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月亮 第4章 苏美尔人

说起来，明桐第一次接触网络，是有江湛的帮助。

连她的□□号，也是江湛给帮忙申请的。

明桐一直在村里的小学，镇里的初中上学。学校的计算机课程都是去机房里，练习打字绘画之类的小程序，电脑没有真正的联网。

周围顽皮的同学早就学会去镇上的网吧，只有明桐从未去过网吧，当然也就从未真正接触过互联网世界。

想想真不可思议，高一的她还过着山顶洞人的无网生活。

高一入学，明桐发现同学们之间熟络得很快，她除了前后桌，其他的同学都不太熟悉。

但其他人明明看似没有任何交集，却十分熟稔。

比如，有第一排的同学会突然跑过来找谢朝，说昨天的游戏真是精彩。

比如，之前感觉从没说过话的同学，会一起找秋秋上厕所，问秋秋是不是当了什么吧的吧主。

比如，有人会说，某人在群里说了什么十分经典的笑话，从此在班里流传成某个口头禅。

这些，明桐都没有参与其中。

她当然知道□□啊贴吧这些被同学们挂在嘴边，以及在新闻杂志里看到的词，只是没有切实的感觉。

“明桐，你为什么不加班里的□□群？为什么不加我？”有天，秋秋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不会。”明桐摇摇头。

“为什么？”

“我没有□□号。”

“啊？没事，你啥时候闲了，申请一个就好了嘛。”秋秋爽朗笑道。

“这年头，还没有q号，真是稀奇。”谢朝也来凑了个热闹。

江湛没有参与讨论，他看了她一眼，咕哝道，“真老土。”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明桐偏偏觉得非常刺耳，听见后把头埋得很低，脸烧得很。

第二天早自习，江湛扔过来一个纸条。

明桐打开看，好看的字体工整地写着，“□□号：11496773X，密码：LMT7777”。

明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给你申请了一个，密码你以后自己改了，就行了。”

江湛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睛。

明桐没来由地无比慌乱，好像干了什么错事一样，红着脸，只好说，“我也用不着。”

江湛预料到了她的回答一样，“周末放学，我们去趟网吧，你正好可以改改密码，加上咱班群。”

“嗯。”明桐只能点点头，把那张纸条塞进笔盒的第二层。

再看江湛，他已经歪头，眯过去了。

早自习过了大半，明桐从作业本撕下一个小角，写上字揉成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在了江湛的课桌上。

他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谢谢”。

江湛笑着把纸条揉成一团，胡乱塞进自己裤兜里。

……

青州一中出名的严格，就算是走读生，也是夜里十点下晚自习。

寄宿生就更不必说了，几乎全泡在学校，像骆明桐这样家离得远的，每两周才回家一次，其他时间都在学校。

明桐的时间表里没有“周末”两个字，唯一可以休息的就是回家那一天。就算回家，明桐也是立马撸起袖子，开始做饭洗衣割猪草喂猪，能帮家里一点是一点。

江湛说，周末去网吧，她其实应该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答应下来了。

“铛铛铛”——

当课间操熟悉的音乐响起，明桐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

同学们窸窸窣窣站起来，排成两列涌向操场。

秋秋牵起明桐的手，笑着说，“终于可以透透气了，老高的声音太催眠了。”老高是物理老师，秋秋的克星。

“哈哈，确实，永远是一个调调。”

“我完全想象不出，老高是如何用这个声音，追他媳妇儿的。”秋秋低声八卦道。

“也许是别的什么人格魅力。”明桐试图为老高挽回一点颜面。

“也许是他把他媳妇儿，给催眠了。”秋秋揶揄。

两人在说笑着，谢朝凑过来对明桐说，“周末一起哦。”

“嗯。”明桐笑着点点头。

“什么一起？”秋秋兴奋问道。

“湛哥准备拉明桐，去网吧玩。”

“啊啊啊啊，太棒了，我也要去！”秋秋眼睛里瞬间有了光芒。

“那我们就一起吧。”

于是，两个人的周末网吧组合，瞬间扩招为四人组。

……

明桐平时在学校都是穿校服，周末去网吧总觉得穿校服不太好意思，就换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浅灰色卫衣，扎一个利落的马尾。

四人约定在学校门口集合，一起坐公交到市中心的网吧，顺便一起吃大餐。

明桐到校门口的时候，只有江湛在。

明桐有些吃惊：“你居然比我早。”

江湛指了指学校对面的高级小区，说，“我家就在那儿。”

“哦，好吧。”

两人突然沉默起来。

“你说话没有青州口音哎。”明桐没话找话。

“当然，我不是青州人。”江湛笑着说。

明桐没再继续问，低着头看路面，彷佛在观察地上昆虫一样。

“骆明桐！”，江湛俯视着她，“你周六，都在学校里干什么？”

江湛其实是知道的，他家能透过落地窗，望见学校的操场。

每周六，天都还没完全亮，就能看见骆明桐绕操场跑圈。有天，他熬了一个通宵拼高达模型，早晨6点多，他拉开窗帘，透过晨间的薄雾，看操场里一个瘦弱的女孩正在跑步。

光从女孩的身影，就能确定，她是骆明桐。

明桐声音细细的，却很有力：“周一我干什么，周六就干什么。”

“你不休息吗？”江湛追问。

“我会睡觉。”

江湛扑哧一笑，“真是服了你了。”

“你的书我快看完了，我明天还你。”明桐眸子清亮。

“不急，以后你想看什么书，找我就行。”

明桐唯一的休闲方式，就是看江湛借给她的大量杂书。

江湛的书又多又杂，涉猎范围极广，好玩的有魔戒精灵宝钻，深沉的有叔本华尼采休谟，有时候也看漫画游戏杂志等，从他看书的种类，很难判断和猜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江湛学习成绩优异，就算被老师发现他躲在课桌下偷看闲书，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骆明桐，我发现你这人，看书看得极猛，有点像饕餮遇到美食一样。怎么啦，你上辈子没书看啊？”江湛忽地笑她。

“有可能。”明桐点点头。

她家的书只有教材，高中以前，哪有途径，接触这么多课外书？

江湛笑了笑，“你上辈子估计也是个说书的，这辈子话少得很。”

“嗯，也有可能。”明桐面无表情接话道。

这回轮到江湛咂舌。他摇摇头微笑。

明桐跟江湛平时没太闲聊，可能最客观的原因是，她大部分时间都忙着进行自己的学习计划。

两人的沉默，江湛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他安然享受着这片刻的静默。

……

“金鱼”网吧，很多年后明桐都记得那个网吧的招牌与布局，椅子上被磨损的痕迹，鼠标的触感。三个小伙伴围着明桐的座位，教她登上□□，加上班里的群。

□□号昵称是江湛暂时帮取的“Inanna”。

“明桐，咱取一个好听响亮，又代表你特质的昵称。”秋秋建议道，似乎对江湛随手取的昵称很不满意。

明桐一一加上了班里同学的q好友，看到秋秋的昵称是“秋色清清”，江湛的昵称是“Lovecraft的召唤”。

“没想好，先这样吧，不换了。”明桐嫌麻烦，懒得想自己的昵称。

「明桐，我第一个来占沙发哦，给我回踩。」很快，空间里就有了秋秋发的第一条留言。

「我居然被她抢先了。」谢朝也留。

「飘过……」江湛也不例外。

明桐心里满满的雀跃，自己摸索着熟悉□□的各个?功能。

明桐也写下她人生中的第一条说说：「第一次网吧体验，nice～（笑脸emoji）」

「记得改密码。」江湛发来私聊。

「嗯嗯好。」

江湛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明桐没再回。

江湛秋秋谢朝三人联机打游戏，明桐熟悉搜索引擎，新奇地浏览各个门户网站。时不时想到某个信息点，就百度一下，看一下百度百科，甚是有趣。

在搜索栏输入“Inanna”，出来一大堆资料。

“Inanna是苏美尔神话系统里面的圣女、天之女主人，主司□□、繁殖和战争，也是金星的代表神，和希腊系统的爱与美之女神阿芙萝黛蒂及罗马时代的维纳斯是同一位。史诗《Gilgamesh》（吉尔伽美什）提到，她曾经向传说中的苏美尔国王吉尔伽美什求爱，但被拒绝。”

明桐看着这些故事着迷不已，忍不住在对话框里跟江湛说，「Inanna原来是苏美尔人的女神。」

「哈哈你对这些感兴趣吗？」江湛眉飞色舞地打字。

「那当然，很有意思。」

「我有一本古代神话大全，明天带给你。」江湛提议道。

「谢谢……」明桐言简意赅。

「礼貌小姐，你最近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江湛突然打下一串字：「一会儿想吃什么？」

「不知道，辣的吧。」

明桐刚发送出去，就听见江湛对秋秋她们说道，“一会儿请大家吃火锅！”

“哦耶！！”秋秋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

“湛哥就是湛哥！”谢朝兴奋道。

明桐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飞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