,眼神坚毅看向远处道。
乐观、积极向上的殷苍像太阳。
却给孤僻的傅星晖带来数不尽的烦恼,他双腿蜷缩着,问:“你为什么能这么快带入?”
将脑袋埋进臂弯里的傅星晖语气低落,他没有那样殷苍乐观,他害怕未知和变数。
殷苍上手扒拉傅星晖的‘安全屋’,让他看自己,夸夸其谈说:“你要知道一件事,真正的强者是会改变环境的!你根本不需要去适应,环境反而会适应你!”
颓废的小道长额前头发凌乱,面对死对头的安慰,傅星晖承认:“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天赋,我是指在面对一些奇怪的事情上。”
殷苍兴致来了就摆姿势,学做超人那般秀肌肉,嗷嗷兴奋的他和打鸡血一样,似乎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那当然啦,我的中二之魂正在熊熊燃烧。我拳打怪异生物,脚踢阴暗怨鬼,最后拯救异变的世界吼吼吼!”
傅星晖的目光追随到处乱跑的殷苍,有种看自家小朋友的宠溺感。
青袍道长坐在树下,罕见的没有嘲讽殷苍,他撑着侧脸,嘴角勾起:“不累吗?”
“……”
脚步一顿,殷苍的身影踉跄。
步伐稳定后殷苍无奈一笑,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苦涩地摇摇头,踱步来到那人身边。
咚,他的头撞在傅星晖胸上,殷苍闭上眼,呢喃:“傅星晖,你……”
败给你了。
正享受午后的宁静时光,傅星晖习惯于殷苍的贴近,低头疑惑道:“我怎么了?”
见到殷苍闭着眼的恬静模样,傅星晖心中不忿,“难不成喜欢平稳的生活还有错?”
习惯于孤寂的山头,习惯平静的日子,想分享自己青睐的生活模式,傅星晖絮絮叨叨的,他说:“说实话啊,我真的很喜欢平平淡淡,这才是真的生活模式。不像你,过一天算一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殷苍闻言翻了个白眼。
懒得和别人家的孩子——特指傅星晖,和这种人比较会变得不幸。
唰,殷苍三两步轻松爬上树。
将一个透明袋子装着的小珠子挂在树杈上,这是之前老道长放在他嘴里的小黑团,经过傅星晖的努力,它被殷苍净化成玻璃质地的透明球体了。
殷苍特意给透明袋拴了个绳子,啪,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的祈祷。
呼,寒风吹来。
跨坐在树干分支上的殷苍身形瘦长,他额前发丝飘动,闭眼后的面容清秀文静,仿佛一件精美的瓷器——高贵且易碎。
温凉的太阳下,悬挂的小珠子透亮,对着它殷苍默默在心底许了个愿望,他身后黑发飘飞。
这一幕很美。
在傅星晖心上跳舞。
第一年冬天,蚁群上山,带来帮助与善良。
那是殷苍和傅星晖第一次在一起跨年,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从来没想过和死对头待在一起,简单说一句新年快乐足矣。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殷苍的身体越来越笨重,小腹也慢慢隆起,变得健忘沉默,脸上的笑容也变少了。
曾经一点就爆的炸药桶在时光面前渐渐沉寂,殷苍开始思考起人生的真谛,顺便回忆起24年来点点滴滴的记忆。
维护白城治安的工作自然都交给傅星晖,殷苍只负责躺平晒太阳,当一条合格的咸鱼。
傅星晖独自一人下山的时间变长。
他去老宅那里,隔着门和那家伙对视,一看就是一下午。
傅星晖赫然发现那黑影越来越像他自己了,天旋地转间道长下意识退后,傅星晖感到一阵后怕,手中紫色唐刀差一点脱手掉落。
铛——
沉闷的钟声响起。
白城山山腰处。
像上发条的机器人,傅星晖心甘情愿地亲殷苍一口,只不过变成一天一次,不多也不可能少。
越来越像小孩子那样无理取闹的殷苍不今天不想亲只想下山,他不愿意:“别、别亲了!”
傅星晖不理睬欲拒还迎的某人,咬上殷苍的嘴唇,说话模糊不清:“乱跑什么?”
挣脱开死对头的手臂,“无聊想跑不行吗?”殷苍拿手背抹开唇上的水痕,情绪不稳定道。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傅星晖脸上浮现疲态,他觉得殷苍现在娇气得很。
不就是一个人待三四个小时吗?
那谁能受得了一动不动似王八的无聊日子?
殷苍腹诽道。
见傅星晖从身后掏出皮质的、颜色艳丽的项圈,殷苍张大嘴巴,大声叫嚷道:“我不戴狗链!”
傅星晖黑着脸再三强调:“这不是狗链,是情趣用品!”
殷苍梗着脖子反驳:“那也不行!”
闻言傅星晖盘腿坐在他身边,森冷目光在阶梯上打转,“我下山的时候,你跑了怎么办?”
抬头和严肃认真的傅星晖对视,在他眼底看到,算是半个废人的殷苍半推半就提出他的条件:“你也要戴!”
“行。”
傅星晖快速给自己戴上,再低头看向殷苍,那坚定的眼神极其正义,一点龌龊想法都没有。
“……”
情趣道具是让你这样用的?
算了。
殷苍再躺回去,抬手看到自己青灰色皮肤有大面积脱落的痕迹,大惊小怪道:“啊啊啊傅星晖我掉皮了!”
拿脚踹上静若雕像的傅星晖,殷苍问他:“身体乳有咩?”
“有。”
傅星晖拿着殷苍的脚腕,将他的小腿从自己身上移开,同时拍拍腿上的灰尘。
“那我居居也要!”
“……有、病?”傅星晖再次失态,以一种近乎癫狂的语气,询问看似正常却有病的殷苍。
殷苍:“怎么了?这叫体面。”
面对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死对头,心里抵触不愿意,傅星晖嘴角抽搐:“我的手不答应。”
“我咬你了喽?”殷苍试探性张开嘴巴,露出两个小尖牙。
傅星晖雪白手臂的皮肤上凹陷下两个小圆点。
看到道长无动于衷,殷苍尴尬收回嘴,呛他:“要不是我不方便还能轮到你?”
将殷苍扛起来放在肩膀上,三步并两步上山去,悠悠叹气的傅星晖有气无力道:“我情愿轮不到我。”
他在殷苍各种无理要求中坚持了1秒,打破了有史以来的最佳成绩!
*
完事的傅星晖使劲搓手,他意识到殷苍大变样,说不清具体变化,但给人的感觉是变沉默了。
傅星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以一种两个人都能接受的方式,喂血吃的时候喊殷苍一声老婆,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无聊了就让他和球球玩耍。
趁着天气好,殷苍决定洗狗子。
鼻尖上有白色小泡沫,僵尸青年慢悠悠抬头,眯起眼睛问:“又去散步了?”
抓着殷苍脚边湿漉漉的大黑狗,傅星晖身上带有很浓的血腥腐烂的味道,点头回应他:“嗯。”
黑狗身上没几块好肉,还是裁缝殷苍给它缝上几针,用支架塑形,才让球球有个狗形。
球球:QAQ
二人平静的日常里也有突发情况。
第二年冬天,蚁后亲自来,她要黄金树重现天日,再爬上去一探究竟。
她有一个疑问,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赖以生存的环境为什么会大变样?
“积木?”殷苍重复道。
蚁后爱丽丝:“对,而且太阳升起的位置很奇怪,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抬头和傅星晖一起看向天边,太阳东升西落,嗡,脑子里所有知识迅速冻结,不知名的力量锈蚀脑袋,让人变得愚昧无知。
殷苍眼前浮现出现一行字。
【此■■禁止探讨真理】
殷苍:?
“停——”
殷苍大声说出来,焦急的他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我们不讨论这个!”
及时止损,他心里有一种感觉如果继续讨论下去,这里所有生灵很有可能会死。
殷苍咳嗽一声,知道大家在等他的看法,给出他的建议:“你们平常不是有祭祀神明的习惯吗?正好,问问神明有什么看法!”
蚁群经过复杂的仪式,蚁后爱丽丝触碰小庙后,得到神的预言:【白城是一座死城,破除虚妄之人,就在白城山上】
吱呀,小庙主动关上门。
任凭你怎么生拉硬拽,它就是打不开,与此同时,黄金树开启。
蚁群就像开了任务说明书,将殷苍净化过的那颗珠子镶嵌在树干中,硬糖式金黄色的保护罩,唰,像降落伞那样打开。
嘭,周边的黑色蚂蚁全部弹飞出去,噼里啪啦的像雨点,纷纷砸落。
场面一时间壮观,傅星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蚂蚁们上去,现如今那本书没办法翻页,有一种被操控的焦虑感笼罩心头。
傅星晖生病了,在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