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火葬场了 第5章 第五章

这时候，梁夫人倒是站出来了，她抚了抚梁大人的胸膛，为他顺气。

梁夫人眉眼微挑，面不改色地作出心疼梁怡的样子:“好了，好了，阿怡也是一时不小心，想必下次不会了。”

梁夫人此次是为了敲打她，就如以前一样，并不是想让她在梁大人的手下受伤。

毕竟她还有别的用处。

梁夫人的目光意味深长，对上梁怡在夜色中便看不清楚的视线，勾起笑。

对于梁怡，其实她早有打算，毕竟这一身皮子，还挺值钱。

梁大人被安抚住，坐在椅子上，冲上脑门的火气逐渐降下去，他看着垂眸缩在一旁的梁怡，到底是懒得再说。

没有母亲教导，还自身顽劣不堪，连累整个府里的名声，他见到她就头疼。

他挥挥手，让梁怡下去。

梁怡站起身，挡在眼前的婆子们接连让开，让出一条通道。

梁怡踉跄从通道中出去，外面的风灌进来，吹动她披散在肩上的发，发丝随风飘舞，遮掩住天空透下来的一点点光线。

此时，屋外的光景与屋内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一丝天光也散落下去，天色黑茫茫一片，梁怡感觉得到自己眼前出现了重影，一大片黑雾从瞳孔中浮起。

她跌跌撞撞，往自己院子走，顺着印象中的方位，她来到一个水池。

这是梁府中心的花园，要到达她所在的沁雅院，必先要穿过这个花园。

眼底的石子小道都变成了宽泛的一长条黑雾，影影绰绰，黑雾的边缘与碧绿的湖水一起，边界模糊。

黑糊糊的湖水，漫无边际。

她往前挪了一步，试探着伸出脚，感受到湖水冰冰凉凉的滋味，夜色寒重，湖水沁凉。

她往左又挪了挪步子，这才感觉到脚落在实处。

她松了口气，顺着眼中模糊的小道，一点点向前走。

湖边小路铺了青石，一块块崎岖不齐，边缘的凌厉在往日不显，如今的梁怡眼中，却让她手脚受制而小心翼翼。

终于，她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小道，离开花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

从小到大的院子，本来富丽华贵的角门如今颇为衰败，枯萎的藤蔓蜷曲着包裹着角门，让这块地方显得破败而窄小。

角门上方，小小的“沁雅院”掉了漆，略暗淡的底色透着点凄凉，将这三个字掩盖的一点也不显眼。

梁怡的脚步慢下来，一点点靠近角门。

却在临近角门的偏僻地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紧紧抱住。

“阿怡。”奶娘自从听到消息，听闻她们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她不敢到前面去给梁夫人添堵，从而给梁怡扯后腿。

梁怡今天被推到地上，刚刚又在湖水中浸湿了鞋子，感觉浑身冷得很，如今被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抱着，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扯出一抹笑，安慰奶娘:“嗯，奶娘，我回来了。”

奶娘紧紧抱着梁怡，她是自小看着她从一点点大的瘦弱小丫头长到现在这幅大姑娘的模样，看着她从不到腰高到后来的比她还高。

奶娘的眼里啜着泪，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既担心又心疼。

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梁怡的眼睛在晚上又看不清晰，却一直没有听到梁怡被夫人放回来的消息。

奶娘这一颗心哦，就简直在油锅里滚了千万遍。

脑海里一下子是小小的梁怡踉跄摔倒的画面，一下子又是梁怡被梁大人吩咐着拖进祠堂的画面。

她心中越揪越紧，几乎就要忍不住自己一个人孤身去前院找梁大人和梁夫人。

奶娘含着泪，眼睛细细打量着梁怡，她的眼睛也不好，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也只能绣些花样补贴一下沁雅院的下人，让她们都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所以她日夜绣花样，到现在人老了，眼睛也不大利索。

但明显的衣服变了样子她还是能瞧得出来的，奶娘迟疑道:“阿怡，你这衣服。”

梁怡看了看自己身上换上的广陵侯府的衣服，有些了然，她安慰奶娘道:“没事，在宴会上，原先的衣服被弄脏了，广陵侯夫人仁慈，让我换了身衣裳。”

奶娘迟疑点头，忽而又想到之前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心又紧缩起来，她一把紧张拉着梁怡的手:“宴会上没出什么事吧？”

梁怡安抚，手搭上奶娘粗糙的手背:“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恰在这时，细小的动静从远处传来，晚上的梁怡看不清东西，所以耳朵就显得敏感。

她透过奶娘，看到一个虚头巴脑透着满墙的藤蔓看向她们的一个小小的脑袋。

脑袋上虚虚绑了一个奴婢的发髻，黑油油的头发油光发亮。

梁怡颤着眼睫收回视线，劝慰抚育了她半辈子的奶娘:“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进去说吧。”

奶娘连连点头，手上捂着梁怡冰冷的手背，使劲搓着，冷风透过角门吹进来，沁雅院空空荡荡，毫无人气。

她们一路来到主屋，主屋上梁高，极为宽敞，但却显得空旷，老旧的木质家具随意摆在一处，其他地方该有的装置却一处没有，更别说摆件，只有儿童会玩的木质风车等物，精美贵重的摆件一处也无。

刚刚躲着看她们的小丫鬟跟了进来，黑油油的头发随风顶成一团，一颤一颤地随动作摇摆。

她起了屋里的小土炉，温上了茶，偌大一个茶罐，冷水装在里面冰冰凉凉，屋里陈设简单，桌上的茶壶却空空荡荡，硬是连水都要自己煮。

做好了手里的活，小丫鬟端正跪坐在地上，仰着一张小脸，乖乖巧巧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们。

沁雅院里，除了一直照顾梁怡的奶娘，和几个忠诚婢女，就剩下这个被梁怡捡回来的傻丫鬟愿意真心待她，其余的婢女仆从，眼看这个院子既无前途，又无好处，日日躲懒，随梁夫人的眼线监视她们。

奶娘抚着梁怡冰冷的手，按住了梁怡的胳膊，絮絮叨叨念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再问：“宴会上真的没出事吧？”

奶娘的脸上满是心疼，粗糙的手压着了胳膊上的伤口，梁怡不动声色，忽视了胳膊上的刺痛，脑中闪过梁戚戚嚣张跋扈的嘴脸，安抚:“真的没事。”

为了转移话题，梁怡问了其他几人的动静:“其他人去哪了？”

她问的是随奶娘一起，真心实意跟着她伴着她走过这十几年的婢女。

奶娘的心思果然被转移了:“她们去铺子里了，为大小姐做事哩。”

她们夫人陪嫁本就有不少嫁妆，其中也有不少地庄田产和铺子。

但自梁夫人上位后一顿枕头风，梁大人对去世的夫人一点情面都不留，尽将这些东西给了梁夫人。

如今只剩下几个当初破落赔钱的铺子还在大小姐手里。

当初她们一众跟随夫人的奴婢也找过梁大人，却连梁大人的面都未曾见到。而大小姐去理论，也让一个孝道压下来砸死人。

好在大小姐争气，让这些铺子起死回生，还各自壮大。

奶娘抹了抹泪水，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当初她们受夫人打压，一针一线做绣活拿去卖，这才能勉强补贴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