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给了暴戾王爷 第4章 回京

太后突然说要启程回宫，宝眷只觉着诧异，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和姜侬道：“太后前几日还说要在这皇恩寺抄两卷法华经，今个儿怎么这么着急便要回京了？”

姜侬自己身世隐情不能和宝眷说，想着明日回府怕就要见着那江宛珠，又想到梦中那些事情，听着宝眷这话，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若她没有做那个梦，此时她多半和梦中那个“她”一样又是害怕又是愧疚吧。

害怕自己被送回江家，害怕自己被外祖母和祖母不喜，愧疚自己竟然占了别人的身份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而这份害怕和愧疚会叫她一点一点失去了自己，最后低到泥里都不自知。

老天既眷顾她叫她做了那些梦，她便绝不会叫自己落入那般得境地的。

若不落得那个境地，首先她不能如梦中那般承江宛珠的情，继续留在寿宁公府。不留在寿宁公府，不姓姜，她更没有理由继续住在慈宁宫的玉姝殿。

那意味着，这天下之大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江家。

只有她做回江家姑娘，才不必受人制肘，不必日日被人提醒她是如何亏欠江宛珠的。

至于这些年她享受的荣华富贵......

姜侬眼神微微一黯，心里生出几分酸涩来，就当是她替外祖母挡了那一难换来的吧。

这样想虽然有些不孝，可姜侬觉着她想要好好活下去不落到梦中那样的结局，她便只能这样想。

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老天便原谅她这一回吧。

这般想着，姜侬心里压着的那块儿石头不自觉松动了一些，她拿起桌上的茶盏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她倒不发愁回到寿宁公府后如何拒绝江宛珠的好意回那江家。

毕竟本朝最重孝道，一个孝字便大过天去。她既是江家的女儿，要回江府陪在江老爷和江夫人身边尽孝，是谁都不能说个不字的。

她唯一不舍的便是要离开外祖母身边了。

因着这份不舍，到晚间的时候姜侬照例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便露出几分格外的依赖来。

太后心里藏着事，见着姜侬这个自小娇养大的外孙女儿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世还和自己这般说笑亲昵的时候，便愈发觉着不忍和怜惜了。

按说她更该心疼如今在寿宁公府的江宛珠，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侬丫头自小便是她看着长大的，身份上虽是外孙女儿却比那几个嫡亲的孙女儿都要亲近些。

如今即便知道她只是个商户之女，这份祖孙情分她也断不了。

“可是出什么事了，外祖母脸色这般难看？”姜侬福了福身子，凑到太后跟前带了几分担心道 。

太后挤出一抹笑来：“许是这寺里头清冷，才显得人气色有些不好。”

太后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回京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姜侬点了点头。

太后又道：“这趟回京你且先回寿宁公府，多陪你祖母住上几日。”

“说起来，你一年里有大半年在慈宁宫，竟难得有机会和府里的姐妹们亲近亲近，也是哀家的不是。”太后说着，眼睛就微微红了，若是她早知道她是这样的身世，必会叫她常常回府里住着，彼此感情深厚了，总是有一份牵扯的。

姜侬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抬头轻声道：“是不是今早祖母和您说了什么，还是说宫里头出了什么事情，阿侬如今大了，您若有烦心事不妨说给阿侬听听。”

太后见着姜侬一双清澈的眸子，有些不敢直视。明明是恶仆造孽，如今却累得她的侬丫头这般处境。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不是从天上到地上，不知要受多少打击。

可这天大的事情到底瞒不住，寿宁公府住着的才是安阳的孩子，她的亲外孙女儿，她若是一直委屈了她，日后到了地下也对不住安阳。

太后心思翻滚，像是不经意间问道：“侬丫头，若你有一日发现自己不小心拿了旁人的东西，你会如何？”

姜侬如何听不明白，却是带了几分不解看着太后，想了想认真道：“那东西既是旁人的，自是该还回去的。”

太后闭了闭眼，追问道：“若那东西对你很要紧的，并非是寻常的衣裳首饰，若是还回去了，你的日子便会天翻地覆，再也不复往日了，你还会想着还回去吗？”

姜侬驀地攥紧手中的帕子，犹豫一下，才道：“可那既是旁人的东西，我即便占着它也总会不安心的，除非我变得和宫里头的有些娘娘一样，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丝毫都不顾及旁人。到那时，阿侬也就不是外祖母您喜欢的那个阿侬了。”

太后看着面前真挚的少女，半晌道：“那，倘若那人原谅你拿了她的东西，还愿意和你一同分享呢？”

姜侬不自觉的想起梦中江宛珠对她种种，心里头泛起一丝苦涩来，像是不解太后的话：“世间岂会有这般良善无私之人，即便是有，您也说了那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她愿意和我分享一日，若有一日她后悔了呢？”

“若她后悔了，必定会恨我百倍，那时我先是欠了她，后又承了她的情分，哪怕之前拿了属于她的东西并非我所愿，在她眼中在旁人眼中怕是再也不无辜了，到那时又该如何自处。”

“阿侬觉着与其叫人施舍日日怀着歉疚的心思活着，我宁愿选择将那东西还回去，哪怕日子和今日不同，心中也是自在的。”

太后听着这些话大为惊讶，小姑娘才十五岁，竟能说出这番通透的话来。

姜侬像是看出太后的疑惑，笑着道：“这些年阿侬陪您在慈宁宫住着，自幼受您教导，耳濡目染自然学到了不少。”

姜侬说着，歪在太后怀中，又道：“十三岁时阿侬病重，虽然每日昏昏沉沉的，却能感觉到外祖母您守在阿侬床边。后来她们都说是阿侬替外祖母您挡了一难，所以这些年外祖母才对阿侬这般好，阿侬都是不信的。”

“阿侬相信，不管什么时候外祖母您都会护着阿侬的。”

“阿侬也相信，若是阿侬真的错拿了旁人的东西，您会叫我还回去，而不是叫阿侬心怀歉疚的活着。”

“再说，阿侬难道没了一些东西便再也不是您的阿侬了吗？”

太后愣了下，眼睛里露出几分欣慰来，伸出手来抚摸着姜侬的头发道：“自然是，不论什么时候哀家总是疼你的。”

等到二人用完膳，姜侬退出去后，太后才带了几分唏嘘道：“这孩子不愧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听听方才那些话，怕是哀家都说不出来。”

周嬷嬷看了看太后脸上的神色，想了想道：“郡主是您自小护着长大的，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别说是错拿了旁人的东西，就是旁人当礼物送给她她都未必看得上眼，可这到底不是一支发簪一件衣裳的事情。”

太后如何听不出周嬷嬷的言外之意，她看了她一眼，道：“ 这道理哀家如何不懂，哀家只是觉着侬丫头心性好，换作是旁人，只怕会打死不肯承认自己错拿了旁人的东西，更别提还回去了。”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事情哀家到底该如何办？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哀家的亲外孙女儿，一个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不是亲的竟比亲的都要亲了。”

“倘若哀家那外孙女儿容不下侬丫头呢？”

周嬷嬷想了想轻声宽慰道：“事情未必如您想的那般，不是薛老夫人今早也跟您说了江家夫妇自小待江姑娘如珠如宝，就如您疼宠郡主一般，甚至因着是在寻常人家这份疼宠只怕更甚。那江家在昌平也是有头有脸的，又是皇商，在江南还有茶园和铺子，虽比不得宫里头富贵，又哪里能委屈了一个小姑娘去。”

“娇养大的小姑娘，心性必定是好的，不至于容不下郡主。说不准您这一回是因祸得福，多了一个外孙女儿疼呢。”

太后被她说的一笑，暂时压下了心里头的烦躁，梳洗安置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姜侬就被宝眷给叫醒了 。

其实她昨晚因着有心事到大半夜才睡着，到这会儿不过睡了一个时辰，许是因着没睡好，眼下有片淡淡的青色。

“郡主，等会儿梳洗后奴婢拿脂粉给您敷一敷便看不出来了。”

宝眷扶着姜侬起身，伺候着自家郡主梳洗装扮，指着挂在架子上的一套衣裳道，“今个儿回府您穿这件玉红绣刻丝梅花纹鸾衣吧，这是内务府制衣局新制的，您一回还没穿过呢。”

姜侬看了一眼，微微摇头：“还是穿之前那件粉白梅花滚边的吧。”

宝眷本想再劝，见着自家郡主脸上的神色便知郡主是执意要穿之前那件了，心里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大放在心上。

郡主这般容貌，便是布衣荆钗也难掩颜色，随便穿哪件都是好看的。

这般想着，她便服侍着姜侬穿了那件粉白金丝滚边的褙子，果然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宝眷这般想着便也这般说了。

姜侬被她说的脸微微一红，心下却是泛起一丝苦涩来。

她虽然知道外祖母和祖母疼爱她，可她如今这样的身份若是穿的太贵重了难免会叫人觉着刺眼。

外祖母一定不会想到，她捧在手心宠着的小姑娘如今也学会使宫里头娘娘的那些手段了。

马车出了皇恩寺一路朝京城驶去，到傍晚的时候太后的銮驾径直回了宫，姜侬和祖母薛老夫人所乘的马车亦在寿宁公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