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阳光都来了 第18章 未曾希望

陈伊这两天陪宋岚卿住在她家，余窈已经失踪三天，她继母给宋岚卿打电话撒泼，让她把余窈去向说出来。

反复几次后，继母才终于肯信她们也不知道余窈去了哪里。

她报案了，警察正在调查，毫无线索，毫无头绪，毫无进展。余窈就像人间蒸发，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清晨，宋岚卿手机响了，进了两条消息，她们凌晨才睡着，宋岚卿皱皱眉，没有睁眼。

陈伊不耐烦啧了一声，摸到她的手机，准备静音，结果看见是赵归璨发的。

腾地一下，她睡意消散，清醒过来。

赵归璨：醒了吗？

赵归璨：这两天很忙吗？

陈伊看了眼睡熟的宋岚卿，尝试着叫叫，“岚岚？”

她没反应，于是陈伊用她指纹解锁，一看才发现，赵归璨发了足足有二十条未读消息。

赵归璨：你脚伤怎么样了？

赵归璨：又在吃外卖？

赵归璨：晚安。

赵归璨：早安。

赵归璨：你去找余窈了吗？

……

诸如此类，许多许多。只是这两天宋岚卿没有心思回复，甚至没看消息。

陈伊坐在床上，看着这些消息心里不是滋味，恋爱不是不行，就怕岚岚会栽进去。

婚姻和恋爱差别太大，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他或许有遗传性精神疾病，这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真那么简单被人接纳，五年前就不会有社工去他家了。陈伊关闭手机，调成静音，披了件外套轻声出去。

她抱着双臂在客厅踱步，想了想，还是出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赵归璨打开门，看见来人，微怔一瞬，然后把人请进屋，给陈伊倒了杯水。陈伊喝着水打量着他的屋子。

从大门进去，左手边是鞋柜，一小段长廊，然后是宽阔的客厅，很空旷，大约是因为他只放了沙发的缘故，装修风格与他不符，应该是上一家留下他还没来得及改。厨房也很空，被打扫的很干净，看起来有些像商品样板房，缺少人情味。

“小赵先生住在这里，离东晟很远，上下班要花很长时间吧？”

赵归璨穿着灰色家居服，头发又长长了些，柔顺地趴下，遮住了眉眼，他腰板挺直，严肃坐着，听见她问话后，淡淡瞥她一眼。

“最近我休假。”

陈伊略带尴尬的哦了一声，开口仍然在倔强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和岚岚认识，真巧啊。”

“我知道。”

“你说什么？”

赵归璨轻笑两声，“我知道你是她朋友。”

陈伊放下杯子，背不自觉地挺起，莫名觉得他的笑声在这个不怎么明亮的环境下，格外诡异。

察觉到自己内心对这个小五岁的青年有着隐隐的畏惧之意，她自嘲一笑，控制好自己情绪。

“有点意思。”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赵归璨知道陈伊是宋岚卿朋友，故意接近，陈伊也知道他是五年前个案中的案主。

“所以，陈小姐有事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你发给岚岚的消息，我看见了。”

赵归璨眼眸微闪，“嗯。”

“最近岚岚的一颗心都扑在余窈失踪这件事上，我了解她，这种时候就算她看见消息也不会回，只会觉得这消息发的不是时间。”

“我没希望过她回消息。”

“那你还一直发？”

“那对我来说，就像一日三餐，是每天吃也不会腻烦的白米饭，这么说，陈小姐能懂吗？”

陈伊有些吃惊，这个男人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表达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深情。

“小赵先生言重了，我们岚岚担当不起你这么高的评价。”

“平心而论，我不太希望你跟岚岚走的太近。”

他早就猜到陈伊会这么说，上次在宋岚卿家的碰面，就能感觉到她的敌意，和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

“陈小姐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是因为你有病啊！这话陈伊没敢说，家里还和东晟正在合作，得罪赵归璨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或许你不了解岚岚，也没听她说过她家里的情况。”

赵归璨挑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陈伊委婉说他有病。

“小赵先生，你觉得岚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归璨面对陈伊寻常的发问，居然哑口无言。

宋岚卿对于他而言，是少年时期的光，是充满伤痛生活里唯一的精彩，是对他很好的人，是爱笑的人，是每天都在努力生活的人。

她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有着很多奇妙的点子，喜欢观察生活，是一个阳光向上、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但他所想的这些，似乎是回忆里穿白色短袖扎高马尾的宋岚卿，这一切只是他印象中的宋岚卿。

陈伊看见了他的局促，有些得意，笑着说：“岚岚在大学的时候，非常喜欢一个心理老师，除了她本身对心理感兴趣爱屋及乌以外，我觉得大部分是因为老师读懂了她的心。”

“岚岚需要的，其实是更为稳定的关系，是懂她的人。”

“冒昧一问，小赵先生今年贵庚？”

“22。”

陈伊笑了，“这就对了，我们可能喜欢上的只是当初我们自己虚构出来的影子罢了，你和岚岚，五岁的年龄差，注定你们之间永远都有五年迈不过去的时光。”

她说完，赵归璨静默了好久，“你真的了解她吗？”

陈伊感到太阳穴的经络抽动几下，她蹙眉，难道她说的还不够明确吗，非要撕破脸？

“言尽于此，作为岚岚的朋友，我不支持你们。”

赵归璨抬眸看她，“谢谢你，让我知道路还很长。”

陈伊有些愠怒，站起身要离开。

赵归璨在后面说：“余窈，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

他握着两只杯子，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字面意思。”

把被子里的水倒完，“看来陈小姐并不是那么懂自己的朋友。”

这一次背着宋岚卿的私下谈话结束的不是特别愉快。

陈伊仗着比他年龄大，以为可以很好拿捏他，但她这会忘了，赵归璨已经是东晟说一不二的小赵先生，相比于她自己碌碌无为，在自家公司混吃等死全然不同。

所以年龄这个东西，并不那么绝对。

如他所言，余窈大概率是找不到了，警方已经调查半月有余，也只在余窈住宅附近的便利店查到些许线索。

便利店老板半夜正在看球赛，对这个脸上挂彩的清纯姑娘印象很深，她买了包烟和打火机，就离开。

这片是城中村，环境可想而知，监控少之又少，这个叫余窈的姑娘手握着烟和火机，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至此，杳无音信。

宋岚卿的脚腕扭伤已经好个大概，出行不再依靠拐杖，陈伊在她家住了没几天，就被她爸叫了回去，给她安排了相亲。

这半个月的时间，咨询室一直关门，期间，她还接到了蒋沁的电话。

“喂，你关门大吉了？”她语气很不自然，还在纠结医院时的别扭。

宋岚卿没在意，“我还在养伤，怎么开啊。”

“我看见电线杆子上你助理的寻人启事了。”

宋岚卿看着茶几上一大摞的纸张，淡然道：“嗯，我贴的。”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担心蒋沁会自责，宋岚卿笑着说：“怎么了，不怕天不怕地的蒋沁现在是干嘛呢？连话都不会说了？”

蒋沁再开口的时候，说着她自己的故事。

“我高中的时候，也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去了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待了半年，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你那小助理估计躲在某个地方，和我一样。”

人在安慰别人的时候，都习惯诉说自己的经历，好像只有敞开心扉，才是对一个人安慰的表现。

宋岚卿在心里很感激她，蒋沁心中有她独有的柔软所在。

“我觉得你说的挺对，估计余窈青春期来的太晚，现在中二病犯了，等她回来，我就扣她工资。”

内心也真的期盼，余窈躲在某个角落，逃离了养父继母的掌控，逃离了那些难堪的事情，正在认真的生活。

念及此，她拿起一张寻人启事，看着上面那张青涩的脸庞，她笑起来很好看，有酒窝，只是生活太累了，她光是努力生活就耗光所有力气，故而不常笑。

这张是她抢拍的，余窈很容易受惊，声响大一点，发生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她都容易脸红颤抖，当时，被她发现抢拍，惹怒了她，居然还来抢宋岚卿的手机。

现在想想，她一直都不爱拍照，甚至是畏惧闪光灯。和杯弓蛇影一个道理，在这之前，一定发生了让她害怕的事情。

宋岚卿不敢再想下去，就连这张照片，也只是她带给余窈的伤害罢了，而她全然不知。

她把剩下的所有寻人启事都收起来，放进杂物间，关上门的时候，她在想，这个咨询室还有开下去的必要吗？她连身边人都帮不了，这是第一次她感到挫败。

就算是五年前赵归璨他家……她也从未觉得挫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