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火葬场 第5章 05

上游轮后稍微休整了一会儿，邵杳换上礼服化好妆，陪傅驰参加酒会。

酒会会场很大，上下三层楼，全天候开放，若是想，可以直接玩一整晚。

邵杳两人入场的时候，场内已经有不少人，有的三两聚集一边喝酒一边闲聊，有的在中庭的露天泳池戏水，还有的在玻璃隔成的游戏室打牌。

傅驰入场后就陆陆续续与几波人进行了闲谈，邵杳听了一会儿，听出来他是在为福兴药业找新的资方。

按先前傅驰和傅烨商量时透露出来的信息，福兴药业因为傅烨的不当经营正面临严重的流动性危机。昨天傅家董事会后，这家子公司就该被关停了的。

但傅烨找了傅驰帮忙。所以傅驰应该是在董事会上力保了福兴药业，才争取到了找资方的时间。

邵杳听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这些商业谈话无聊，见傅驰正专心和有钱的大佬们攀谈，干脆偷偷溜一边躲闲。

正喝着饮料在窗边看海景，邵杳瞥见傅驰的母亲余婧入了场，她笑靥如花地陪着位穿唐装的中年男人。

余婧看见傅驰正和人攀谈，眯了眯眼，一边笑一边过去加入，随即三两句话结束了傅驰本相谈甚欢的局面，最后还将他拉到了与她一同进场的中年男人面前。

傅驰面无表情，邵杳却敏锐感到了他的不悦。

在福兴药业这件事上，傅驰与傅烨结成了利益同盟，反而与母亲余婧是对立的。所以显然余婧阻挠了傅驰找资方的行动。

而傅驰那被阻挠的不悦在看到余婧带来的人后，似乎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傅驰应该是很不喜欢余婧带来的这个人，被余婧拉过去后，神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邵杳不由多看了那穿唐装的中年男人几眼。

“哟，弟妹。”身后传来傅烨的声音。

邵杳转头，见傅烨正从游戏房出来。他和她打完招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傅驰等人，愣了下，随即吹了个口哨。

邵杳从这口哨里听出了点幸灾乐祸，偏头疑惑看傅烨。

“那个男的绝对是傅驰这目中无人的家伙人生少有的阴影。”傅烨见邵杳不解，很乐意给邵杳科普傅驰的黑历史，“那个男的是个同性恋，一直挺喜欢傅驰的。”

“……………………”

“余婧最近手里的一个项目想走那男的的人脉，没想到竟然连儿子都乐意拿出来套关系。”傅烨说着说着就乐了，满脸想看傅驰出丑的样子。

“…………”

虽然余婧想用儿子和那中年男子套关系，但显然傅驰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结束了话题，丢下脸色不好看的亲妈直接走开了。

傅烨见傅驰没吃什么亏，甚是可惜的叹了口气。

傅驰一转头看见邵杳远远站在一边，皱着眉头就走了过来。

“一不留神你就溜了，你倒是很会躲清净。”

邵杳心说你自己刚吃了苍蝇一肚子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烨见傅驰走过来，恶意满满地调侃了他两句。傅驰折起了衬衫袖口，冷冷看着他：“怎么？想挨揍？”

傅烨知道傅驰从小学泰拳，怏怏地闭嘴了，不过离开前没忘记催他赶紧给福兴药业找资方：“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不靠谱，我是拉不到什么投资了，就指着你了啊。”

傅驰冷冷回了句：“废物。”

傅烨被骂废物脸色不好，但还指着傅驰救命，最后只得忍下口气转身走了。

接下来是新一轮无聊的商业攀谈。

不过余婧时不时出来折腾下，傅驰谈事一直没什么进展。

眼看傅驰面色越来越难看，邵杳忍不住安慰了句：“干脆休息一会儿，晚点再找机会好了。我看快晚上了，过会儿酒会上不是还要给你庆生吗？开心点。”

傅驰瞥冷哼：“庆生有什么好开心的。”

“可以收到祝福和礼物，不值得开心吗？”

“虚情假意的祝福、丢给助理秘书去选的礼物罢了。”

本来邵杳还觉得是傅驰对祝福和礼物的要求太高，结果余婧上台招呼众人给傅驰庆生送祝福和礼物时，不少人甚至搞不清楚自己要送的礼物是哪一份，还得作为寿星的傅驰帮着打圆场。

连生母余婧和哥哥傅烨拿出来的礼物都看着没花什么心思。

于是邵杳又觉得傅驰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错，看着光鲜亮丽的庆生，其实并没有几分值得喜悦的真心。

傅驰应该自小已经习惯了这样“商业化”的庆生，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将所有流程走到了最后。

庆生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虽然酒会会场通宵开放，但还是不少人准备回房间睡觉。

这也给了傅驰避开母亲余婧的机会。

邵杳是作为傅驰的女友参加游轮酒会的，所以被安排和傅驰住在一间套房。

两人回房后，傅驰便开始同人打电话，对面应当是方才酒会上有出资意向的资方，最后两人约了在对方房间详谈。

傅驰离开之前，邵杳看到了他脸上的疲惫之色。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傅驰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疲惫神态。

看来一晚上寻找意向资方，应付庆生流程，和母亲斗智斗勇，还被拉去和厌恶的同性长辈攀关系，即使是傅驰也会累吧。

即使在傅驰的观念里，这样的生活是他的“正常”，但人真的可以像机器一样，冷酷而不需要情感支持地活着吗？

邵杳摇了摇头，先去洗了澡，然后上床睡觉。今日本就起得早，她一整天都缺觉，于是一上床就立刻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被关门声吵醒，转身一看，原来是出去谈事的傅驰回来了。

他回来后一言不发的站在开了一条缝隙的窗边抽烟。

傅驰很少抽烟，印象里认识这几个月以来，除了这次以外，邵杳只见他抽过一次。

那次是傅驰手下最大牌的那位男艺人出了巨大丑闻，他忙了三天三夜做公关，一直没有睡，最终把事情压下去后，他在办公室抽了烟。

邵杳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很累吗，要不要帮你泡杯茶？”

傅驰一顿，转过身看她：“你还没睡？”

“刚刚醒了。”

傅驰难得有人性地说道：“抱歉，吵醒你了。”

邵杳摇了摇头：“没事。你事情谈妥了？”

傅驰嗯了声。

邵杳打量了他片刻，问道：“怎么看你也不怎么高兴？”

“完成了一件需要做的事罢了，为什么要高兴？”

邵杳一愣，回忆了一下，发现傅驰确实很少会有高兴的时候，无论是办成了多难办的事，或者获得了多少的赞誉，他似乎都司空见惯一般波澜不惊。

他还真是……活得像个机器人啊。

邵杳发现自己心中似乎有一丝怜悯，虽然知道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资格对傅驰产生这样的情绪。

“我去给你泡茶。”

邵杳下床，去烧热水泡茶。将茶拿给傅驰时，他还站在窗边抽烟，似乎已经是第二支了。

傅驰接过茶杯时，盯着那碧绿的茶叶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邵杳，你每年过生日吗？”

邵杳顿了下，点了点头。

小时候有妈妈在的时候，妈妈在生日时总会给她买一个蛋糕，然后郑重其事地给她过生日，虽然吃食往往简陋，但却很有仪式感，还会给她准备虽然不贵重，却很用心的礼物。

后来她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也还是会自己给自己庆生。

因为人生是只有一次的，每过一年，她都想对度过的这一年时光进行郑重的告别。

“你过生日的时候会做什么？”

“吃长寿面，给自己准备小礼物……”邵杳不明白傅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了？又要嘲笑普通人的生活吗？”

傅驰这次却没有说话，只安静的若有所思。

邵杳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傅驰方才的问题并非是寻常那种高傲的嘲讽，而是一种略带好奇的平等询问。

邵杳沉默片刻，眼角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发现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

“你……要不要吃长寿面？”

……

游轮甲板上，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天色已晚，人们不是回房休息了，就是在温暖的酒会会场进行通宵的玩乐，几乎没人会在深秋冷飕飕的夜晚跑到甲板上吹海风。

傅驰跟着邵杳到甲板，微微皱了眉：“到这儿干什么？”

邵杳走向游轮船尾，扒着栏杆，像在寻找什么，见他问起，说道：“我想碰碰运气来着。”

“运气？”

“嗯。”邵杳让傅驰坐在围栏边的沙滩椅上，又把方才刚煮好的长寿面放到他手边小几上，说道，“你先吃。”

傅驰不明白邵杳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也懒得多问，今天一天消耗了他太多精力。

身体上的，情绪上的。以至于当下的他无论大脑还是身心都有些麻木。

他捧起刚煮好的热腾腾的面吃了一口，然后愣住。

邵杳做的面条竟然味道很好。

今天一直忙着收拾福兴药业的烂摊子，在酒会上他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直到此刻吃这碗面，傅驰才意识到，其实他确实有些饿了。

傅驰一直不是个容易与自己的感受产生链接的人，也许是饥饿感带动了其他今日积攒下的情绪，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今天过得很不开心。

无论是难缠的母亲，烦人的兄长，令人作呕的男性长辈，还是庆生时对他说着客套而表面的祝福的每个人，几乎所有人都让他感到厌烦。

傅驰看着碗中的面条，沉默了下来。

突然，女人略带雀跃的声音响起：“傅驰，你快过来看！”

傅驰一顿，抬起头：“怎么？”

“快过来！”邵杳走过来拉傅驰，将他带到围栏边。

傅驰定定看着邵杳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好一会儿，才顺着她另一手手指指的方向看去。

一抬眼，就怔了怔。

不远处，盈盈蓝光在起伏的海面上浮动，梦幻得像是坠入某种幻境。

邵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松了口气：“还好在十二点前找到了。”

也许是乍一看到神奇的景色还没反应过来，也许是大脑本就疲惫得转动缓慢，傅驰下意识问道：“在十二点前找到？”

“嗯。凌晨十二点前都算你的生日不是吗？”夜晚的海风中，邵杳笑意盈盈地转头看向他。

“在来之前，我看网上说这片海域能看到蓝眼泪，就想着能让你在十二点前看到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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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