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天鹅 第8章 第 8 章

外面发生的一切，顾灵萱都不知晓，此刻她正在洗浴间帮弟弟洗澡。

塑料大澡盆里，顾灵恩光溜溜地坐着，手里拿着今天在庙街买的水枪，嘴里不停模仿：“嘟嘟嘟嘟……”

“放下，明天再玩。”被滋了一身水的顾灵萱板起脸。

感觉姐姐要发火，顾灵恩很有眼色地停了下来。

“你是男孩子，再长大一点姐姐就不能帮你洗澡了，所以你要赶快学会自己洗，知道了吗？ ”顾灵萱一边舀水淋在他身上，一边说道。

顾灵恩有模有样地搓着肚皮，撇嘴：“可是我想姐姐帮我洗。”

“姐姐是女孩子，男孩子让女孩子帮忙洗澡，被人知道会笑话你的。”

“那就让薛哥哥帮我洗！薛哥哥是男孩子！ ！ ”顾灵恩眨巴着眼睛，“我喜欢薛哥哥，姐姐你呢？”

顾灵萱一愣，拨弄了一下他被水打湿而显得瓜兮兮的发型，“因为给你买玩具就喜欢他吗？哪天要是有陌生人用玩具来哄你，你是不是就要跟人家走了？ ”

“才不是呢！ ”顾灵恩傲娇地扬起小脸，一副“我可聪明了”的样子，“薛哥哥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会笑，哥哥喜欢我的。”他转了转眼珠：“也喜欢姐姐。”

顾灵萱笑了： “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喜欢了？”

“我知道的！ ”顾灵恩接着道，“连香姐姐就不喜欢我，她看我的时候脸不笑，眼睛也不笑。”

顾灵萱安慰弟弟：“不用管她。”

顾灵恩点点头，问：“姐姐，那你喜欢薛哥哥吗？ ”

顾灵萱动作一顿，没吭声。

顾灵恩沮丧了： “姐姐不喜欢，姐姐只喜欢程哥哥。”

猛的提到这个名字，顾灵萱下意识的反驳：“谁说的？ ！ ”

顾灵恩眼睛立马亮了： “太好了，姐姐也喜欢薛哥哥！”

顾灵萱跟不上小孩子的思维，也就随他去了。

顾灵萱转学过来的第三个月，迎来了本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她和同桌闻博分别是班上的第二名和第一名。

“祝贺你，很厉害。”闻博腼腆地跟她道贺。

“谢谢，你也是。还要多亏你上次帮我讲数学题。”顾灵萱回道。

“应该的。”闻博小声道。

后排薛应火大地看着“热聊”的两人，桌上摊开的英语试卷上，鲜红硕大的36分。

旁边的于磊还在拍桌狂笑：“哈哈哈应哥，我选择题全是瞎蒙的都比你多十分！”

薛应凉凉地看向他：“我也是蒙的，蒙错了，有问题？ ”

于磊立马止住笑：“没问题没问题。”

薛应转过头，继续盯紧前面某对同桌。

于磊又忍不住了： “应哥，你这成绩跟咱校花差的有点多吧，人家第二名，你是倒数第二名，中间隔了好几十位呢！”

“你不说话会死？ ”

于磊就又怂了。

薛应一把抓起试卷团了团扔进桌兜里。

趁讲台上刚把卷子发下来的英语老师还没走，薛应高举右手:“老师！”

英语老师纳闷地示意他站起来。

薛应站起来大大方方地道：“我成绩太差了，想申请英语水平好的同学一对一帮我辅导。”

“想法不错，很有上进心。”老师赞许地点头，环视全班，视线自然地落到一处：“咱们班英语成绩最好的是顾灵萱同学，无论口语还是书写，都非常优秀，其他人也都应该向顾同学学习，至于一对一辅导，还得看顾灵萱同学方不方便？ ”

薛应看向顾灵萱。

全班学生的视线都看向顾灵萱。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体委薛应在追顾校花，只是校花太高冷，平时话少的很，也不跟任何人往来，看不出她的态度。

顾灵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淡淡地道：“不方便。”

“额……”英语老师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尴尬地帮她解释道：“可能顾同学要利用课余学习，没那么多时间……另外，方艺涵同学的英语成绩也不错，要不.……”

被提到名字的方艺涵露出矜持的笑容，正准备答应,

就听见薛应打断了老师：“不用了，我还是请个家教，不耽误同学时间了。”

方艺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薛应的脸色也黑成了锅底。

于磊已经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薛应固执地盯着顾灵萱的背影，心慢慢冷了下去。

早就知道她油盐不进，可他相信只要用心还是能捂热的，本来以为最近两人的关系近了很多，起码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没想到，到底还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承认刚刚确实冲动了，没跟她商量就贸然提出了这个建议，不过是看她跟成绩好的人亲近了一点，有些乱了方寸。

顾灵萱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她脊背依旧直挺，认真地听课、记笔记，偶尔跟同桌交流几句，神情自然。仿佛这件让他心神震动的事件，在她的世界里连涟漪都不曾泛起。

薛应终于收回视线，空洞地看着还没翻开的课本。

放学后，顾灵萱正在低头整理书包，忽然身侧光线一暗。

薛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课桌前面，身形高大，视线压迫。

他的好哥们儿于磊已经在教室里赶人了： “走走走,都赶紧走，放学不着急，脑子有问题！”

有些人本来还想留下看八卦的，被于磊几人连推带吼地赶出了教室。

闻博还没走，他看出了薛应的“来者不善”，勇敢地站了起来，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关你屁事！ ”薛应语气冰冷。

闻博是个老实巴交的斯文人，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连怼人都不会，一径涨红了脸。

顾灵萱看出了他的窘迫，忙道：“你先回去吧，没事的。”

没想到平时内向胆小的闻博意外的坚持，小声道：“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留下。”

“呵！ ”薛应都气笑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怎么？想英雄救美？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像故意羞辱似的，拎着闻博的领口，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闻博身体瘦弱，双脚离地，脸孔涨得血红。

顾灵萱忙去掰薛应的手，同时冲他斥道：“你干什么？ ！还讲不讲道理？ ”

“我们坏学生从来不讲道理，你才知道吗？ ”薛应松开闻博，似笑非笑。

一直在外面观察情况的于磊赶紧进来把闻博拖走：“你在这儿添什么乱！应哥又不会吃人！再说也舍不得吃啊。”最后这句是小声吐槽的。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薛应和顾灵萱两个。

顾灵萱攥紧书包的背带，脸色冷清：“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薛应挡在她前面：“跟闻博那种弱鸡都能有说有笑的，看见我就连话都不想说？ ”

“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薛应低声自嘲，“都是我他妈一厢情愿！”

他狠狠地看着顾灵萱：“我算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有心！天天看我像只哈巴狗一样在你面前摇头摆尾，你是不是早烦了，就盼着我消失？ ”

顾灵萱半垂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好！ ”薛应一边说一边后退：“如你所愿！我以后再他妈追你，我就淹死在游泳池里！”

他说完就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顾灵萱自个儿在教室里站了一会儿，才动了动发麻的腿，慢慢的走出去。

回家的公交上，顾灵萱呆呆地坐着，忽然回头，隔着车尾的窗户往后看。

可是，再也没有一辆黑色的机车跟在后面了。

走在胡同里，昏黄的路灯也只拉长了一道影子。

到家了，穿过热闹的小店，听到连月枝的一声“放学了？ ”也只是低声“嗯”了一下。

给弟弟洗脚的时候他又在拿着水枪摆弄，一会儿地上就搞出一摊水渍。

“把玩具放下！”她语气严厉。

顾灵恩乖乖地照做。

顾灵萱拎起那把水枪扔到一边：“以后都不准再玩了！”

“姐姐不讲道理。”不被允许玩自己最爱的玩具，顾灵恩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顾灵萱的怒气值，她起身：“那你去找个讲道理的当你姐姐啊！”

“哇……”顾灵恩大哭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感袭来，顾灵萱也红了眼眶，强硬地把弟弟抱上床，盖上被子，然后快步跑回自己房间。

连香还没回来，她一个人趴在那张简陋的小书桌上,无声地抽噎。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上突然被人盖上一件衣服。

顾灵萱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就看到一脸担忧的连月枝。

她刚刚在前面忙活的时候听到了顾灵恩的哭声，赶紧跑回屋哄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窗户还开着，坐这儿也不怕着凉？ ”连月枝慈爱地道。

顾灵萱胡乱擦掉眼泪，不习惯在人前露出脆弱。

“在学校受委屈了？ ”连月枝问。

顾灵萱摇摇头。

连月枝知道这孩子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也拿她没办法，叮嘱她早点休息后，就准备回铺子里了。

“连姨。”顾灵萱突然叫住她。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连月枝连忙转身，就看见顾灵萱泪流满面地问：“我是不是很任性很招人烦？ ”

“谁说的。”连月枝心疼地帮她擦干眼泪，“连姨就没见过有哪个同龄女孩比你更懂事了。”

顾灵萱抽噎道：“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不要我？ ”

“哪有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只是……”连月枝顿了顿，“你家里情况特殊，再说，还有连姨喜欢你啊，连姨就是你们的亲人。”她把顾灵萱揽进自己怀里，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漂亮，连姨做梦都想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你今年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万事都有连姨呢，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也要及时跟我说，连姨最护短了，没人能给我家孩子脸色看。”

她最后一句话故作凶狠，把还在抽噎的顾灵萱都逗笑了。

“这就对了。”连月枝欣慰道，“该发泄的时候就得发泄，老闷在心里，别再把自个儿闷坏了，痛痛快快儿的哭完，今儿就翻篇儿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凡事总会好起来的。”

她拍拍顾灵萱的背，催她赶紧去洗漱睡觉。