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火葬场了 第7章 第七章

月光拂开了乌云，银色的月华从黑暗中透出一丝亮光来，细细碎碎的银光从半遮着的窗外透进去。

梁夫人面上布了汗，旁边的梁大人已经熟睡得死死的，如同一只叫不醒的猪。

高颧骨让她平时有些显得刻薄，但往往胭脂总能遮掩住几分，在加上她一般在梁大人面前作出的温柔小意，在贵人面前的阿谀讨好，总让人忘了她的手段。

她垂下的目光中染了几分恨，既是对身旁人的恨意，也是对自己遭遇的恨意。

她身为庶女，生母身份低微，不过是一个贪图荣华的奴婢，她自小也被埋没和忽视，在阴暗的蛰伏下恨意生根。

后来却舍弃了尊严和脸面，使尽手段攀附于身旁这个男人，可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男人不过是看上了她的柔顺和卑微，得意于男子的尊贵与高傲。

可笑一个村里出来的野人，有了几分权势就想着让人俯首称臣，让人日日伺候，想着贯彻村里出来的那一套陋习。

梁夫人的目光有些凉，她想到自己的女儿，拥有她以往得不到的宠爱和意气，有着从小娇惯着养出的规矩和礼仪，有着她日复一日为她经营的名声。

于她的努力下，她让戚戚什么都有，又怎么能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己私心，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帐幔被侍女轻柔垂下，府中的侍女也一个个害怕着老爷，梁大人哪怕在外面再怎么受士族排挤，但在府中，却规矩极严，脾气暴躁，稍有不如意便让人拖出去发卖。

她们的卖身契都在梁府手中，若是她们被府里发卖了出去，是找不到其他正经的地方做奴婢，只能是当做罪奴送往窑子里，一生可都毁了。

因此，她们也宁愿得罪旁人，不愿得罪梁大人。

帐幔垂下的阴影盖住了梁夫人的半张脸，让她的表情有些阴戾和尖锐。

她得抓紧时间，让戚戚能在合适的时间内，与正经的公子定亲，好摆脱了身侧这个只想着他自己的自私凉薄男人的控制。

身侧自私凉薄的梁大人还睡得死沉，习惯性的呼噜响的震天。

梁夫人她想起了今日去往的广陵侯府，那般气派，那般从容的广陵侯夫人，规矩森严的下人，以及那般知书达理、君子端方的广陵侯公子。

不仅是梁戚戚看上了这样的公子，若是有选择，当初她也应该嫁给这样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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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着白云，金黄色的阳光破开了云雾，从清晨最高的山顶上撒下来，将半边天空染上金边。

如今天色尚早，早起捉虫的鸟儿还在鸣叫，梁大人已经踢醒了梁夫人。

梁夫人昨夜一日未睡，眼底都带着红血丝，如今猝然被惊醒，差点惊呼出声。

“还不起来？”梁大人皱着眉，一双粗粗的眉头紧皱，他看着梁夫人眼底的青黑，以及脸上的憔悴，略微有些嫌弃。

到底是年纪大了，连怡红院里的头牌牡丹都比她要年轻漂亮得多。

牡丹能饮酒，会作诗，连琴都弹得天下一绝，就是一次要价太高，要足足百两黄金，能在村里买上不知几百亩的土地，他何至于与这妇人一道。

梁尚书虽位高，但除去在家中的霸道，在外甚是老实，他又是一届白衣出身，无祖上的财富积累，又不敢收受贿赂，因此也不敢在外一掷千金，沾花惹草，做那富家子弟惯常做的事情。

梁夫人睡意被梁大人刻意压重的嗓音给赶跑，连忙起身，为梁大人准备好衣物，着身，熨帖地给他整理好身上一点一点的褶皱。

等到一切都打理好，梁大人一身官服焕然一新，连同整个人都除去了昨夜的霸道和自傲，变成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他满意带上自己的侍从，就要出去。

厚重的木门打开，日光刺眼地洒进来。

想到昨夜做的决定的梁夫人却一把将他叫住。

“大人……夫君。”梁夫人畏畏缩缩，有些怯懦。

“说。”梁大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宗儿这几日读书较为勤快，妾想着若不然找些公子一起射箭骑马，松快松快，总要劳逸结合。”

宗儿是梁怡的亲弟弟，自幼抚养在梁夫人膝下，是梁府里唯一的公子。

提到这个儿子，梁大人难得严肃了些。

无他，梁夫人肚子不争气，府里只梁宗一根独苗，梁家的香火，都要靠他。

想到这里，梁大人看向梁夫人的肚子有些怨气:“你这肚子，都多少年没有动静了。”

“是。”梁夫人低头认错:“但宗儿是我们家唯一的公子，总要多与府外的人打打交道。”

她已经请了几个她看得上眼的公子，邀请他们与宗儿一同骑马射箭，顺便……让戚戚能抓住机会。

“嗯。”梁尚书允了，想到自己这一脉唯一的男丁，又皱眉嘱咐:“你多看着点，在学业上，也不能懈怠。”

他从不在府里两个女儿身上花过心思，但他唯一的儿子，他总要费些心思。

“自然，我这些年，不就将宗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疼爱吗？”梁夫人的眼中闪起泪花:“若非阿姊当年去得早……”

眼看梁夫人就要来一段荡气回肠的回忆与哀悼，梁大人彻底不耐烦了，他甩了袖子:“好了……你上心些便是。”

他与原来的原配夫人也没什么感情，当初他娶她也不过是碍于自己没有根基，这才仗着自己老实人的模样，得到了老丈人的青睐。

这话说完，他脚步匆匆，步履繁忙地往府外走。

送他上朝的马车已经套好了缰绳，而天色也已经大亮，若是他还不走，恐怕就得迟了。

梁夫人端眉恭目，目送梁大人直到没了踪影。

她松懈下来，掩藏着的狠厉和凌厉这才显露出来。

徐妈妈扶着她的手:“夫人。”

梁夫人摆摆手:“请那些公子来府中吧，顺便告诉戚戚。”

徐妈妈迟疑:“那公子那儿……”

“由他。”梁夫人坐在坚实的红楠木椅子上，端起刚煮好的茶，碧绿色的茶末被吹到一边。

她脑海里无意识想起了梁宗的模样，那般胖，那般不学无术，一身肥肉，满脑肥肠。

哪怕她肚子里生不出来儿子又如何，这般蠢笨的人，她还能拿捏不住？

梁尚书虽然不过问那小妮子，但对这个胖小子表面上倒是上心的。

不过……梁夫人抿了茶，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白衣出身，一身世俗乡野之气的男人能懂得什么教育之道？

只知道和乡野中一样，顾着儿子的心意，多给儿子些吃的，多给儿子些银子，养的肥头大耳就算了。

甚至，梁夫人能想到，若是有朝一日，那胖小子若是也染上了女人，恐怕这老男人也不会教育制止，而是将这些婢女送过去。

梁夫人想想当年的阿姊，又想想住在破败小院子里的梁怡，又想想如今彻底废了的梁宗，心中有一丝快意。

哪怕是当年阿姊费尽心思留下的男丁，这不是在男人的眼里也什么都不是吗？

若是真上心，又怎会只看他有吃有穿便可，她今日若不说，这老男人还不会过问一句，甚至连梁宗的学业也从不过问在意，任由自己的儿子长得肥头大耳，蠢笨如猪？

“夫人可要去看看？”徐妈妈通知了二小姐的下人，办完任务回来，却见自家夫人若有所思。

“不了，我乏了。”梁夫人垂眸，头发披散，凌乱落在肩背上。

今日为了伺候那男人，她可是半点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